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顏,以后請多指教了。
我拿著本子的手指微微發(fā)顫。
2019年9月17日,是我們的婚禮當(dāng)天。我記得那天自己確實緊張得要命,總覺得這場婚姻像場不真實的夢,卻從沒注意到,他扶住我的時候,耳根悄悄紅了。
【2019年10月2日 陰】
她把工作室搬回了家,說這樣方便。今天看她修復(fù)一本清代的家書,陽光照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層金粉。有片墨漬沾到了她鼻尖上,像只偷喝了墨汁的小花貓。 我站在門口看了半小時,手都抬起來了,想幫她擦掉,又怕她覺得我唐突。最后還是沒敢動,悄悄退出去了。
張媽說她喜歡吃巷口的桂花糕,明天讓司機去買兩盒。
看到“小花貓”三個字時,我的鼻子突然一酸。那段時間我確實總不小心蹭到墨漬,每次都是自己對著鏡子擦掉,從沒想過,他竟然在門口偷偷看過那么久。
還有桂花糕,那段時間冰箱里確實總?cè)麧M了,我還以為是張媽自己買的……
【2020年3月15日 雨】
清顏今天發(fā)了高燒,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像只難受的小貓。我讓家庭醫(yī)生來給她掛水,她攥著我的衣角不放,嘴里嘟囔著“媽媽別走”。 原來她也會有這么脆弱的時候。 醫(yī)生說她是太累了,讓好好休息。我把公司明天的會推了,就在客廳守著吧。她房間的門縫留了盞燈,這樣她醒了就能看見光。
我盯著這段文字,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掉了下來,砸在紙頁上,暈開一小片墨跡。
我想起來了,那次我確實燒得迷迷糊糊的,總覺得有人在客廳走動,還聞到過他身上的雪松味。我以為是幻覺,原來他真的守了我一整晚。
【2021年5月20日 晴】 今天整理她的梳妝臺,看見那串珍珠項鏈放在最外面,搭扣松了。她總馬馬虎虎的,萬一掉了肯定會哭。我找鐘表匠修好了,藏在衣柜最上面的盒子里,等她生日再給她。 她好像最近在找項鏈?問我的時候,我沒敢說,怕她覺得我多管閑事。
原來項鏈?zhǔn)撬掌饋砹耍∥倚睦锬菈K懸了很久的石頭“咚”地落了地,眼淚卻流得更兇了。這傻瓜,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嗎?
【2022年1月3日 雪】 林薇薇從國外回來了,給我打了很多電話。我沒接。當(dāng)年的娃娃親早就不作數(shù)了,爺爺只是怕我孤單,才總說“薇薇是個好姑娘”。可我心里清楚,從十五歲那年在蘇阿姨家看到趴在書桌上睡午覺的清顏開始,就裝不下別人了。
她今天在工作室暈倒了,我去接她,她卻說要離婚。 心臟像被什么東西剜了一下,疼得喘不過氣。我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該早點告訴她?
看到這里,我捂住嘴,壓抑的哭聲還是從指縫里漏了出來。
十五歲……原來他那么早就認(rèn)識我了?我完全沒印象。蘇阿姨是我媽媽,小時候確實總有人帶著個沉默的小男孩來家里吃飯,我只記得他很高,不愛說話,總坐在角落里看我寫字。
那個人,竟然是墨沉舟?
【2022年1月7日 陰】
今天去她工作室,看到她撿書時掉出來的木盒。里面都是她用壞的工具,我修了快半年才修好。本來想等她生日給她個驚喜,現(xiàn)在看來,可能沒機會了。 她好像誤會了別墅里的高跟鞋和香水味。那是張媽的女兒來幫忙打掃衛(wèi)生時落下的,我忘了告訴她。 還有林薇薇說的奶油蛋糕,我是看食譜想給清顏做的,手笨,沒成功,就扔冰箱里了。
原來……原來全是誤會。 我抱著日記本,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著,眼淚打濕了大半本紙頁。
那些天我耿耿于懷的證據(jù),那些讓我心如刀割的“真相”,全都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
而他,這個被我指責(zé)冷漠、被我誤會心里裝著別人的男人,竟然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愛了這么多年。
“你在看什么?”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我嚇得手一抖,日記本“啪”地掉在地上。
墨沉舟站在門口,手里提著個保溫桶,看到我通紅的眼睛和地上的日記本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快步走過來,想撿日記本,卻被我一把抱住了腰。 “墨沉舟,你這個大笨蛋!”我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哭得一塌糊涂,“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為什么藏了這么久?”
他的身體僵住了,手懸在半空中,過了很久,才輕輕落在我的背上,動作生澀又溫柔。
“我怕……怕你不喜歡我?!彼穆曇魩е鴿庵氐谋且簦駛€做錯事的孩子,“我看你總躲著我,以為你很討厭我?!?/p>
“誰討厭你了!”我捶了他一下,眼淚卻流得更兇,“我是……我是不知道該怎么跟你相處!你整天冷冰冰的,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
“喜歡的。”他把我抱得更緊了,下巴抵在我發(fā)頂,聲音沙啞又堅定,“蘇清顏,我喜歡你,從十五歲到現(xiàn)在,一直都喜歡?!?/p>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陽光穿透云層照進(jìn)來,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我看著他泛紅的眼眶,突然覺得,這三年所有的委屈和誤解,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了。
原來最好的愛情,從來都不是轟轟烈烈的告白,而是藏在時光里的細(xì)水長流,是他笨拙又堅定的等待,是我后知后覺的懂得。
“墨沉舟,”我抬起頭,擦掉眼淚,看著他的眼睛笑,“那本日記,我還沒看完呢。”
他的耳根瞬間紅了,想去搶日記本:“不許看了,都是些……”
“就要看!”我把日記本抱在懷里,踮起腳尖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不僅要看,還要你每天都寫,寫到我們頭發(fā)都白了為止。”
他愣住了,隨即眼底漫起溫柔的笑意,像冰雪初融的湖面?!昂茫彼皖^吻了吻我的額頭,聲音里帶著化不開的濃情,“都聽你的?!?/p>
保溫桶里的粥還熱著,是我喜歡的南瓜小米粥。我們坐在書房的地板上,頭靠著頭分著一碗粥,陽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我翻開日記本的最新一頁,看到他今天早上寫的話:
【2022年1月10日 晴】
希望今天能有勇氣,告訴她我有多愛她。 我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鋼筆,在下面添了一行字: 我知道啦。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