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灘上拾貝殼的少女,不知礁石后的粉色,是她一生所愛。
第一章潮水退去后的沙灘像被月光鍍了層銀,林珠提著竹籃,赤腳踩在微涼的沙粒上,
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寸。晚風(fēng)帶著咸濕的氣息掠過耳畔,
遠(yuǎn)處歸港的漁船桅桿在暮色里晃成模糊的剪影,她彎腰撿起一枚扇貝,
用指甲摳開外殼看了看,里面的肉小小的,不夠塞牙縫,卻還是小心地扔進籃子里。
“今晚的收獲不算多。”她小聲嘀咕著,把竹籃往臂彎里緊了緊。
籃子里已經(jīng)有半筐雜七雜八的東西:幾只小螃蟹、一堆花蛤,
還有幾顆圓滾滾的鵝卵石——偶爾遇到紋路好看的,能拿到鎮(zhèn)上的工藝品店換塊兒八毛。
家里的燈暗著,弟弟林亮在鎮(zhèn)里上寄宿小學(xué),每周才回來一次,此刻空蕩蕩的院子里,
只有墻角那棵老槐樹的葉子被風(fēng)吹得沙沙響。林珠嘆了口氣,加快腳步往沙灘深處走。
爸媽去城里治病已經(jīng)三個月了,起初還能每周通兩三次電話,后來越來越少,每次接通,
媽媽的聲音都帶著哭腔,爸爸則總是沉默。今天出海只捕到幾條小魚,賣了二十塊錢。
林珠把錢仔細(xì)折好塞進褲兜,指尖觸到布料上磨出的毛邊。她得再撿些值錢的東西,
哪怕是幾只品相好的海螺,或許能湊夠給媽媽打錢的零頭。潮水退得更遠(yuǎn)了,
露出大片濕漉漉的灘涂。林珠拿著小鏟子翻找著,
忽然瞥見遠(yuǎn)處礁石旁有個東西在月光下閃了閃。不是貝殼的那種亮,倒像是……鱗片?
她猶豫了一下,提著籃子走過去。沙灘上的腳印被潮水沖得淡了,
只有她自己的腳印歪歪扭扭地向前延伸。離得越近,那閃光越清晰,
隱約能看出是個蜷縮的輪廓?!半y道是擱淺的大魚?”林珠心里一動。要是能撿到一條大的,
既能自己吃,還能賣掉大半,說不定能湊不少錢。她加快腳步,走到礁石后,卻猛地頓住了。
那東西確實有一條尾巴,很大,粉得像熟透的桃花,邊緣泛著珍珠母貝似的光澤。
可順著尾巴往上看,卻是人的脊背,皮膚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林珠嚇得往后跳了半步,
手里的小鏟子“哐當(dāng)”掉在地上。她定了定神,撿起旁邊一根枯樹枝,
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尾巴。沒反應(yīng)。又戳了戳那人的肩膀。對方忽然動了一下,緊接著,
一雙眼睛緩緩睜開了。那是雙極漂亮的眼睛,瞳仁深不見底,像盛著整片星空。
林珠被看得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往后縮,手里的趕海鉗子卻沒拿穩(wěn),
“啪”地掉在對方尾巴上。她這才發(fā)現(xiàn),那粉色尾巴的背面,有一道長長的傷口,
邊緣翻卷著,像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割開的,雖然不再流血,卻看得人觸目驚心。
“你……”林珠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叫他什么。那人盯著她,嘴唇動了動,
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能帶我回家,治好我嗎?”林珠愣了愣,看了看他的尾巴,
又看了看他的臉,小聲嘀咕:“你有尾巴,又有臉……應(yīng)該也算人吧?”她撓了撓頭,
“好吧,我救你?!彼龔澭氚阉銎饋?,卻發(fā)現(xiàn)對方看著瘦,身子卻沉得很。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半拖半抱地把他弄起來。那人似乎很虛弱,全程沒怎么動,
只是那雙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她的臉。第二章林珠的家在村子最東頭,是間老舊的瓦房,
院子里堆著些漁網(wǎng)和空貝殼,墻角曬著一排排小魚干。
她把那人安置在自己房間靠窗的木板床上,又找來家里的急救箱。
箱子里的藥還是去年弟弟摔傷時買的,碘伏快過期了,繃帶也只剩下兩卷。
林珠倒了點碘伏在棉球上,猶豫著不敢碰那傷口:“可能有點疼,你忍忍?!蹦侨藳]說話,
只是看著她。他的眼睛太亮了,林珠一抬頭就撞進那片“深淵”里,連忙低下頭,
假裝專心致志地給傷口涂藥。冰涼的碘伏碰到傷口時,那人的身體明顯繃緊了,
卻硬是沒哼一聲。林珠看得心里發(fā)軟,動作也放得更輕了。用繃帶一圈圈纏好傷口后,
她直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已經(jīng)被汗浸濕了。“好了?!彼÷曊f,不敢看他。
那人還是盯著她,眼神深邃。林珠被看得不自在,轉(zhuǎn)身從廚房端來一碗白天煮的小魚干,
放在床邊的矮凳上:“你……餓不餓?這個能吃嗎?”他沒說話,
只是伸出手——那手指修長,指甲泛著淡淡的粉色——拿起一條小魚干,慢慢放進嘴里。
他吃得很斯文,不像村里那些糙漢子,狼吞虎咽的。林珠坐在對面的小板凳上,
托著下巴看他吃。月光從窗欞照進來,落在他臉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她忽然覺得,
這人長得真好看,比鎮(zhèn)上畫報里的明星還好看。可一想到他那雙眼睛,她又趕緊低下頭,
盯著自己磨破的布鞋。“我叫林珠?!彼龥]話找話,“你呢?你叫什么?
”那人咽下嘴里的魚干,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些:“銀澈?!薄般y澈。”林珠念了一遍,
覺得這名字和他挺配。她看了看窗外,天已經(jīng)全黑了,“你今晚就先在這兒住吧,
我去隔壁房間睡?!便y澈沒反對,只是看著她收拾碗筷的背影,
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林珠洗漱完,躺在隔壁房間的小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滿腦子都是銀澈那條粉色的尾巴,還有他那雙像深淵一樣的眼睛。
她甚至開始胡思亂想:他是從哪里來的?為什么會受傷?他真的是人魚嗎?
迷迷糊糊快睡著時,手機忽然響了。是媽媽打來的。林珠連忙接起,壓低聲音:“媽?
”“珠珠啊,”媽媽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你爸他……他又說想放棄治療了。
”林珠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媽,你別聽他的,爸的病肯定能治好。
”“可錢……”媽媽的聲音哽咽了,“醫(yī)生說有個手術(shù)能治,但要三十多萬。
我們帶來的錢早就花光了,親戚朋友能借的都借了,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三十多萬。這個數(shù)字像一塊巨石,狠狠砸在林珠心上。
她攥著手機,指節(jié)都捏白了,喉嚨發(fā)緊,半天說不出話來?!爸橹?,”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
“是不是很難?要是實在不行……”“不行!”林珠打斷她,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媽,你等著,錢我來想辦法,一定能湊齊的!你讓爸好好治病,千萬別放棄!”掛了電話,
林珠坐在床邊,眼淚無聲地掉了下來。三十多萬,
對她這樣一個每天靠捕魚、趕海勉強糊口的人來說,簡直是天文數(shù)字。她去哪里弄這么多錢?
窗外的海風(fēng)嗚嗚地吹著,像是在哭。林珠望著漆黑的夜空,腦子里亂糟糟的。忽然,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人魚不是會產(chǎn)珍珠嗎?電視里不都那么演的?
她想起銀澈那條漂亮的粉色尾巴,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撓了一下。要是……要是他能產(chǎn)出珍珠,
是不是就能換錢了?這個想法讓她嚇了一跳,連忙甩了甩頭。銀澈是她救回來的,
她怎么能想著利用他?可一想到電話里媽媽的哭聲,想到爸爸虛弱的樣子,
她的心又硬了起來。她走到窗邊,偷偷往隔壁房間看了一眼。月光下,銀澈似乎睡著了,
安靜地躺在那里,尾巴舒展著,粉色的鱗片在暗處閃著微光。林珠咬了咬嘴唇,
心里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第三章第二天一早,林珠是被一陣香味弄醒的。她走出房間,
看到銀澈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手里拿著一根樹枝,不知道在地上畫著什么。
而廚房的灶臺邊,飄出煎魚的香味?!澳阈蚜??”銀澈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神依舊很深,
卻似乎多了點什么。林珠愣了愣:“你……你怎么起來了?傷口不疼嗎?”“好多了。
”銀澈站起身,動作看起來很自然,“看你還沒醒,就想試試能不能幫你做點吃的。
”林珠走進廚房,看到鍋里煎著兩條海魚,金黃酥脆,看起來就很好吃。
她昨天趕海確實撿到兩條小魚,本來打算腌起來慢慢吃的?!澳恪彼粗y澈,
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明明是個需要被照顧的“病人”,居然還幫她做了早飯?!翱斐园桑?/p>
涼了就不好吃了。”銀澈把煎好的魚盛出來,放在桌上。林珠坐下,拿起筷子,
卻沒什么胃口。她幾次想開口問珍珠的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銀澈那么乖,還幫她做飯,
她怎么說得出口?可一想到那三十多萬的醫(yī)藥費,她的心又沉了下去。早飯吃得很安靜,
銀澈沒說話,只是偶爾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緊繃的臉上。林珠被看得很不自在,
匆匆吃完就收拾碗筷,躲進了廚房。中午,林珠去鎮(zhèn)上賣了昨天捕到的魚,
又把攢下來的一些海螺、貝殼賣給了工藝品店,一共才賣了五十多塊錢。
她把錢小心翼翼地存進銀行卡,看著那串單薄的數(shù)字,心里越來越急?;氐郊視r,
銀澈正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尾巴攤開在地上,粉色的鱗片在陽光下亮得晃眼。
他看到林珠回來,眼睛亮了一下,朝她笑了笑。那笑容很好看,像冰雪融化,
讓林珠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但這絲悸動很快就被現(xiàn)實的壓力淹沒了。她深吸一口氣,
走到銀澈面前,低著頭,小聲說:“銀澈,我有件事想求你?!薄澳阏f。
”銀澈的聲音很溫和。林珠攥緊了衣角,鼓起勇氣抬起頭,
迎上他的目光:“我聽說……人魚會產(chǎn)珍珠,是真的嗎?”銀澈的眼神閃了一下,
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著她。林珠被他看得更緊張了,臉頰發(fā)燙,
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家里出了點事,急需一筆錢。如果你能……能給我一些珍珠,
我可以拿去賣掉,等我有錢了,一定會報答你的!”銀澈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可以。
”林珠沒想到他答應(yīng)得這么痛快,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真的?”“嗯。”銀澈點點頭,
目光落在自己的尾巴上,“但需要一點刺激。”“刺激?”林珠不解地看著他。銀澈抬起眼,
深深地看著她:“你動手吧?!薄皠邮??”林珠愣住了,“動什么手?”銀澈沒說話,
只是指了指自己尾巴上的傷口。林珠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臉色一白:“你是說……要讓我傷害你?”銀澈沒有否認(rèn),只是看著她?!安恍?!
”林珠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你的傷口還沒好,我怎么能再傷害你?有沒有別的辦法?
”銀澈搖了搖頭,語氣平淡:“沒有?!绷种榭粗?,心里又急又亂。她知道自己很需要錢,
可讓她去傷害一個救了的人,她做不到。尤其是阿澈那雙眼睛,那么干凈,那么純粹,
她怎么下得了手?“可是……”她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不想傷害你。
”銀澈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眼神似乎柔和了些,卻依舊堅持:“只有這樣才能產(chǎn)出珍珠。
”林珠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撿起地上一根細(xì)細(xì)的樹枝,顫抖著伸向銀澈的尾巴。
她不敢碰傷口,只是輕輕在他完好的鱗片上戳了一下。銀澈沒反應(yīng)?!斑@樣不行的。
”他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要更用力一點,讓我感覺到疼。
”林珠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樹枝掉在地上。她蹲下身,抱著膝蓋,
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她一邊哭,
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爸爸等著錢治病,
可我不能為了錢傷害你……這太過分了……”她哭得很傷心,肩膀一抽一抽的。阿澈看著她,
眼神復(fù)雜。過了一會兒,他忽然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很涼,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林珠愣了一下,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著他?!皠e哭了。
”銀澈的聲音很溫柔,“我還有另外一種辦法,你要不要試試?”林珠抽泣著,
不解地看著他:“什么辦法?”銀澈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拉著她的手,讓她靠近自己。
他的目光很深,像一潭深水,要把她吸進去。林珠的心跳得飛快,想抽回手,
卻被他握得很緊?!斑@個辦法,不會讓你傷害我,也能產(chǎn)出珍珠?!便y澈的聲音很低,
帶著一種奇異的磁性,“但是……需要你配合我。”林珠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
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海水味,腦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銀澈說的辦法是什么,
但看著他認(rèn)真的眼神,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銀澈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
他輕輕一帶,林珠就跌進了他懷里。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兩人身上,
溫暖而曖昧。林珠的臉頰貼在阿澈冰涼的皮膚上,能清晰地聽到他有力的心跳。她想掙扎,
卻被他緊緊抱住,動彈不得?!皠e怕?!便y澈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蠱惑般的力量,
“很快就好?!绷种殚]上眼,腦子里一片混亂。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只知道這一刻,
她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無論這稻草背后隱藏著什么,她都只能緊緊抓住了。
海風(fēng)輕輕吹過,帶著咸濕的氣息,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甜。院子里的花開得正好,
粉色的花瓣落在阿澈的尾巴上,像撒了一把碎鉆。而林珠的眼淚,早已干了。第四章事后,
林珠躲在房間里,半天不敢出來。她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場荒誕的夢,
夢里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實??缮砩蠚埩舻挠|感,還有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海水味,都在提醒她,
那不是夢。她不知道銀澈怎么樣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產(chǎn)出珍珠。她甚至不敢去想這件事,
只覺得臉頰發(fā)燙,心跳加速。過了很久,她才鼓起勇氣走出房間。院子里空蕩蕩的,
銀澈已經(jīng)回到了屋里。林珠走到床邊,看到銀澈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他的尾巴舒展著,
粉色的鱗片在陽光下依舊漂亮。而在他手邊的木板上,放著一顆圓潤的珍珠,大小像鴿子蛋,
色澤溫潤,泛著淡淡的粉色光暈,一看就價值不菲。林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走過去,
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顆珍珠,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這顆珍珠,真的能換很多錢吧?
她正看得出神,銀澈忽然睜開了眼睛。林珠嚇了一跳,珍珠差點掉在地上。
她連忙把珍珠握緊,低著頭,不敢看他:“你……你醒了?”銀澈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眼神依舊很深,卻似乎多了點什么,讓林珠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個……”林珠把珍珠遞給他,“還給你。”阿澈沒接,只是說:“給你的。
”“可是……”林珠想說什么,卻被他打斷了?!鞍凑杖祟惖牧?xí)俗你應(yīng)該叫我老公?
”銀澈的聲音很平靜,卻讓林珠的臉?biāo)查g紅透了。她連忙把珍珠塞進褲兜,
轉(zhuǎn)身就想走:“我去做飯。”“林珠?!卑⒊航凶∷?。林珠停下腳步,背對著他:“什么事?
”“你爸爸的病,會好的?!卑⒊旱穆曇魝鱽?,帶著一種篤定的力量。林珠的心里一暖,
卻又有些酸澀。她點了點頭,沒說話,“還有,我應(yīng)該叫你老婆?!绷种樾∧槺t,
快步走進了廚房。接下來的幾天,林珠和銀澈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他們很少說話,
卻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對視。每一次對視,林珠都會像被燙到一樣立刻低下頭,
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而銀澈的目光,卻似乎越來越深邃,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慢慢將她籠罩。
林珠把那顆珍珠拿到鎮(zhèn)上最大的珠寶店,老板看到珍珠時,眼睛都直了,
當(dāng)場就出價十萬買下了。拿到錢的那一刻,林珠的手都在抖。雖然離三十萬還有很大差距,
但這已經(jīng)是她從未見過的巨款了。第五章林珠攥著十萬塊現(xiàn)金走進鎮(zhèn)銀行時,手心全是汗。
柜臺里的柜員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帶著幾分詫異——這姑娘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裳,
手里卻捏著厚厚的鈔票,實在不像常見的儲戶?!澳?,我要匯款?!彼熏F(xiàn)金推過去,
聲音有點發(fā)緊。柜員點鈔的動作頓了頓,又瞥了她一眼:“匯這么多?是給家里人治???
”林珠點點頭,沒說話。這半年來,鎮(zhèn)上的人都知道她家的事,
東頭老林家的男人在海上傷了腿,姑娘輟學(xué)在家撐起門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此刻突然拿出十萬塊,難免引人猜測。匯款單填到一半,手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
林珠趕緊接起,走到銀行門口僻靜處:“媽,錢的事你別擔(dān)心了,我剛湊到一筆,
正往你卡上打呢?!薄爸橹椋眿寢尩穆曇魩е耷?,“這錢……你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
是不是做了什么傻事?你跟媽說實話,要是被人騙了,咱們可擔(dān)不起啊!”“真沒有,
”林珠靠在斑駁的墻面上,望著遠(yuǎn)處翻涌的海浪,“是遇到個好心人,知道咱家難處,
自愿捐的。你放心花,爸的手術(shù)費能湊齊了?!薄昂眯娜耍俊眿寢岋@然不信,
“哪有平白無故給陌生人這么多錢的?珠珠你可別哄我,是不是……是不是去借了高利貸?
”“媽!”林珠提高了聲音,又趕緊壓低,“真不是!人家就是心腸好,看不得咱們家散了。
你就安心給爸治病,等你們回來,我再好好跟你說?!睊炝穗娫?,
她站在銀行門口發(fā)了會兒愣。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瘦得像根被風(fēng)吹歪的蘆葦。
她摸了摸褲兜里剩下的零錢,決定去供銷社買點東西——銀澈的珍珠換來了救命錢,
總該買點什么謝他。供銷社的老板娘正嗑著瓜子看電視,見林珠進來,
熱情地招呼:“珠珠來啦?今天想買點啥?”“姨,”林珠走到貨架前,
目光掃過花花綠綠的商品,“有沒有……好看點的衣服?”“衣服?”老板娘上下打量她,
“你要給自己買?還是給你弟?”“都不是?!绷种榈哪橆a有點發(fā)燙,“是給……一個朋友。
”她最終挑了件天藍(lán)色的棉襯衫,領(lǐng)口繡著細(xì)白的海浪紋,看著清爽又時髦。
又買了兩盒包裝精致的糕點,是鎮(zhèn)上最好的鋪子做的,平時她連看都舍不得看。
結(jié)賬時老板娘笑著打趣:“珠珠這是交上好朋友啦?看你這細(xì)心勁兒?!绷种闆]接話,
抱著紙包往家走。夕陽把海面染成金紅色,潮水退得很遠(yuǎn),露出大片灰黑色的灘涂。
她走得很慢,腳步在沙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離那座海邊小屋越近,心里就越慌。
該怎么面對銀澈呢?那個有著粉色魚尾和深淵般眼眸的男人,
昨夜在月光下對她做了那樣親密的事。她甚至不敢回想當(dāng)時的細(xì)節(jié),
只記得他冰涼的指尖劃過她手背時,自己像被電流擊中般渾身發(fā)顫。走到院門口時,
天已經(jīng)擦黑了。屋里亮著昏黃的燈,隱約能看到窗邊坐著個白色的身影。林珠深吸一口氣,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銀澈正躺在床上,尾巴舒展著搭在床沿,
粉色鱗片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床頭的矮桌上擺著幾樣小菜:油炸小魚干、清炒海菜,
還有一鍋冒著熱氣的海鮮粥。“你回來了?!彼ь^看她,眼神依舊很深,
卻沒了初見時的冷意。林珠把紙包放在桌上,低著頭不敢看他:“嗯,去鎮(zhèn)上辦了點事。
這些……是謝你的?!便y澈的目光落在襯衫包裝上,睫毛顫了顫:“給我的?”“嗯。
”林珠打開紙包,把襯衫遞過去,“看你總穿著……”話說到一半卡住了——她才想起,
這人從被救回來就沒穿過衣服,上半身一直光著。銀澈拿起襯衫,
指尖輕輕摩挲著領(lǐng)口的花紋,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卻像瞬間點亮了整個屋子,
連燈光都仿佛柔和了幾分。“很漂亮。”他說,“可我不太方便穿,你幫我吧。
”林珠的臉“騰”地紅了。她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幫他套上襯衫。
布料貼在他冰涼的皮膚上,勾勒出清瘦卻結(jié)實的肩線。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后背,
兩人都頓了一下,林珠像被燙到似的猛地縮回手?!澳莻€……褲子可能穿不了。
”她拿起另一包衣物,看著他攤在床尾的粉色魚尾,尷尬地笑了笑,“我先收起來,
等你……方便的時候再說?!便y澈沒說話,只是看著她把褲子疊好放進衣柜。
燈光落在他臉上,能看到細(xì)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傷口怎么樣了?
”林珠拿起醫(yī)藥箱,試圖轉(zhuǎn)移話題,“我再幫你換次藥吧?!苯忾_繃帶的瞬間,她愣住了。
原本猙獰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邊緣泛著健康的淡粉色,比起前幾天好了大半。
這人魚的愈合能力,竟比常人快這么多?!盎謴?fù)得真好?!彼÷曊f,
蘸著碘伏的棉球輕輕擦過傷口周圍,“再過幾天,說不定就能完全長好了。
”銀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很涼,指尖卻帶著奇異的溫度,燙得她心尖發(fā)顫。
“一顆珍珠,不夠吧?”他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很低。林珠的心跳漏了一拍,
慌忙低下頭:“嗯,還差二十多萬。先吃飯吧,粥該涼了?!眱扇俗谧肋吥戎?,
誰都沒說話。海風(fēng)吹過窗欞,帶著咸濕的氣息,桌上的小魚干散發(fā)著焦香。林珠偷偷抬眼,
正好撞上銀澈的目光——他一直在看她,眼神深不見底,像藏著什么秘密。她趕緊低下頭,
舀粥的勺子差點碰到碗沿。這雙眼睛太有穿透力了,總能讓她想起昨夜月光下的場景,
想起他冰涼的皮膚和滾燙的呼吸。“對了,”她猛地想起一件事,“再過幾天是端午,
我弟要放假回來?!便y澈抬了抬眉:“你弟弟?”“嗯,上小學(xué)五年級,正是好奇的年紀(jì)。
”林珠咬著嘴唇,“他要是看到你的尾巴……”她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鎮(zhèn)上的人都說海里有精怪,要是弟弟把人魚的事捅出去,說不定會引來麻煩。
去年西邊漁村就有人說看到過“海妖”,后來來了群穿制服的人,把那片海域翻了個底朝天。
銀澈卻笑了,指尖在桌沿輕輕敲著:“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等他回來,我自有辦法。
”“什么辦法?”林珠好奇地抬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彼u了個關(guān)子,
眼神里閃過一絲狡黠。林珠把碗筷收進廚房,站在水槽邊發(fā)呆。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
像鋪了層碎銀。她想起銀澈剛才的眼神,心里有點發(fā)慌——這個男人看起來溫和無害,
可那雙眼睛里藏著的東西,總讓她覺得看不透。洗完碗出來,發(fā)現(xiàn)銀澈還坐在床邊看她。
他的襯衫扣子沒系好,領(lǐng)口敞開著,露出精致的鎖骨。林珠的臉又紅了,
剛要轉(zhuǎn)身回自己房間,卻被他叫住。“林珠。”“嗯?”她停下腳步,背對著他。
“今晚……需要珍珠嗎?”他的聲音很輕,像海風(fēng)拂過耳畔。林珠的心跳瞬間亂了節(jié)拍。
她攥緊衣角,指尖泛白。其實已經(jīng)不需要了,十萬塊加上家里之前的積蓄,
再湊湊或許就能夠手術(shù)費。可話到嘴邊,
卻變成了含糊的低語:“……你的傷……”“不礙事。”銀澈說,“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她轉(zhuǎn)過身時,正好對上他的目光。那深淵般的眼眸里,似乎映著她的影子。
林珠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她坐在床邊碰了碰銀澈的尾巴,銀澈抓住她的手,
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林珠不敢看銀澈的眼睛,她頭偏向一邊,閉著眼睛等待親吻的來臨,
下一瞬腦袋被擺正,林珠慌亂睜開眼睛,與銀澈對視,他漂亮的眼睛翻滾著情緒,
“按照人類的習(xí)俗,你要叫我老公吧?!绷种橄搿鞍““““?!這會不會太快了!好害羞!
說不出口?。。?!”“林珠?珠珠?老婆?我想聽你說…”“老…老…老…阿澈!
”“我叫你阿澈可以嗎?”“當(dāng)然可以,珠珠。”阿澈開心的笑了下,便吻了上去。
第六章第二天林珠醒得很早,窗外的天剛蒙蒙亮。她坐起身,發(fā)現(xiàn)身邊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
只有床單上殘留著一絲淡淡的海水味?!鞍⒊海俊彼p聲喊了一句,沒人應(yīng)。走出房間時,
聞到一股焦糊味。廚房的灶臺邊,阿澈正背對著她站著,天藍(lán)色的襯衫下擺沾了些煙灰。
他手里拿著鍋鏟,動作笨拙地翻著鍋里的東西——看起來像是煎魚,卻已經(jīng)黑得看不出原形。
“你在做飯?”林珠走過去,忍不住笑了,“人魚也需要吃這些?”阿澈轉(zhuǎn)過身,
臉上沾了點面粉,眼神里帶著幾分懊惱:“看你昨天很累,想讓你多睡會兒。
”林珠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暖暖的。她接過鍋鏟:“我來吧,你去坐著等。
”收拾灶臺時,她發(fā)現(xiàn)阿澈居然找來了針線,正笨拙地縫襯衫領(lǐng)口的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