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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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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觸感,像一條滑膩的蛇,猛地纏上我的手腕。意識從混沌的泥潭里掙扎著上浮,

耳邊是尖銳的、持續(xù)不斷的嗡鳴,混雜著一種無法理解的、有節(jié)奏的“滴滴”聲,

沉重地敲打著顱骨。視野里只有模糊晃動的光影,刺得眼球生疼。唯一清晰的,

是最后印刻在記憶底片上的景象:實驗室刺眼到慘白的光,

儀器屏幕上瘋狂跳動的紅色警告數(shù)字,然后……是吞噬一切的、無聲的熾白。“下一個!

林小草!”一個極其不耐的聲音,像鈍刀割裂破布,猛地劈開這片混沌。

手腕上的冰冷感驟然消失,我下意識地踉蹌了一步,

腳下堅硬石板的涼意透過薄薄的鞋底直透上來。

眼前的光影終于勉強聚合:巨大的、散發(fā)著溫潤白光的玉璧矗立在大殿中央,玉璧前,

一條長隊蜿蜒,排滿了年齡各異、穿著粗布麻衣的少年少女。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味,

像是陳年的香灰混合著某種淡淡的、類似臭氧的金屬氣息,刺激著鼻腔。我低頭,

看著自己身上同樣粗糙的麻布衣裳,手腕內(nèi)側(cè)被那冰冷儀器箍過的地方,

殘留著一圈淡淡的紅痕。林小草?這具身體的名字?記憶的碎片像沉船的殘骸,

在意識的深海里緩慢漂浮、碰撞,卻無法拼湊出完整的過往。只有那熾白的爆炸,

像一個灼熱的烙印,燙在靈魂深處?!澳ゲ涫裁?!快把手放上去!”負責(zé)檢測的灰袍修士,

一張臉瘦削得像被刀削過,顴骨高聳,眼神里塞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厭煩,

仿佛多看我一眼都嫌污了他的眼。我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香灰與金屬的空氣嗆得喉嚨發(fā)癢。

壓下心底翻涌的陌生感與隱隱的不安,我依言抬起手,指尖有些微顫,

按上了那塊巨大而溫潤的測靈玉璧。入手溫涼,玉璧的質(zhì)地細膩如最上等的羊脂。然而,

就在我的掌心與玉璧接觸的剎那——嗡!一聲低沉短促的震鳴,仿佛從玉璧內(nèi)部發(fā)出。

玉璧表面,那些原本流暢流轉(zhuǎn)的乳白色光暈,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平靜湖面,猛地一滯!

緊接著,光暈開始瘋狂地、混亂地旋轉(zhuǎn)、沖撞!幾縷極其黯淡、細若游絲的灰黑色光芒,

如同瀕死的蠕蟲,艱難地從那混亂的光暈漩渦中掙扎著探出頭,微弱地閃動了幾下,

隨即徹底熄滅。整個玉璧,瞬間黯淡下去,變成了一塊毫無光澤的、死氣沉沉的巨大頑石。

死寂。方才還充斥著低語、緊張呼吸和玉璧嗡鳴的大殿,驟然陷入一片真空般的死寂。

落針可聞。下一秒,巨大的哄笑聲如同積蓄已久的山洪,轟然爆發(fā),

席卷了整個莊嚴(yán)的大殿穹頂。“哈哈哈哈!灰黑色!那是什么玩意兒?爛泥根嗎?

”“我就說嘛,看她那呆頭呆腦的樣子,能有什么好貨色!”“測靈玉璧都嚇‘啞巴’了?

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哈哈哈哈!”“廢柴!徹頭徹尾的廢柴!比最下等的雜役還不如!

”刺耳的嘲諷、肆意的哄笑、毫不掩飾的鄙夷目光,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

密密麻麻地扎過來?;遗坌奘磕菑埧瘫〉哪樕希旖沁珠_一個毫不掩飾的、充滿惡意的弧度,

仿佛終于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宣泄口。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拔得又高又尖,如同公鴨報喪,

刻意蓋過所有的嘈雜:“林小草!無品!雜駁!下下等!廢——靈——根!滾下去!

別擋著后面人的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鑿進耳膜。廢靈根?

這三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瞬間抽干了我剛剛站穩(wěn)的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

一種冰冷的麻木感從腳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廢柴?原來我穿越的劇本,竟是如此開局?

比那場無聲的爆炸還要令人絕望。實驗室的熾白,和眼前這令人窒息的哄笑鄙夷,

在腦海中詭異地重疊、撕扯。我木然地放下手,指尖殘留的玉璧冰涼觸感,

此刻只余下恥辱的灼燒感。我該退下去嗎?像那個灰袍修士呵斥的那樣,滾開?就在這時,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它并不洪亮,甚至帶著幾分老邁的沙啞,卻像一道無形的屏障,

輕易地切開了大殿里所有的喧囂。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落在每個人耳中,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緩:“且慢。”哄笑聲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愕然地循聲望去。大殿入口處,光線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個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那里。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道袍,寬大得有些不合身,

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須發(fā)皆白,臉上皺紋深深刻畫著歲月的痕跡,唯獨那雙眼睛,

澄澈得如同山間最清冽的深潭,此刻正溫和地、專注地落在我身上。他步履從容,

踏過堅硬的地面,卻仿佛踩在無形的云絮之上,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

整個大殿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先前還趾高氣揚的灰袍修士,臉上的刻薄和惡意瞬間凍結(jié),

隨即化為一片驚懼的慘白,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老者徑直走到我面前,目光溫和地打量著我,仿佛在看一塊蒙塵的璞玉。

那眼神里沒有半分鄙夷,只有純粹的好奇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了然?他伸出手,

那是一只布滿了老年斑、皮膚松弛的手,動作卻異常穩(wěn)定。

他沒有去碰那已經(jīng)黯淡的測靈玉璧,而是極其自然地,用食指的指腹,

輕輕拂過我手腕內(nèi)側(cè)——剛才被那冰冷儀器箍出紅痕的地方。

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暖流,順著他的指尖悄然滲入我的皮膚。那感覺轉(zhuǎn)瞬即逝,

快得像幻覺??删驮谀且凰?,老者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了然,

快得讓人抓不住。他收回手,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眾人,

最后落在那抖如落葉的灰袍修士臉上,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種無形的重量:“此子,

與我有緣。”停頓了一下,他清晰地吐出決定我命運的下半句:“當(dāng)入我門下。”“轟——!

”這一次不再是哄笑,而是無數(shù)道倒抽冷氣的聲音匯成的低鳴,

以及無數(shù)道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的、混合著震驚、嫉妒、難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我。

灰袍修士徹底癱軟在地,面無人色。老者——后來我知道他道號玄塵子,

玄天宗早已隱世、近乎傳說的一位老祖——不再理會任何人。他對我微微頷首,

那雙清亮的眼睛里帶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孩童般的促狹笑意,

仿佛剛才只是隨手在路邊撿了顆有趣的石子:“小草,隨為師來吧?!睕]有繁復(fù)的拜師禮,

沒有隆重的宣告。他就這樣,在所有人呆滯的目光中,

帶著我這個剛剛被宣判為“廢靈根”的、修仙界最大的笑話,如同拂去一粒微塵般,

轉(zhuǎn)身離開了這喧囂鼎沸的大殿。殿外天光明亮,山風(fēng)帶著草木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

吹散了殿內(nèi)那令人窒息的香灰與金屬的混合氣味。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巨大而黯淡的測靈玉璧,像一塊巨大的墓碑,無聲地矗立在殿中陰影里。玄塵峰。

這名字聽起來仙氣縹緲,實景卻與我想象中的仙家洞府相去甚遠。沒有繚繞的祥云,

沒有金光閃閃的殿宇,甚至沒有多少像樣的亭臺樓閣。

只有幾間歪歪扭扭、看起來隨時會被一陣大風(fēng)刮跑的茅草屋,

可憐兮兮地扎在半山腰一片還算平坦的坡地上。屋前一小片菜畦,

幾株蔫頭耷腦的靈蔬在風(fēng)里搖晃。屋后是濃得化不開的、古木參天的原始森林,

幽深得仿佛藏著無數(shù)雙眼睛。唯一的“奢華”點綴,大概就是屋旁那塊光滑如鏡的巨大青石,

以及石邊汩汩流淌、清澈見底的一眼山泉。泉水叮咚,倒成了這寂寥山間最動聽的背景音。

“以后,這里就是你的窩了?!毙m子指了指最靠邊、看起來最搖搖欲墜的那間茅屋,

語氣隨意得像在介紹鄰居家的柴房,“為師住隔壁。缺什么,少什么,自己動手,

或者……”他頓了頓,眼中那絲熟悉的促狹又溜了出來,“等著天上掉?!碧焐系簦?/p>

我茫然地看著他。他不再解釋,從他那件寬大得能裝下兩個我的舊道袍袖子里摸索半天,

掏出一個油紙包。紙包打開,一股霸道濃烈的香氣瞬間炸開,

蠻橫地驅(qū)散了山間草木的清冷氣息——是一只烤得金黃焦脆、油脂還在滋滋作響的肥碩燒雞!

“喏,見面禮?!彼挥煞终f地把還燙手的燒雞塞到我懷里,“吃飽了,

才有力氣琢磨怎么讓那破石頭亮起來?!彼傅氖菧y靈玉璧。我抱著那只滾燙、油香的燒雞,

站在歪斜的茅屋前,山風(fēng)吹動我同樣粗陋的麻衣,感覺像在做一場極其荒誕的夢。廢柴徒弟,

破落山頭,一只剛出爐的燒雞……這就是我的仙緣開局?然而,這荒誕的開局,

僅僅是個序幕。玄塵子那句“等著天上掉”,很快就以一種我完全無法預(yù)料的方式應(yīng)驗了。

幾天后,我正蹲在菜畦邊,笨拙地試圖給一株快被雜草淹沒的“凝露菜”松土。

頭頂陽光正好,曬得人懶洋洋的。忽然,一片陰影無聲無息地籠罩下來,擋住了暖意。

我疑惑地抬頭。一個身影,就那么突兀地懸停在我頭頂上方幾尺高的地方。

沒有任何御劍的光芒,沒有任何靈力的波動,仿佛他一直就融在那片空氣里。

那是一個身形異常高大的男人,穿著一身仿佛用最深沉夜色裁剪而成的勁裝,

勾勒出巖石般剛硬的輪廓。他的臉大部分隱在兜帽投下的陰影里,

只能看到一個線條冷硬如刀削斧鑿的下巴。一股無形的、沉重如山的威壓,并非刻意釋放,

卻已經(jīng)讓我?guī)缀醮贿^氣,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低頭,兜帽下的陰影似乎動了一下,

兩道實質(zhì)般的銳利目光落在我身上,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我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下一秒,一只骨節(jié)分明、膚色略顯蒼白的手從寬大的黑袍袖口伸出。那手掌心里,

靜靜躺著一枚果子。果子通體呈半透明的深紫色,形狀像一顆放大的淚滴,

表皮下似乎有無數(shù)細小的銀色光點緩緩流動、明滅,如同封存了一片微縮的星空。

一股難以言喻的、清冽又帶著奇異穿透力的甜香,幽幽地散發(fā)出來,僅僅吸入一絲,

就感覺四肢百骸都輕盈了幾分,頭腦也瞬間清明無比。他沒有說話,

只是將那只托著奇異紫果的手,向我面前遞了遞。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我完全懵了,下意識地伸出手。那枚冰冷的、仿佛蘊含著星辰的果子落入我掌心的瞬間,

頭頂那沉重的威壓驟然消失。抬頭再看,天空湛藍如洗,哪里還有那高大黑袍人的身影?

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陽光太烈產(chǎn)生的幻覺。只有掌心那枚冰涼沁骨、星光流轉(zhuǎn)的紫果,

和空氣中殘留的一絲若有若無的清冽甜香,證明著方才的真實。我呆呆地看著果子,

又看看玄塵子那緊閉的茅屋門板。里面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就是天上掉的?

還沒等我從那“星淚果”的震撼中回過神,新的“掉落物”又來了。那天夜里,山風(fēng)很大,

吹得幾間茅屋吱呀作響。我裹著單薄的被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翻來覆去,

聽著屋外林濤如吼。忽然,一陣極其細微的、仿佛春蠶啃食桑葉般的“沙沙”聲,

在窗欞上響起。聲音很輕,但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我屏住呼吸,悄悄挪到窗邊,

借著窗外清冷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向外窺去。窗臺上,蹲著一個巴掌大的東西。

它通體覆蓋著銀白色的、極其細密的鱗片,在月光下流轉(zhuǎn)著水銀般的光澤。身體圓滾滾的,

像一只精心雕琢的玉鼠,身后拖著一條蓬松的、比身體還長的尾巴。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

非常大,占據(jù)了小半張臉,呈現(xiàn)出一種純凈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線的墨藍色,

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它的小爪子抱著一片比它身體還大的、邊緣呈現(xiàn)不規(guī)則鋸齒狀的墨綠色葉子。

葉子散發(fā)著一種類似雨后泥土混合著奇異藥草的清新氣息。看到我,

這小東西似乎一點也不怕生。它歪了歪圓滾滾的小腦袋,墨藍色的大眼睛眨了眨,

然后兩只小前爪用力一推,那片墨綠色的奇異葉子就順著窗戶的縫隙滑了進來,

輕飄飄地落在我腳邊。做完這一切,它又看了我一眼,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如同風(fēng)鈴搖動的“叮鈴”聲,然后小身子一扭,

化作一道模糊的銀線,“嗖”地一下沒入窗外濃重的黑暗里,消失不見,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我撿起那片葉子。入手溫潤如玉,卻又異常柔韌。那股清新沁脾的氣息更加濃郁了。

這又是什么?第二天清晨,我拿著那片墨綠葉子去請教玄塵子。

他正坐在他那塊寶貝大青石上,對著初升的朝陽吐納??吹饺~子,他睜開眼,

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芭?,‘空明葉’啊?!彼Z氣輕松得像在說鄰居送來的白菜,

“銀鱗貂那小東西送來的?倒是稀罕。收著吧,心煩氣躁時含一片在舌下,清心寧神,

助你睡覺安穩(wěn)點。”他頓了頓,補充道,“那小東西是后山‘影婆婆’養(yǎng)的小搗蛋鬼。

影婆婆嘛……嗯,一個不喜歡見光的老鄰居?!庇捌牌??銀鱗貂?這玄塵峰周圍,

到底藏著多少稀奇古怪的“鄰居”?“天上掉餡餅”的模式一旦開啟,

似乎就再也停不下來了。每隔一段時間,

總會有意想不到的“禮物”出現(xiàn)在我的茅屋門口、窗臺上,甚至有一次,

直接砸在了我正打水的水桶里。

焦黑、卻隱隱透出赤紅紋理、散發(fā)著灼熱硫磺氣息的木頭(玄塵子瞥了一眼:“地火梧桐芯?

隔壁山頭那只火氣大的傻鳥換毛期褪下來的?燒火不錯,省柴禾。

織成的、散發(fā)著淡淡草木甜香的鳥巢狀小窩(玄塵子難得露出一點牙疼的表情:“青翎羽巢?

嘖,老藤頭又亂薅他那些寶貝藤蘿了……放屋里吧,驅(qū)蟲防潮,比為師這張破草席強。

”);甚至有一次,清晨推開門,門檻外端端正正放著一個巴掌大的玉瓶,瓶身冰涼,

著幾滴粘稠如蜜、散發(fā)著濃郁血腥氣的暗紅色液體(玄塵子這次神色嚴(yán)肅了些:“血玉髓精?

那幫挖石頭的家伙送來的?收好,關(guān)鍵時候能吊命?!保@些禮物千奇百怪,價值不明,

卻都帶著送禮者鮮明的特征。它們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如同山間偶爾拂過的風(fēng),不留痕跡。

玄塵子從不解釋送禮者是誰,

每次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一句“老鄰居”、“山里的”、“隔壁的”,便再無下文。

他似乎也樂見其成,有時甚至?xí)谖已芯磕臣疤焐系粝聛怼钡墓殴滞嬉鈨簳r,

突然冒出一句看似不著邊際的指點,往往一語中的,讓我豁然開朗。

日子就在這種被各路神秘大佬“爭相投喂”的詭異平靜中流淌。我像個懵懂的倉庫保管員,

收集著這些稀奇古怪的“貢品”,在玄塵子偶爾興致所至、實則天馬行空的點撥下,

嘗試著引氣入體。那測靈玉璧上黯淡的死寂,似乎并未影響玄塵峰上的生活節(jié)奏。

我漸漸習(xí)慣了山間的風(fēng),習(xí)慣了茅屋的吱呀,習(xí)慣了菜畦里那些蔫蔫的靈蔬,

也習(xí)慣了偶爾出現(xiàn)的、帶著山林氣息的“意外之喜”。然而,平靜的水面之下,

暗流從未停止涌動。手腕內(nèi)側(cè),那道曾被玄塵子拂過的紅痕早已消失,但偶爾,

在深夜最寂靜的時刻,或者在我全神貫注試圖捕捉空氣中那虛無縹緲的“氣感”時,

皮膚深處會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刺痛。那感覺非常短暫,

像被一根冰冷的針尖輕輕刺了一下,轉(zhuǎn)瞬即逝。同時,

腦海中會閃過一些極其破碎、無法連貫的畫面:扭曲的金屬通道閃爍著冰冷的藍光,

巨大的透明容器里漂浮著模糊的影子,

還有快速滾動的、由奇異符號組成的瀑布流……這些碎片出現(xiàn)得毫無規(guī)律,消失得也快,

留下的只有一絲冰冷的空洞感和深埋心底的、揮之不去的不安。它們是什么?

是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還是……那場將我送到這里的熾白爆炸的回響?

玄塵子那雙清亮的眼睛,似乎總能捕捉到我瞬間的恍惚。每當(dāng)這時,

他會停下手里擺弄的不知名草藥或古怪石頭,狀似隨意地遞過來一塊烤得恰到好處的肉干,

或者一個汁水飽滿的野果,用一種閑聊家常的口吻岔開話題:“小草啊,

今天后山的‘石筍菌’冒頭了沒?”或者,“聽風(fēng),西南邊那片林子里的老熊瞎子,

是不是又在磨它的爪子了?”他從不問,我也從未說。那些冰冷的刺痛和詭異的畫面碎片,

成了埋藏在我和他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玄塵峰的日子,

就在這表面悠閑、內(nèi)里潛藏暗流的節(jié)奏中繼續(xù)。直到那片陰影,如同滴入清水的濃墨,

驟然降臨,將一切染上絕望的顏色。那是一個極其平常的午后。

陽光慵懶地穿過古木枝葉的縫隙,在布滿苔痕的地面投下細碎的光斑。

玄塵子難得沒有坐在他的大青石上,而是背對著我,佝僂著腰,

專注地侍弄他那幾畦寶貝靈蔬,嘴里還哼著不成調(diào)的古怪小曲。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被曬暖的氣息和淡淡的草木清香。我坐在屋檐下的矮木墩上,

手里捏著一片邊緣微微卷曲的“空明葉”,

努力按照玄塵子之前隨口提過的一句“聽風(fēng)辨息”,

試圖捕捉山風(fēng)穿過不同葉片的細微聲響差異。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葉片光滑的脈絡(luò),

心神卻有些飄忽。手腕內(nèi)側(cè),又傳來一陣熟悉的、冰冷的細微刺痛感。這一次,

伴隨而來的畫面碎片格外清晰:一根巨大的、閃爍著幽藍光澤的金屬針管,

針尖正緩緩逼近視野……就在這時——毫無征兆地,天空暗了下來。并非烏云蔽日,

而是光線本身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瞬間吞噬、抽干。前一秒還暖意融融的山間,

驟然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昏暗。所有的聲音——風(fēng)聲、鳥鳴、蟲嘶——瞬間消失,

死寂如同沉重的鐵幕轟然壓下,堵得人胸口發(fā)悶。

一股難以形容的、令人靈魂都為之顫栗的恐怖氣息,如同無形的海嘯,

毫無預(yù)兆地從玄塵峰頂?shù)奶摽罩斜l(fā)出來,席卷而下!

那氣息充滿了純粹的、毀滅性的惡意,冰冷、粘稠、帶著硫磺與腐朽的腥氣,

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吐息。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

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冰冷大手死死攥住,窒息感洶涌而來。手中的空明葉無聲地飄落在地。

“哼!”一聲悶哼自身前傳來。是玄塵子!他不知何時已挺直了腰背,

那一直顯得佝僂瘦小的身軀,此刻竟爆發(fā)出一種頂天立地的巍峨氣勢!他猛地轉(zhuǎn)過身,

寬大的舊道袍無風(fēng)自動,獵獵作響。那張總是帶著散漫笑意的老臉上,

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如鐵的神情,渾濁的老眼精光爆射,銳利得仿佛能刺破蒼穹。

他枯瘦的右手閃電般抬起,五指張開,對著那片驟然變得漆黑如墨的天空狠狠一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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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5 17:1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