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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江山重·玉碎鳴 西瓜泡泡脆 23745 字 2025-08-15 16: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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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殿。

往日里縈繞著藥草清香與皇后低柔琴音的殿宇,此刻被濃得化不開的苦澀藥味和沉甸甸的死寂所取代。殿內(nèi)門窗緊閉,隔絕了外面肆虐的風(fēng)雪,卻隔絕不了那從骨子里滲出來的寒意。數(shù)十名太醫(yī)跪伏在地,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金磚,身體抖如風(fēng)中落葉,大氣不敢出。殿內(nèi)落針可聞,只有銅盆中熱水冷卻時發(fā)出的輕微“嘶嘶”聲,以及…龍榻上那微弱到幾乎斷絕的、令人心碎的呼吸聲。

沈知微躺在寬大的龍榻上,身上蓋著明黃的錦被,卻絲毫不能為她蒼白的臉龐增添半分暖意。她的臉色是一種毫無生氣的紙白色,曾經(jīng)清麗絕倫的容顏如今被劇毒折磨得脫了形,雙頰深陷,唇瓣干裂,毫無血色,唯有一縷烏黑的長發(fā)散落在枕畔,如同失去光澤的緞子。她的呼吸極其微弱,時斷時續(xù),每一次艱難的吸氣都伴隨著胸腔細(xì)微而痛苦的起伏,每一次呼氣都仿佛耗盡了最后的氣力,如同風(fēng)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朕跪在榻前,緊緊握著她的手。那只曾經(jīng)溫暖柔韌、能撫平朕眉間“川”字的手,此刻冰冷、僵硬,如同寒玉雕琢。朕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暖她,卻感覺自己的體溫也在被這刺骨的冰冷迅速抽走。她的指尖冰涼得沒有一絲活氣,任憑朕如何揉搓,如何用掌心包裹,都暖不回來一絲一毫。

“知微…知微…”朕的聲音嘶啞干澀,一遍遍低喚她的名字,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卑微地祈求著上蒼的憐憫。朕俯下身,臉頰貼著她冰冷的手背,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去喚醒她。然而,回應(yīng)朕的,只有她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和額角滲出的、冰冷的虛汗。

“回稟陛下…”太醫(yī)院院判抖著花白的胡子,匍匐上前,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娘娘所中之毒…霸道絕倫,乃是…乃是古籍所載的‘牽機(jī)’之毒!此毒…此毒入喉即侵五臟,斷筋蝕骨,痛…痛不欲生!縱有解藥,也需在飲下片刻之內(nèi)服下方可…娘娘她…她已毒入膏肓,藥石…藥石罔效!臣等…臣等無能!請陛下降罪!”老院判的頭重重磕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老淚縱橫。

“牽機(jī)…”這兩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jìn)朕的心臟!痛不欲生!朕的知微,此刻正在承受著怎樣的酷刑?!而這一切,都是拜那些畜生所賜!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嘯,幾乎將朕徹底淹沒。但隨之而來的,是比萬年玄冰更冷、比九幽烈焰更熾的、足以焚盡一切的滔天怒火!這怒火燒干了朕眼中最后一絲軟弱,燒紅了朕的雙眼,將朕的五臟六腑都灼燒成一片焦土!朕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太醫(yī)們,那目光不再是帝王的威壓,而是來自地獄深淵、擇人而噬的兇獸之瞳!

“滾。”朕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著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

太醫(yī)們?nèi)缑纱笊?,連滾爬爬地倉惶退下,如同逃離修羅地獄。

殿內(nèi)只剩下朕和她。不,只剩下朕,和一具正在迅速失去溫度、走向永恒的軀殼。

朕的目光死死鎖在她蒼白痛苦的臉上,看著她因劇毒折磨而緊蹙的眉頭,聽著她微弱斷續(xù)、如同囈語般的呻吟,那聲音破碎不堪,卻如同最鋒利的刀刃,一刀刀凌遲著朕的心:

“景琰…冷…好冷…”

“邊軍…糧…不能…克扣…”

“鹽…鹽商鬧事…百姓…苦…”

“景琰…保重…保重…”

即便在彌留之際,意識混沌,她心心念念的依舊是朕的江山,朕的黎民!她沒有一句怨懟,沒有一絲對自身痛苦的哀鳴!她到死,都在憂心這個辜負(fù)了她的天下!

“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孤狼泣血的悲鳴從朕的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朕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堅硬的金磚地面上!骨節(jié)碎裂的劇痛傳來,鮮血瞬間染紅了指縫,卻絲毫無法抵消心中那萬分之一的無邊痛楚!

這痛,必須用血來洗!百倍!千倍!

“來人!”朕的聲音如同兩塊生鐵在摩擦,冰冷刺耳,帶著濃烈的血腥味。

殿門無聲開啟,早已候在門外的秘衛(wèi)統(tǒng)領(lǐng)蕭寒如同鬼魅般閃入,單膝跪地。他一身玄黑勁裝,面容冷峻如刀削,眼神銳利如鷹隼,周身散發(fā)著濃烈的煞氣。他是朕手中最鋒利、最忠誠的刀,是“影衛(wèi)”之首。

“陛下!”蕭寒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同金石交擊。

朕沒有回頭,目光依舊死死盯著榻上氣若游絲的知微,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淬著刻骨的毒液和冰冷的殺意:

“馮全。”

“姜承恩。”

“周廷玉。”

“還有…所有沾了邊的爪牙!”

“給朕——”

“活、剮、了、他、們!”

“遵旨!”蕭寒眼中寒光爆射,沒有任何遲疑,干脆利落地領(lǐng)命。身影一閃,已消失在殿外的風(fēng)雪之中。殿門重新合攏,隔絕了外面凜冽的寒風(fēng),卻隔絕不了即將掀起的腥風(fēng)血雨。

馮全的末日:

司禮監(jiān)掌印的值房,依舊如往常般整潔、肅穆,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簡樸。深藍(lán)的衣袍整齊地掛在衣架上,案頭的奏折分門別類擺放得一絲不茍,熏著淡淡的檀香。然而此刻,值房的主人,那位曾經(jīng)權(quán)勢熏天、連六部尚書都要禮讓三分的馮大監(jiān),卻如同一條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癩皮狗,癱軟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被反剪雙手,鐵鏈鎖著腳踝,華麗的衣袍被扯得凌亂不堪,沾滿了灰塵和掙扎的痕跡。臉上那萬年不變的諂媚笑容早已消失無蹤,只剩下極致的恐懼和扭曲。面皮慘白如紙,豆大的冷汗混合著涕淚糊了滿臉,精心梳理的頭發(fā)散亂地貼在額前,狼狽不堪。

蕭寒如同鐵塔般矗立在他面前,冰冷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螻蟻。幾名同樣身著玄衣、面無表情的影衛(wèi)如同雕塑般分立兩側(cè)。

“搜!”蕭寒一聲令下。

影衛(wèi)如同最精密的機(jī)器,瞬間散開。撬開地磚,劈開墻壁夾層,挪開沉重的書架…動作迅捷而冷酷。很快,一個極其隱秘的暗格在書桌夾層中被發(fā)現(xiàn)。撬開暗格,里面的東西暴露在眾人眼前:

幾個小巧的瓷瓶,上面貼著猩紅的標(biāo)簽:“牽機(jī)”、“鶴頂紅”、“相思子”。

一疊密信,筆跡各異,內(nèi)容觸目驚心!有與姜承恩密謀如何克扣邊軍糧餉、如何煽動江南鹽商鬧事的計劃;有向周廷玉傳遞宮中帝后動向、甚至偽造皇后手書構(gòu)陷的細(xì)節(jié);更有如何調(diào)配毒藥、如何在重華宮暖閣實施毒殺的具體步驟!

?一本厚厚的冊子,密密麻麻記錄著宮中所有被他收買、安插的眼線名單!上至妃嬪身邊的掌事嬤嬤,下至最低等的灑掃太監(jiān),名字、職位、把柄…事無巨細(xì)!

鐵證如山!

“不!不是!是假的!是有人構(gòu)陷奴婢!陛下!奴婢冤枉??!”馮全看到這些東西被翻出來,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發(fā)出凄厲絕望的嘶嚎,身體瘋狂地扭動掙扎,鐵鏈嘩啦作響。然而,他的掙扎在影衛(wèi)鐵鉗般的手掌下,如同蚍蜉撼樹。

蕭寒拿起那瓶貼著“牽機(jī)”標(biāo)簽的瓷瓶,拔開塞子,一股極其細(xì)微、帶著杏仁甜香的詭異氣味飄散出來。他眼神更冷,如同實質(zhì)的冰刃刺向馮全。

馮全接觸到這眼神,渾身猛地一僵,掙扎停止了。他臉上的恐懼和瘋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怪異的、扭曲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癲狂的笑意。他抬起頭,不再看那些鐵證,反而直勾勾地看著蕭寒,看著這代表帝王意志的冰冷執(zhí)行者。

“呵…呵呵…”他喉嚨里發(fā)出詭異的低笑,聲音嘶啞難聽,如同夜梟啼鳴,“構(gòu)陷?冤枉?嘿嘿…嘿嘿嘿…”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充滿了歇斯底里的怨毒和不甘。

“是!毒是我下的!信是我傳的!眼線是我布的!都是我干的!”他猛地嘶吼出來,聲音尖利刺破屋頂,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我是陛下的狗!一條忠心耿耿、任勞任怨的老狗!我伺候了他二十多年!從他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到坐上這龍椅!我替他咬人!替他清理門戶!替他做盡了一切見不得光的臟事!沒有我馮全,他蕭景琰能有今天?!”

他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眼神怨毒得如同淬了劇毒:“可我是條狗!永遠(yuǎn)都是條狗!是沒根的閹狗!是低賤的奴才!他高興了,賞我塊骨頭;不高興了,隨時能把我一腳踢開!我馮全勞苦功高,憑什么?!憑什么永遠(yuǎn)只能是個家奴?!憑什么連皇后身邊一個賤婢都能得到主子的真心相待?而我…我這條老狗,在他眼里,連條狗都不如!”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扭曲的嫉妒和瘋狂的恨意:“皇后?沈知微?她算什么東西!一個假仁假義的女人!她憑什么?!憑什么得到陛下的心?!憑什么讓陛下為了她,疏遠(yuǎn)我們這些‘忠仆’?!她該死!她早就該死!我就是要陛下看清楚!看清楚只有誰才是真正離不開他的人!只有誰…才是永遠(yuǎn)忠心于他的人!是我馮全!只有我馮全!”他嘶吼著,涕淚橫流,狀若瘋魔。

“陛下…他看到了嗎?他心痛了嗎?哈哈哈!他心痛了!他心痛了就好!他心痛了,就永遠(yuǎn)忘不了我馮全了!永遠(yuǎn)忘不了,是我這條老狗,讓他看清了這世間的‘真心’!哈哈哈哈!”癲狂的笑聲在值房內(nèi)回蕩,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和扭曲的快意。

蕭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最后的瘋狂表演,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只有冰冷的殺意在凝聚。他揮了揮手,如同驅(qū)趕一只蒼蠅。

兩名影衛(wèi)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將仍在癲狂大笑的馮全拖了出去。目的地——刑部天牢最深處的剮刑臺!

風(fēng)雪呼嘯的刑場上,即使被特意清理過,濃重的血腥氣依舊揮之不去。高臺之上,馮全被剝?nèi)ニ幸挛铮鄺l條地綁在冰冷的木樁上。寒風(fēng)如同刀子般刮過他的身體,凍得他渾身青紫,牙齒咯咯作響。恐懼徹底壓倒了瘋狂,他涕淚橫流,屎尿齊下,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凄厲哀嚎求饒:

“饒命!陛下饒命??!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開恩!給奴婢一個痛快吧!啊啊啊——!”

行刑的是刑部最有名的劊子手“鬼見愁”,他面無表情,眼神麻木,手中的小刀薄如柳葉,在寒風(fēng)中閃著幽冷的光。他走上前,如同進(jìn)行一項最平常的工作。

第一刀,割在馮全的胸口。薄刃精準(zhǔn)地切開皮膚和脂肪層,鮮血瞬間涌出!馮全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

“呃啊——?。?!”

第二刀,第三刀…刀鋒翻飛,快如閃電!一片片薄如蟬翼的肉片被熟練地剔下,拋入旁邊的木桶。鮮血如同小溪般順著木樁流淌而下,在冰冷的雪地上蜿蜒開刺目的紅。凄厲到非人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刑場,蓋過了風(fēng)雪的呼嘯!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絕望,如同地獄惡鬼的哀嚎,聽得周圍監(jiān)刑的官員和遠(yuǎn)處的百姓無不毛骨悚然,面無人色!

“饒命…啊…殺了我…求求…殺了我…”馮全的哀嚎漸漸變得嘶啞無力,只剩下破碎的、不成調(diào)的呻吟。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眼神渙散,意識在無邊的劇痛中沉淪。

整整三天三夜!三千六百刀!

當(dāng)最后一刀落下,馮全早已氣絕。曾經(jīng)富態(tài)的身體只剩下森森白骨掛著零碎的血肉內(nèi)臟,恐怖猙獰。那顆曾經(jīng)精于算計的頭顱無力地垂下,臉上凝固著永恒的、極致的恐懼和扭曲的痛苦。只有那微張的、失去舌頭的嘴,仿佛還在無聲地訴說著他的怨毒和不甘。行刑的木樁和周圍大片的雪地,被徹底染成了暗紅色,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濃烈腥氣。

消息傳入昭陽殿。朕坐在知微榻前,聽著蕭寒冰冷平板的復(fù)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朕只是更緊地握住了知微冰涼的手,仿佛要將這消息傳遞給她。馮全的哀嚎,在朕聽來,不過是豺狼臨死前的悲鳴,連祭奠知微的一滴眼淚都不配!

姜家的覆滅:

馮全的慘嚎還在刑場上空回蕩,另一張更龐大的網(wǎng),已經(jīng)以雷霆萬鈞之勢,罩向了姜府!

禁軍鐵蹄踏破風(fēng)雪,如同黑色的洪流,瞬間包圍了昔日門庭若市、富麗堂皇的國舅府!沉重的撞木轟然撞開朱漆大門!甲胄森然的士兵如狼似虎般涌入!

“奉旨查抄!所有人等,原地跪下!違令者,格殺勿論!”禁軍統(tǒng)領(lǐng)陳鋒聲如洪鐘,帶著凜冽的殺氣。

姜府內(nèi)瞬間亂作一團(tuán)!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嚎,男人的怒罵和求饒聲交織在一起。華服美飾的姬妾、驚慌失措的仆役、試圖反抗的家丁…在如林的刀槍面前,瞬間被碾碎!反抗者血濺當(dāng)場!哭嚎者被粗暴地按倒在地!

抄家!真正的抄家滅族!

當(dāng)抄家的清單如同雪片般呈到朕的案頭時,連見慣了大場面的老臣都為之駭然!

金庫:赤金元寶堆積如山,足有八十萬兩!白銀錠子更是難以計數(shù),初步估算超過五百萬兩!這還只是現(xiàn)銀!

珍寶庫: 南海龍眼大的夜明珠用斗量!鴿血紅、祖母綠、羊脂白玉…各色寶石塞滿了整整三個大庫房!前朝古玩字畫、名家真跡堆積如山!整塊紫檀木、黃花梨雕刻的家具隨處可見!連馬桶都是純金打造!

田產(chǎn)、商鋪:京畿膏腴之地良田萬頃!遍布全國的綢緞莊、錢莊、酒樓、當(dāng)鋪…契約地契裝了滿滿十大箱!

罪證:克扣北方邊軍糧餉的詳細(xì)賬目!指使門人強(qiáng)占民田、逼死人命的狀紙!與江南鹽梟勾結(jié)、囤積居奇、煽動民變的密信!甚至還有私藏甲胄、弓弩的倉庫!樁樁件件,鐵證如山,罄竹難書!

這哪里是國舅府?分明是盤踞在大胤國脈上吸血的碩鼠!是比國庫還要富足的蛀蟲巢穴!

姜承恩本人,是在他藏匿金銀的密室夾墻中被拖出來的。這位曾經(jīng)權(quán)傾朝野、富可敵國的國舅爺,此刻如同一條喪家之犬。他的身體裹在一件骯臟的下人棉襖里,瑟瑟發(fā)抖,臉上糊滿了鼻涕眼淚和墻灰,昔日油光水滑的頭發(fā)如同亂草。當(dāng)他被拖到庭院中,看到滿地被翻出的、屬于他姜家的金山銀海、奇珍異寶時,他徹底崩潰了。

“我的!都是我的!你們這些強(qiáng)盜!強(qiáng)盜!”他如同瘋狗般嘶吼著,撲向那些裝著金銀的箱子,卻被士兵狠狠踹倒在地。

當(dāng)士兵將那份克扣邊軍糧餉、導(dǎo)致數(shù)千邊關(guān)將士凍餓而死的鐵證甩在他臉上時,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遠(yuǎn)處監(jiān)刑的官員,臉上充滿了極致的怨毒和不甘!

“蕭景琰??!”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如同夜梟啼血,充滿了刻骨的仇恨,“你這忘恩負(fù)義的小狼崽子!沒有我姜家!沒有我姐姐!你能坐上這龍椅?!你能活到今天?!你踩著兄弟的血上位!現(xiàn)在又來吸我姜家的血!你不得好死!你蕭家江山必遭天譴!天譴——?。?!”

他的詛咒聲凄厲絕望,在空曠的庭院中回蕩,令人不寒而栗。然而,回應(yīng)他的,只有士兵冰冷的刀鋒和宣讀圣旨的、毫無感情的聲音: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國賊姜承恩,貪墨軍餉,殘害忠良,構(gòu)陷中宮,謀刺君王…罪大惡極,罄竹難書!著,褫奪一切封號,誅其九族!所有家產(chǎn),悉數(shù)充公!欽此!”

“不——?。?!”姜承恩發(fā)出一聲絕望到極致的哀嚎,肥胖的身體如同被抽空的氣囊,癱軟在地。士兵上前,如同拖死豬般將他拖向早已準(zhǔn)備好的刑場。他的九族親眷,無論男女老幼,哭嚎震天,被鐵鏈串成長長的一串,在風(fēng)雪中被押赴刑場。

那一天,京城的雪下得格外大。菜市口的血,融化了地上的積雪,匯成一條條猩紅的小溪,蜿蜒流淌。劊子手的鬼頭刀砍卷了刃!姜家滿門三百余口,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襁褓嬰孩,盡數(shù)伏誅!顯赫一時的姜氏外戚,徹底灰飛煙滅!那潑天的富貴,最終化作了刑場上流不盡的血河和無頭的尸山!姜承恩那顆肥碩的頭顱被懸掛在城門示眾,怒目圓睜,凝固著永恒的怨毒和恐懼。

消息再次傳入昭陽殿。朕依舊沉默地守在榻前。姜承恩的詛咒在朕耳邊縈繞,卻激不起半分漣漪。朕的江山,從來就不是靠外戚!是靠朕自己,踏著尸山血海奪來的!姜家的血,不過是清洗這骯臟朝堂的第一步!這血,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周廷玉的偽善金身崩塌:

當(dāng)馮全的碎肉被烏鴉啄食,當(dāng)姜家的血染紅了京城的雪地,最后一位“清流砥柱”周廷玉的末日,以一種更誅心、更徹底的方式降臨了。

沒有粗暴的抄家,沒有即刻的屠刀。迎接他的,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公堂之上,燈火通明,三法司主官、宗室親王、內(nèi)閣重臣齊聚一堂,氣氛肅殺。

曾經(jīng)高高在上、以道德化身自居的周尚書,此刻穿著骯臟的囚服,戴著沉重的枷鎖,被獄卒粗暴地推搡著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花白的頭發(fā)散亂不堪,臉上沾著污垢,古板嚴(yán)肅的面具早已碎裂,只剩下灰敗和一種強(qiáng)撐著的、搖搖欲墜的“傲骨”。他努力挺直著腰桿,試圖維持最后的體面。

然而,當(dāng)馮全親筆畫押的、詳細(xì)記錄他如何構(gòu)陷皇后、如何偽造手書的供詞被當(dāng)堂宣讀;當(dāng)姜承恩心腹管家招供的、他如何與姜家勾結(jié)、利用清流喉舌散布謠言、甚至為了扳倒皇后不惜犧牲國本(制造邊患民亂)的證言被呈上;當(dāng)一份份被他打壓、構(gòu)陷過的正直官員血淚控訴的狀紙堆積如山時…這位“清流領(lǐng)袖”的金身,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轟然崩塌!

“污蔑!全是污蔑!老夫一生清正!兩袖清風(fēng)!為國為民!天地可鑒!”周廷玉嘶聲力竭地辯駁,聲音干澀嘶啞,帶著色厲內(nèi)荏的恐慌。他揮舞著戴著枷鎖的手臂,渾濁的老眼布滿血絲,“老夫所做一切,皆為匡正君失!肅清朝綱!皇后沈氏,牝雞司晨,禍亂宮闈,干預(yù)朝政,證據(jù)確鑿!老夫為國除害,何錯之有?!爾等奸佞,構(gòu)陷忠良!陛下!陛下定是被爾等蒙蔽!老夫要見陛下!面陳冤屈!”

他的咆哮在肅穆的公堂上顯得格外刺耳和可笑。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來。

林翰,那位新科探花郎,周廷玉最得意的門生,曾經(jīng)在構(gòu)陷皇后時沖鋒陷陣的急先鋒。他臉色蒼白,眼神躲閃,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他走到公堂中央,對著周廷玉,也對著滿堂官員,深深一揖,聲音顫抖卻清晰:

“恩師…不,周廷玉!”他抬起頭,眼中充滿了被欺騙和利用的憤怒,“學(xué)生…學(xué)生有罪!學(xué)生受人蒙蔽,曾附議彈劾皇后娘娘!但學(xué)生更恨!恨自己瞎了眼!錯把偽君子當(dāng)真圣賢!”

他猛地從袖中掏出一份信箋,高高舉起:“此乃周廷玉親筆!是他命我模仿皇后娘娘筆跡,偽造那份議論鹽政、指責(zé)陛下的所謂‘密信’!是他!是他告訴我該如何措辭,如何引經(jīng)據(jù)典,如何模仿皇后娘娘憂國憂民的口吻,以達(dá)到以假亂真、構(gòu)陷中宮的目的!他言此乃‘清君側(cè)’、‘正朝綱’之必要手段!學(xué)生…學(xué)生一時糊涂,鑄成大錯!請陛下、請諸位大人明鑒!此獠偽善!實乃國賊!”

林翰的指控,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徹底撕碎了周廷玉最后的遮羞布!

“孽徒!你敢污蔑為師?!老夫…老夫…”周廷玉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林翰,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滿臉通紅,幾乎背過氣去。

公堂之上,一片嘩然!所有看向周廷玉的目光,都充滿了鄙夷、唾棄和憤怒!什么“清流領(lǐng)袖”?什么“道德完人”?不過是一個為了權(quán)力、為了滿足自己偏執(zhí)的“匡正”欲,不惜構(gòu)陷國母、禍亂朝綱、勾結(jié)外戚、甚至犧牲百姓的偽君子!國賊!

鐵證如山,眾目睽睽。周廷玉的辯駁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頹然地癱倒在地,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環(huán)視著公堂上那一張張鄙夷唾棄的臉,聽著那些曾經(jīng)對他阿諛奉承的門生故吏此刻紛紛倒戈,爭先恐后地揭發(fā)他的“光輝事跡”…他那張灰敗的老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茫然,還有一種信仰崩塌后的巨大空洞。

“不…不是的…老夫…老夫是為了社稷…為了…”他失神地喃喃自語,語無倫次。

最終判決無需多言。通敵(勾結(jié)姜承恩)、構(gòu)陷國母、偽造御筆(模仿皇后手書)、禍亂朝綱…任何一條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周家男丁盡數(shù)問斬,女眷沒入教坊司,家產(chǎn)抄沒。

當(dāng)獄卒將判決書和一條白綾扔進(jìn)陰暗潮濕的死牢時,周廷玉正蜷縮在角落里,對著墻壁喃喃自語,反復(fù)念叨著:“牝雞司晨…禍亂朝綱…老夫…為國除害…圣人之道…”仿佛陷入了某種魔怔。

他顫抖著撿起那條冰冷的白綾,渾濁的老淚終于滾滾而下,卻不是悔恨,而是極致的委屈和不甘。他艱難地站上那條冰冷的矮凳,將白綾拋上粗大的房梁,顫抖著打了個死結(jié)。最后看了一眼這污濁的牢房,他眼中只剩下瘋狂的執(zhí)念和徹底的絕望。

“陛下…昏…庸…”他含糊地吐出最后幾個字,猛地踢開了腳下的矮凳!

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最終歸于死寂。那顆曾經(jīng)指點(diǎn)江山、揮斥方遒的頭顱無力地垂下,花白的頭發(fā)散亂地遮住了他扭曲灰敗的臉。一代“清流領(lǐng)袖”,最終以最不體面的方式,吊死在了骯臟的牢房里,留下千古罵名。

至于太后姜氏,朕的“好母后”。在親眼目睹了胞弟姜承恩被拖去刑場,聽聞姜家滿門被誅的消息后,這位曾經(jīng)尊貴無比的女人徹底崩潰了。她在冷宮中披頭散發(fā),狀若瘋魔,時而歇斯底里地咒罵朕“忘恩負(fù)義”、“六親不認(rèn)”、“必遭天譴”;時而又對著虛空哭喊著她弟弟的名字;時而又對著皇后的方向喃喃自語,語無倫次地懺悔著“是哀家糊涂…被承恩蒙蔽…害了皇后…”最終,她被徹底禁錮在冷宮深處,由心腹老嬤嬤看守,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她將永遠(yuǎn)活在家族覆滅的噩夢中,活在親手促成兒子與兒媳死別的無盡悔恨里,這比直接殺了她,更是一種漫長而殘酷的懲罰。


更新時間:2025-08-15 16:1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