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洋蹲在舊貨街的石板路上,手里轉著個銹跡斑斑的收音機旋鈕。
這收音機是他早上花五塊錢淘的,殼子掉了漆,喇叭網罩破了個洞,但開機還能響,
滋啦滋啦的雜音里混著點戲曲調子,像老太太哼歌跑了調。十二月的風裹著雪粒子,
打在臉上生疼。舊貨街在城中心的老胡同里,兩邊全是低矮的平房,門臉兒都不大,
掛著“新舊家電”“古玩字畫”“舊衣鞋帽”的招牌,其實賣的都是些沒人要的破爛。
劉子洋在這兒擺了個修電器的小攤,支著塊木板當柜臺,上面堆著螺絲刀、電容、電阻,
還有幾個待修的舊風扇。“小劉,修個電暖器不?
”隔壁賣舊書的張大爺抱著個鐵皮箱子過來,箱子上印著“駱駝牌”,開關都銹住了,
“昨晚還能用,今早就不熱了,凍得我孫子直哭?!薄胺胚@兒吧,”劉子洋接過電暖器,
掂量了一下,“估計是電阻燒了,下午給你修好?!睆埓鬆敺畔聳|西,
往劉子洋攤上瞥了一眼,指著個銅制的老懷表:“這玩意兒你收的?
我前兒個看見個穿黑大衣的也在找這個,說是他爺爺的遺物,出高價收?!眲⒆友竽闷饝驯?,
表蓋是翻蓋的,上面刻著纏枝蓮紋,打開一看,表盤上的指針早停了,但機芯還挺完整。
他注意到表蓋內側刻著個模糊的圖案,像朵花,又像個齒輪,中間刻著個“熵”字,
刻痕被人用銼刀磨過,若隱若現。這記號他有印象。三個月前在個倒閉的工廠,
他從廢棄的保險柜里找到本賬本,最后一頁就蓋著個類似的印章,
當時處理現場的片兒警小王說,這是熵組織的新標記,比之前的“漩渦紋”更隱蔽,
一般刻在金屬物件上。“張大爺,那穿黑大衣的啥樣?”劉子洋用袖子擦了擦懷表,
“高個還是矮個?”“中等個,戴個金絲眼鏡,看著文縐縐的,”張大爺往胡同口瞅了瞅,
“說話挺客氣,但眼神不對,跟看貨似的,不像找爺爺遺物的?!眲⒆友笮睦锟┼庖幌隆?/p>
他來舊貨街擺攤,一半是為了糊口,
一半是想找熵組織的線索——他弟弟去年在一家所謂的“藝術品公司”上班,
后來公司卷款跑路,弟弟也失蹤了,現場只留下個帶“漩渦紋”的徽章?!八稌r候來的?
”“就昨天下午,”張大爺蹲下來,幫劉子洋理了理攤上的零件,
“還問我有沒有見過帶‘齒輪花’的玩意兒,我說不知道,他就走了,
臨走前還在你攤前站了會兒?!眲⒆友竺嗣驯砩系目毯郏_實像朵齒輪拼的花。
他把懷表揣進兜里,假裝修電暖器:“大爺,這電暖器得換零件,得加五塊錢?!薄爸兄兄校?/p>
”張大爺沒含糊,“你修好就行,別讓我孫子凍著?!闭f著,
胡同口進來個穿黑大衣的男人,戴金絲眼鏡,手里拎著個皮公文包,慢悠悠地往這邊晃,
眼神在各個攤位上掃來掃去,正是張大爺說的那個人。劉子洋趕緊低下頭,假裝擰螺絲,
眼角余光卻盯著他。男人走到斜對面的“老金舊貨”攤前,跟攤主老金聊了幾句,
老金搖搖頭,男人又往前走,停在了劉子洋的攤子前?!皫煾?,修表不?
”男人的聲音挺溫和,帶著點書卷氣?!安恍?,”劉子洋頭也不抬,“只修電器。
”男人沒走,拿起攤上的一個舊臺燈:“這臺燈挺別致,多少錢?”“二十。
”男人從公文包里掏出錢包,抽出一張五十的:“不用找了?!彼畔洛X,卻沒拿臺燈,
反而盯著劉子洋的兜,“師傅兜里揣的啥?看著像個老懷表?!眲⒆友笮睦镆痪o,
攥緊了兜里的懷表:“自己的東西,不賣?!薄芭??”男人笑了笑,鏡片后的眼睛閃了下,
“我爺爺也有個一模一樣的,可惜弄丟了,能不能讓我看看?就看一眼?!薄安环奖?。
”劉子洋站起身,擋在攤子前,“要買東西就買,不買別耽誤我做生意。
”男人的臉色沉了沉,沒再說啥,轉身往胡同深處走了,走到拐角時,回頭瞥了劉子洋一眼,
那眼神冷得像冰?!斑@小子不對勁,”張大爺湊過來說,“剛才他跟老金打聽‘齒輪花’呢,
老金說沒見過,他才過來的?!眲⒆友簏c點頭,心里有了譜。他拿起男人給的五十塊,
發(fā)現錢角上畫著個極小的“齒輪花”,用指甲劃了劃,是印上去的,不是畫的?!皬埓鬆?,
老金跟這伙人熟不?”“不熟,”張大爺搖搖頭,“老金是外來的,在這兒擺攤才半年,
平時不怎么說話,就知道收些金屬廢品,說要熔了賣錢。”劉子洋往“老金舊貨”攤看了看,
老金正往一個麻袋里裝些舊銅器,動作慌慌張張的,像是怕人看見。中午吃飯的時候,
劉子洋端著碗面條,蹲在老金攤前的墻根下,假裝曬太陽。
老金的攤子上擺著些舊銅壺、鐵鎖、鋁飯盒,沒什么特別的,但墻角的麻袋鼓鼓囊囊的,
露出來的邊角看著像些機械零件。“金師傅,收這么多銅干啥?”劉子洋吸溜了口面條,
“最近銅價也不高啊。”老金手一抖,手里的銅壺差點掉地上:“攢……攢多了一起賣,
能多賣點錢?!薄耙彩?,”劉子洋往麻袋那邊努了努嘴,“這里面是啥?看著挺沉。
”“沒……沒啥,都是些廢鐵?!崩辖鹜榇仙w了塊布,“你修你的電器,別管我。
”劉子洋沒再問,吃完面條,端著碗往回走,路過麻袋時,故意踢了腳旁邊的石頭,
石頭彈在麻袋上,發(fā)出“哐當”一聲,像是金屬碰撞的聲音。下午,
劉子洋把張大爺的電暖器修好了,正等著他來取,突然看見老金往胡同口跑,
手里拎著那個麻袋,跑得急,差點撞翻個賣糖葫蘆的。他趕緊跟上,
看見老金鉆進了胡同口的一輛白色面包車,開車的正是那個穿黑大衣的男人。
車很快就開走了,車牌號被泥糊住了,看不清。劉子洋心里罵了句,轉身往回跑,
想問問張大爺知不知道老金的底細,卻看見張大爺的書攤前圍了幾個人,都是穿黑大衣的,
其中一個正揪著張大爺的衣領,像是在逼問什么?!罢f!那懷表在哪?
”揪衣領的人嗓門挺大,不是早上那個戴眼鏡的?!拔也恢腊?!”張大爺嚇得臉發(fā)白,
“我就看見那小伙有個,你們找他去??!”劉子洋趕緊躲到旁邊的門洞里,
看見那幾個人往他的攤子走去,心里暗道不好。他繞到后面的小胡同,從一家院墻上翻過去,
回到自己的攤子后面,從木板底下摸出那個懷表,塞進墻縫里,又用磚堵上。剛堵好,
就聽見那幾個人在喊:“那小子跑哪去了?”劉子洋沒敢出聲,順著小胡同往外跑,
胡同盡頭是條大馬路,車來車往的,他混進人群,才敢回頭看——那幾個人沒追出來。
他沒回家,往片兒警小王的警務室走。警務室在街對面的小區(qū)里,小王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看見劉子洋進來,揉了揉眼睛:“劉哥?咋了?”“小王,舊貨街有熵組織的人,
”劉子洋喘著氣,“他們在收帶‘齒輪花’的舊金屬物件,好像在搞啥勾當。
”小王一下子精神了:“真的?有證據嗎?”“我有個懷表,上面有他們的標記,
”劉子洋說,“還有個叫老金的攤主,跟他們勾結,剛才被他們接走了,
張大爺還被他們威脅了?!毙⊥踮s緊拿起對講機,呼叫支援:“我這就帶人過去看看,
你跟我一起去指認現場?!本囬_到舊貨街,張大爺已經被鄰居扶回了家,嚇得說不出話。
劉子洋的攤子被翻得亂七八糟,木板被踹斷了,零件撒了一地。老金的攤子也空了,
地上留著個麻袋印,還有幾滴油漬?!翱磥硭麄兪怯袀涠鴣?,”小王皺著眉,
“這伙人動作挺快。”劉子洋帶著小王來到藏懷表的墻縫前,掏出懷表:“你看這個。
”小王接過懷表,打開看了看,又用手電筒照了照內側的刻痕:“還真是熵組織的標記!
這玩意兒很重要,能作為證據?!彼麄冊诶辖鸬臄傋拥紫滤蚜怂?,找到個賬本,
上面記著些日期和數字,還有些物件名稱,
比如“銅齒輪3個”“鐵徽章5枚”“鋁牌10塊”,最后一頁寫著個地址:“東郊倉庫,
周三下午3點”。“周三就是明天,”小王眼睛一亮,“他們肯定要在那兒交易!
”劉子洋點點頭,心里踏實了些。他知道,這只是開始,熵組織的人既然敢在舊貨街活動,
肯定不止收舊金屬這么簡單,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陰謀。從舊貨街出來,天已經黑了,
雪下得更大了,把街道都染白了。小王要送劉子洋回家,
劉子洋擺擺手:“我再去張大爺家看看,他年紀大了,別出啥事。”張大爺家就在胡同深處,
一個小院,劉子洋敲了半天門,才有人應。張大爺的孫子開的門,說爺爺嚇得躲在屋里,
不敢出來。劉子洋進去的時候,張大爺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攥著個熱水袋,看見劉子洋,
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小劉,多虧你了,不然我這把老骨頭說不定就交代了?!薄按鬆?,
沒事了,警察來了,”劉子洋安慰他,“他們不敢再來了?!薄澳腔锶瞬皇菛|西,
”張大爺抹了把眼淚,“他們問我老金收的東西都運哪去了,我說不知道,他們就打我,
還說要是不說,就把我孫子……”劉子洋心里罵了句,這伙畜生連老人孩子都不放過。
他跟張大爺聊了會兒,確定他沒事,才離開。走在雪地里,腳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
劉子洋抬頭看了看天,雪花落在臉上,冰涼冰涼的。他知道,明天去東郊倉庫,
肯定會有危險,但他必須去——不光是為了弟弟,也為了張大爺,為了這舊貨街的安寧。
他摸了摸兜里的懷表,金屬的外殼在雪地里透著點涼意。熵組織的“齒輪花”再隱蔽,
也總有露出來的一天,就像這雪,下得再大,也會有化的時候。回到家,
劉子洋找出弟弟失蹤前穿的那件夾克,翻出了那個帶“漩渦紋”的徽章,放在桌上,
和懷表并排擺著。一個舊徽章,一個老懷表,兩個不同的標記,卻都指向同一個組織。
他知道,明天的東郊倉庫,很可能就能找到弟弟失蹤的線索。不管有多危險,他都得去。
第二天一早,劉子洋揣著懷表,往東郊倉庫走。雪停了,天陰沉沉的,刮著北風,刀子似的。
倉庫在郊區(qū)的一片荒地上,周圍都是廢棄的廠房,墻都塌了一半,看著像座鬼城。
他躲在一個破廠房里,用望遠鏡觀察倉庫的動靜。倉庫的大門緊閉著,
門口停著輛白色面包車,正是昨天老金坐的那輛。沒看見人,估計都在里面。
快到三點的時候,又來了輛黑色轎車,停在面包車旁邊,下來兩個穿黑大衣的,
其中一個就是戴金絲眼鏡的男人。他們走進倉庫,過了大概十分鐘,老金跟著他們出來了,
手里還是拎著那個麻袋,往黑色轎車的后備箱裝。劉子洋趕緊掏出手機,調成錄像模式,
剛想拍,就聽見身后有腳步聲。他回頭一看,是小王帶著幾個警察,正貓著腰往這邊走。
“劉哥,你沒事吧?”小王低聲問?!皼]事,”劉子洋指了指倉庫,“他們在裝貨,
老金也在。”“我們準備好了,”小王說,“等他們裝完車,就動手,人贓并獲。
”劉子洋點點頭,心里有點緊張,也有點期待。他攥緊了手里的懷表,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
沒過多久,黑色轎車的后備箱關上了,戴眼鏡的男人和老金上了車,白色面包車也發(fā)動了。
兩輛車剛要開走,小王一揮手:“行動!”警察從各個角落沖了出來,喊著“不許動”。
黑色轎車想往后倒,撞在后面的土堆上,停下了。白色面包車想往前開,被警車攔住了,
車門被拉開,里面的人被拽了出來。劉子洋跟著警察沖進倉庫,里面堆著些舊機器,
地上散落著些金屬零件,墻上掛著個黑板,上面寫著“齒輪組件:50套,
交貨地點:碼頭3號倉庫”?!斑@是在組裝啥?”小王指著那些零件,“看著像武器上的。
”一個警察從倉庫深處拖出來個鐵箱子,打開一看,里面全是些打磨好的金屬零件,
上面都刻著“齒輪花”標記?!斑@是槍支的核心部件!”劉子洋心里一驚,
原來他們收舊金屬是為了走私武器零件!戴眼鏡的男人和老金被警察押了過來,
老金嚇得腿都軟了,戴眼鏡的卻挺鎮(zhèn)定,還沖劉子洋笑了笑:“你贏了這一次,
但熵組織不會就這么完了。”劉子洋沒理他,心里惦記著弟弟的線索。他在倉庫里轉了轉,
在一個角落里發(fā)現了本員工名冊,是那個倒閉的“藝術品公司”的,上面有弟弟的名字,
旁邊還寫著個編號:“073”。名冊的最后幾頁,貼著些照片,都是些被綁架的人,
弟弟也在其中,旁邊寫著“已送往礦場”。劉子洋的手開始發(fā)抖,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知道弟弟還活著,這就夠了,他一定會找到他。警察把查獲的零件和人都帶走了,
小王拍著劉子洋的肩膀:“劉哥,這次多虧了你,不然他們就把這些零件運走了。
”“應該的,”劉子洋把名冊揣好,“我弟弟的線索,可能就在礦場?!薄拔覀儠榈模?/p>
”小王說,“你放心,只要有線索,我們就不會放過?!彪x開倉庫,天已經放晴了,
太陽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睜不開眼。劉子洋往舊貨街走,他想告訴張大爺,壞人被抓了,
他可以安心擺攤了。路過舊貨街的胡同口,看見張大爺正在收拾書攤,看見劉子洋,
笑著喊:“小劉,聽說你立大功了?警察都來夸你了!”“都是警察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