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漫長的半天過去了。
手術(shù)過程很順利，移植成功了。
我飄在病房里，看著路文希蒼白的臉，腦袋里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以往這個時候我該心疼她的，可現(xiàn)在，我的心里竟然沒有絲毫波瀾。
麻藥還沒完全退去，路文希躺在病床上眉頭微蹙。
她嘴唇輕輕顫動，突然含糊地叫了一聲：
“時筠......”
我愣住了。
“爸爸！”深深飄到我身邊，興奮地拽著我的衣角，“媽媽叫你了誒！”
突如其來的一幕太過熟悉了。
我想起很久以前，那時候路文希還很依賴我。
每次午睡醒來，她都會這樣迷迷糊糊地叫我的名字，然后撒嬌地拉住我的衣角不讓我走。
“別走......再陪我一會兒......”
那時候的她，心軟得像棉花糖。
可不過片刻，路文希就狠狠打了我的臉。
她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
“維瀚......維瀚怎么樣了？”
護(hù)士連忙回答：“梁先生的手術(shù)很成功，正在隔壁病房休息?！?/p>
路文希這才松了口氣，閉上眼睛。
我自嘲地笑了笑，果然不該有什么期待。
但下一秒，她突然又睜開眼睛，聲音沙?。?/p>
“把李律師叫來......現(xiàn)在就要?！?/p>
律師很快就來了，站在病床前顯得局促不安。
路文希直直地盯著他：
“告訴我真相，全部。”
律師擦了擦額頭的汗：
“路女士，您剛做完手術(shù)，需要休息......”
“說！”
律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搖晃的輸液管，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
“鄭先生......在做完腎臟移植后，身體狀況非常糟糕。但是梁先生買通了主治醫(yī)生，讓他告訴您鄭先生恢復(fù)得很好......”
路文希的手指驟然攥緊。
“還有您給鄭先生的那筆錢......梁先生通過偽造簽名的方式，把錢都轉(zhuǎn)走了，只給鄭先生留了一千塊，說是......辛苦費?！?/p>
“醫(yī)院盡力為鄭先生減免了部分費用，但最后還是......”律師的聲音越來越小，“停藥后，鄭先生很快就......”
病房里的空氣突然安靜了。
逐漸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斷續(xù)又輕微的啜泣聲。
路文希的眼淚奪眶而出，大顆大顆地砸在雪白的被子上。
“媽媽哭了......爸爸，她是在為我們哭嗎？”
深深歪著頭看我，我摸了摸兒子透明的頭發(fā)，輕聲道：
“不知道，大概是吧?！?/p>
路文希突然抬起頭。
淚眼朦朧中，她仿佛看見了什么，目光直直地穿過我和深深所在的位置。
她的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把臉埋進(jìn)了掌心，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
隔壁病房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護(hù)士驚慌地跑來：
“路女士，梁先生醒了，但情緒很不穩(wěn)定，一直喊著要見您......”
路文希緩緩抬起頭，淚水還掛在臉上，但眼神已經(jīng)變得冰冷。
她慢慢擦干眼淚，對護(hù)士說：“告訴他，我一會兒就過去?！?/p>
然后她轉(zhuǎn)向律師，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幫我個忙......我要看監(jiān)控錄像，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