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林內(nèi),軒轅青鳳手中茶盞砰然墜地。
"父親竟位列天道榜?"
在她記憶里,那個終日捧著竹簡的父親,從來只是個忍氣吞聲的可憐人。
可如今金榜昭示——
此人竟已踏入儒圣之境!
"但為何......"她盯著"弒祖"二字,指尖微微發(fā)顫。
青燈下,軒轅敬誠合攏書冊。
榜文金光映在他滄桑的眉宇間。
"終究走到了這一步。"
"可惜時日無多,未必能全身而退。"
但他知道,即便重來千次,仍會為女兒殺上祖祠。
金榜幻象重現(xiàn)當(dāng)年——
抓周禮上,嬰孩越過刀劍,小手牢牢抓住《春秋》。
從此文曲星照命,與尚武家風(fēng)格格不入。
世人皆道:"亂世當(dāng)修武,文心何所用?"
"真正的強者可只手遮天,智慧在力量面前蒼白無力。"
"若非天資卓絕,又怎會退而求路另尋他途。"
族長軒轅盤恨鐵不成鋼,全族上下皆對他冷眼相待。
但軒轅敬誠始終沉浸書海,不問世事。
直到那個雨天,他遇見流落街頭的女子,情根深種。
明知她心系他人,仍堅持明媒正娶。
這般作為,更令族人嗤之以鼻。
他的妻子將心上人的畫像高懸內(nèi)室,毫不避諱。
族中眾人見此情形,紛紛譏諷他懦弱無能。
"這也算深情?簡直是愚鈍至極。"
"換作旁人,早該休妻另娶。"
"天道金榜怎會收錄此等庸碌之輩?"
閑言碎語不絕于耳。
軒轅敬誠并非不知妻子眼中的輕蔑。
但他仍守著微末期盼,等待金石為開之日。
女兒軒轅青鳳的降生,讓他找到了新的寄托。
這個終日埋首經(jīng)卷的書生,開始在夜深人靜時習(xí)武練劍。
光陰荏苒,襁褓中的嬰孩已長成明媚少女。
二十歲的軒轅青鳳對父親滿懷嫌惡——
她瞧不起這個被全族輕視的懦夫,連話都不愿多說。
少女胸懷凌云志,誓要光耀門楣。
變故突生。
老祖軒轅盤竟指名要曾孫女作修煉鼎爐!
消息傳出,舉世震驚。
"堂堂先祖竟行此腌臜之事!"
"難怪軒轅敬誠要請老祖赴死..."
"可文弱書生如何敵得過武道巔峰?"
眾人皆扼腕嘆息。
畫面中的書生聽聞消息,眼中卻閃過決然。
一聲長嘆,似道盡半生滄桑。
"終究躲不過這一劫啊,軒轅盤。"
"但誰都不能動我女兒!"
剎那間,這個隱忍半生的男人鋒芒畢露。
他擲下相伴多年的書卷,踏雪而出。
紛飛大雪中,那道清瘦背影竟透著凜冽殺意。
原來這些年——
當(dāng)妻子懸掛他人畫像時,當(dāng)族人冷嘲熱諷時,當(dāng)女兒投來厭惡目光時......
他并非無力抗?fàn)帲皇窃诘却仨毎蝿Φ臅r刻。
此刻,劍已出鞘。
軒轅世家內(nèi)。
軒轅敬軒望著金榜畫面,譏誚之色更濃。
世人皆知軒轅敬誠不過是個書呆子,談何治國平天下?
儒道有何用?唯有武道能縱橫天地。真正的強者可摘星攬月,一劍霜寒十四州。
在絕對力量面前,書生之流不過螻蟻,豈能指望仁義道德?
"臨死倒裝起英雄了。"
"區(qū)區(qū)手無寸鐵的廢物,也配請老夫赴死?!"
軒轅盤看著金榜顯現(xiàn)的畫面,不屑一顧。
他確實打算將軒轅青鳳收作鼎爐。
于他而言,這不過尋常。軒轅世家中,不知多少血脈至親淪為修煉工具。
只是如今被天道金榜昭告天下,難免要遭人非議。
“任他罵去,待我成就陸地神仙之境,世間誰敢妄言半句?!”
軒轅盤嗤笑一聲,渾然不放在心上。
倒是他那孫兒名列金榜,日后必有天道饋贈。
不如奪取過來,助我修行。
……
與此同時。
金榜景象突變,顯出一處清幽小院。
院中,一位錦衣婦人立于魚缸旁,手持瓷碗,正閑適地投喂缸中游魚。
她正是軒轅敬誠之妻。
忽然,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踏入庭院,衣飾華貴,神情傲慢。
他是軒轅敬軒,排行老三,開口便是粗鄙之語:
“嫂嫂,這孤男寡女的,不尋點樂子豈不浪費?”
婦人眉頭微皺,不予理睬,繼續(xù)喂魚。
軒轅敬軒冷笑:“嫂嫂許久未與老祖同修了吧?我可是惦記你許久了?!?/p>
“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嫂嫂想必也寂寞難耐,何必故作清高?”
說罷,他逼近上前,伸手欲摟婦人纖腰。
面對如此輕薄,婦人面露怒色,連連后退。
正欲斥責(zé)之際——
一聲輕咳突兀響起。
院中眾人皆是一愣。
軒轅敬軒心頭一震,轉(zhuǎn)頭看去,見是族中那個整日埋頭讀書的廢物,頓時滿臉不屑。
他這位大哥向來懦弱,遇事只會退讓,與人爭執(zhí)從不敢抗?fàn)帯?/p>
這般無用之人,何須在意?
若非如此,他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調(diào)戲長嫂?
“軒轅敬誠,你來作甚?”他冷聲喝道。
軒轅敬誠未答,只是緩步入院,輕聲嘆息:
“三弟,你該再等等的。不過你自幼性急,倒也怪不得你?!?/p>
……
這番近乎訓(xùn)誡的言語,頓時激怒了軒轅敬軒。
他乃未來家主,豈容一個廢物指手畫腳?
仿佛聽到天大笑話,他眼中滿是輕蔑,盯著眼前文弱書生般的兄長,譏諷道:
“大哥,我有何可等?不久之后,我便是軒轅世家之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就算是你妻子,我想要就能要,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奈我何?”
面對這般挑釁,
軒轅敬誠神色依舊平靜,目光冷若冰霜,只淡淡道:
“繼續(xù)。”
軒轅敬軒嘲弄道:“怎么?惱了?忍不了了?”
“可惜你又能如何?如今得老祖指點,我已踏入宗師之境!”
“現(xiàn)在的我,殺你如碾死螻蟻,你除了讀書還會什么?還想反抗不成?”
軒轅敬誠聞言,
目光遠(yuǎn)眺大雪坪,眼中掠過追憶與決然:“雪落了,軒轅家是該清理門戶了?!?/p>
“今日,便由我來終結(jié)這一切?!?/p>
說罷,
這位儒衫文士緩步向前,步履沉穩(wěn)如岳,聲音平靜卻蘊含磅礴之力。
剎那間,
他的身影仿佛與天地同高,衣袖翻飛間,話語如洪鐘大呂般回蕩:
“論武道天賦,你和敬義加起來也不及我?!?/p>
“你既成宗師,我便以宗師之境斬你?!?/p>
此刻,
軒轅敬誠的語氣平淡如水,卻字字如雷霆。
他步伐緩慢似閑庭信步,
可轉(zhuǎn)瞬之間,
已扼住軒轅敬軒的咽喉,將其凌空提起,穩(wěn)步前行。
軒轅敬軒滿臉驚駭,
這怎么可能?
這個被全族嘲笑了數(shù)十載的書呆子大哥,怎會有如此實力?!
但現(xiàn)實殘酷,
他渾身僵硬,感受到的威壓如萬丈深淵。
隨即,
“轟——”
他的身軀當(dāng)空爆裂,化作漫天血霧。
滿座皆驚,眾人無不駭然!
“軒轅敬誠竟已破入宗師境?!”
有人失態(tài)高呼。
宗師之路何其艱難,縱使絕世天驕,終其一生亦難觸及。
可畫面中的書生,竟無聲無息踏入此境。
宗師之力,
足以橫掃千軍!
……
大雪坪上,軒轅族人面色劇變。
“大老爺竟是宗師?還瞬殺了同為宗師的三老爺!”
“難道他一直在暗中修行?”
“不對,這不是武道——是儒道!”
終于有人察覺真相,
軒轅敬誠所施展的,
分明是以讀書養(yǎng)出的浩然之力!
一旁,
軒轅敬軒面如土色,顫抖不止:
“不可能!那個廢物怎會……”
然而天道金榜預(yù)示的未來,
豈容置疑?
……
軒轅祖地內(nèi),
軒轅盤抬眼望天,略帶訝異:
“倒是低估了這小子,不過區(qū)區(qū)宗師……”
身為大宗師的他,
自然不以為意。
只是未料到,
那書呆子竟真讀出了圣賢之意。
……
畫面中,
誅殺軒轅敬軒后,
軒轅敬誠的臉色愈發(fā)蒼白。
他緩緩轉(zhuǎn)身,似要觸碰妻子的臉龐,卻終是垂下手。
默默走向門外。
經(jīng)過女兒身旁時,低聲道:
“青鳳,照顧好你娘,我去去便回。”
忽然。
婦人厲聲質(zhì)問:“軒轅敬誠,你要去哪兒?”
書生未曾回頭,一步步踏入漫天飛雪,苦笑道:
“去掃雪?!?/p>
“待雪掃盡,你們便自由了?!?/p>
“我軒轅敬誠,從未后悔娶你!”
那句“不后悔娶你”道盡辛酸,卻擲地有聲。
無論過往如何,無論她做過什么。
軒轅敬誠始終無悔當(dāng)初的選擇,今日更要為女兒斬斷枷鎖。
那看似只是門前積雪,實則是軒轅世家數(shù)十年的巍峨雪山。
此人乃家族武道第一人,曾與劍神李純罡、大離猛將顧海棠、龍虎山齊玄真相繼交鋒。
雖屢戰(zhàn)屢敗,
卻雖敗猶榮。
“他不過尋常大宗師,真能掃清這積雪?”
“難啊,軒轅盤在大宗師中亦是頂尖?!?/p>
“此去怕是徒然送死?!?/p>
眾人唏噓不已,盡皆嘆息。
今日的軒轅敬誠,再無往日的怯懦。
他如利劍出鞘,鋒芒畢露卻又悲涼決絕。
或許,
這將是金榜上他最后的輝光。
大秦王朝。
始皇嬴政見此情形,亦心生敬意。
“他或許并非完人,但這份為至親赴死的決心,令人欽佩。”
贏其輕聲道:
“若再給他五年,不必死也能擊敗軒轅盤?!?/p>
邀月訝然:
“郎君怎知他能勝?”
“天機不可泄露?!壁A其笑而不語。
金榜畫面中,
軒轅青鳳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心潮翻涌。
那是她最不愿面對的人,
懦弱退讓,只知埋頭書卷,
她曾以此為恥。
可今日,
“他……似乎不一樣了?!?/p>
她想阻攔,
卻已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