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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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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盤放了半年沒人碰的核桃,在婆婆嘴里瞬間成了“給我兒子補身子”的寶貝。

丈夫回家不問青紅皂白,一記耳光將我扇倒在地,后腰重重撞在床沿?!澳愀腋覌岉斪??!

”他怒吼著,婆婆在旁尖叫:“打死這不孝的東西!”倒在地上的我,感受著腹中隱痛,

看著他們猙獰的嘴臉,忽然笑了。1“咔嚓——”清脆的響聲,在這死寂的屋子里,

顯得格外刺耳。還沒等我把敲開的核桃仁塞進嘴里,臥室的門“哐”的一聲巨響,

被人從外面狠狠踹開。我懷孕之后,婆婆總在嘴邊念叨:“懷孕的女人金貴,

但也不能吃太好,吃得油水大了,孩子長得太大,到時候不好生,有你受的罪!

”茶幾上放著半盤核桃。那是過年時,張俊磊一個遠房親戚提過來的,婆婆嫌剝著費勁,

張俊磊懶得碰,就這么一直放到現(xiàn)在,快半年了。我知道婆婆的德性。這個家里,

哪怕是一根針,一根線,她都覺得是她張家的私產(chǎn)。我這個外姓的媳婦,沒資格碰。

她兩步就沖到我面前,一把奪過我手里的半個核桃,狠狠摔在地上?!昂媚銈€趙紅!

手腳不干凈的賤東西!”她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我說什么動靜呢,

原來是在這偷吃!這是我留給我兒子俊磊補身子的,你一個外姓人,也配碰?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這核桃明明放在那里快發(fā)霉了,她從沒多看過一眼,

現(xiàn)在倒成了給兒子的“補品”。孕期的激素,加上這三年來積壓的委屈,

像火山一樣在我胸中爆發(fā)。我猛地站起來,第一次沒有選擇退縮和忍讓?!皨?!

”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了調(diào),“這核桃放了快半年了,都要長毛了!我懷著俊磊的孩子,

餓了吃兩個怎么了?難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你們張家的種嗎?”“你還敢頂嘴?

”趙琴芳的眼睛瞪得像銅鈴,“懷個孩子就了不起了?我們張家缺你生的?你別忘了,

你頭一胎就是個賠錢貨!”這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進我心里最痛的地方。就在這時,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張俊磊扛著一身的疲憊和水泥灰,回來了。2他只看到我漲紅著臉,

對他媽大喊大叫。趙琴芳的臉,說變就變。她立刻捂住胸口,身子一軟,靠在門框上,

一副隨時要被氣斷氣的模樣,

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兒啊……你可算回來了……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婦,我就是說了她兩句,

她就要跳起來打我了!我這把老骨頭……是活不久了……”張俊磊的臉瞬間就黑了。

他把手里的瓦刀和灰桶“哐當”一聲重重扔在地上,那聲音砸得我心頭一顫。“趙紅!

你反了天了是吧!”他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我面前,指著我的鼻子吼道,“你還敢跟我媽頂嘴?

誰給你的膽子!”我急著想解釋:“我沒有!是媽她……”話沒說完?!芭?!

”一個裹挾著風(fēng)的巴掌,用盡了全力,狠狠地扇在了我的左臉上。世界,在那一瞬間靜止了。

耳朵里只剩下持續(xù)不斷的“嗡嗡”轟鳴,像是有幾百只蒼蠅在里面橫沖直撞。

巨大的力量把我掀翻,我根本站不住,身體直直地向后栽倒。“砰!

”后腰重重地撞在硬木床沿上,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傳來,緊接著,

我整個人滑落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迅速在我的口腔里彌漫開來。

我趴在地上,半天沒能動彈。世界安靜得可怕,只有婆婆趙琴芳那刺耳的叫好聲,

像一把尖刀,反復(fù)切割著我的耳膜?!按虻煤?!打得好啊兒子!”她拍著手,

嘴角咧開一抹得意的、勝利的冷笑,“這種不孝的東西就該狠狠地教訓(xùn)!

看她以后還敢不敢跟你媽我頂嘴!”張俊磊打完后,手臂還僵在半空。他看到我嘴角的血絲,

看到我狼狽地倒在地上,似乎也有一瞬間的怔忪。但是他媽的叫好聲像是一劑強心針,

他很快用更大的憤怒來掩蓋那一絲心虛,居高臨下地指著我,語氣里滿是厭惡和不耐煩。

“天天就知道惹我媽生氣,讓我為難!你就不能懂點事嗎?

非要鬧得這個家雞犬不寧你才滿意是不是!”他等著我哭,等著我像以前無數(shù)次那樣,

爬起來抱著他的腿求饒,承認自己錯了??晌覜]有。倒在地上的那一刻,

臉上、后腰、心里的所有疼痛,都奇跡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清醒。三年的委屈,三年的忍讓,三年的自我欺騙,

在這一巴掌之下,碎得一干二凈,連點渣都不剩。我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我用手撐著地,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我的動作不帶一絲慌亂,

甚至可以說是平靜。我沒有去看趙琴芳那張幸災(zāi)樂禍的臉,我的視線,

死死地鎖定在張俊磊的臉上。我抬起手背,輕輕地、仔細地擦去嘴角的血絲。然后,

我用一種他從未聽過的,平靜到詭異的語氣,一字一頓地開口?!皬埧±?,這一巴掌,

我記下了?!蔽业钠届o,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懼。他愣住了,

準備好的一肚子訓(xùn)斥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預(yù)想中的哭鬧、求饒、認錯,通通沒有發(fā)生。3眼前的我,像一個淬了冰的陌生人,

那里面透出的寒意,讓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就連旁邊還在叫囂的趙琴芳,

也被我這副“鬼樣子”嚇到了,罵聲戛然而止,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為了奪回氣勢,

也為了給他剛才的暴力行為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張俊磊的臉色由白轉(zhuǎn)紅,

聲音又重新高了起來?!澳阌浵率裁??你以為你多有理?”他開始翻舊賬,

“上次我媽剛打完農(nóng)藥的衣服,讓你順手洗一下你都不肯,你眼里還有沒有長輩?

我打你都是輕的!”他不說這事還好,一說,一樁被我強行壓在心底的舊事,瞬間翻涌上來。

那是一個月前,也是一個悶熱的下午。我一歲的大女兒玲玲,正在屋里搖搖晃晃地學(xué)走路。

婆婆趙琴芳霸占著家里唯一那臺老掉牙的洗衣機,洗她那幾件穿了不知多少年的陳年舊衣,

一缸水洗了又洗,漂了又漂,足足耗了整整一個小時。而我懷里,正抱著一盆她剛換下來的,

散發(fā)著刺鼻農(nóng)藥味的臟衣服。我抱著盆走到她身邊,好聲好氣地請求:“媽,玲玲醒了,

沒人看。您能先幫我看一下孩子嗎?我把您這衣服趕緊洗了,這農(nóng)藥味太大了,

我怕熏著孩子?!彼B眼皮都沒抬一下,一邊攪動著洗衣機里的衣服,

一邊沒好氣地回我:“我這還沒洗完呢??春⒆邮悄惝攱尩呢熑?,我可沒那個義務(wù)。

”我沒辦法,只好把玲玲用學(xué)步帶拴在屋里的桌子腿上,給了她一個玩具,

好說歹說安頓好她。等我再出來,準備端起盆去洗衣服時,婆婆卻突然像換了個人,

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來,一把搶過我手里的盆:“行了行了,看你笨手笨腳的!我自己來!

”她一邊洗,一邊故意把帶著泡沫的臟水濺得到處都是,濺了我一身。4然后,

算著張俊磊快下班的時間,她就搬個小板凳坐在大門口,也不說話,就是唉聲嘆氣。

張俊磊一推開院門,她立刻拉著兒子的手,眼淚說來就來:“俊磊啊,我的兒啊,

我讓你媳婦幫我洗個剛打完藥的衣服,怕那藥味對她不好,她都不肯,嫌臟,

還讓我自己看孩子……我這命怎么這么苦啊……”那時的我,百口莫辯。我哭著解釋,

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事情的真相??蓮埧±谥恍潘麐尅K粗麐尅拔钡臉幼?,

看著我這個“惡媳婦”,最后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趙紅,你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這些被我強行遺忘的,如同刀子般鋒利的記憶,與眼前張俊磊這張猙獰的面孔,

與趙琴芳那副得意的嘴臉,緩緩重疊在一起。那些被我強行壓在心底,以為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

被他這么輕飄飄地一揭,頓時血肉模糊。他看我死死地盯著他,不說話,也不哭,

心里更虛了,色厲內(nèi)荏地吼得更大聲:“你看什么看!我說錯了嗎?

要不是你先生了個丫頭片子,我媽至于天天看你不順眼嗎?你要是爭氣,給我生個兒子,

我媽能不把你當菩薩供起來?”兒子。又是兒子。這兩個字,像一根毒刺,

瞬間扎進了我的腦海深處,將另一段更加不堪,更加寒冷的記憶,從黑暗的角落里拖了出來。

生下大女兒玲玲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陰沉的天氣。我在鎮(zhèn)上的衛(wèi)生院里,痛了十幾個小時,

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被撕裂了。汗水浸透了頭發(fā)和衣服,我咬碎了牙,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終于聽到了那一聲響亮的啼哭。我虛脫地躺在產(chǎn)床上,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護士抱著剛清理干凈的孩子,笑著走出去,對等在門口的家屬報喜。5隔著一扇門,

我隱約聽到了婆婆趙琴芳那尖利的聲音,急切地問:“男孩女孩?

”護士的聲音很清脆:“恭喜啊,是個千金,六斤八兩,很健康?!蓖饷?,瞬間一片死寂。

那種突如其來的,沒有任何過渡的安靜,比任何惡毒的咒罵都更讓我心寒。過了好久,

產(chǎn)房的門才被推開一條縫。張俊磊探頭探腦地走進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望和尷尬。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搓著手,支支吾吾地說:“小紅……那個……媽……媽說她頭有點暈,

就……就先回去了?!蔽业男某恋搅斯鹊??;氐郊?,所謂的月子房,

就是我們那間朝北的西屋。一張硬板床,上面鋪著一床不知道從哪個柜子底翻出來的舊被子,

又硬又沉,湊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濃重的霉味。張俊磊把被子鋪好,小聲地,

像做賊一樣對我說:“媽說……女孩皮實,不用那么講究,好養(yǎng)活。”整個月子期間,

趙琴芳嚴令禁止張俊磊進我房間,更別提“伺候”我了。

她振振有詞地對所有鄰居說:“男人不能進產(chǎn)房,也不能端屎端尿,晦氣!會倒大霉的!

”我產(chǎn)后虛弱,下地走路都兩腿發(fā)軟??晌抑荒茏约簰暝鸫玻鲋鴫θド蠋?。有一次,

我剛站起來就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送來的飯菜,永遠是冷的。

所謂的湯水,永遠是清得能看到碗底的米湯。她甚至當著我的面,

對來串門的鄰居大聲嘆氣:“唉,白忙活一場,生了個賠錢貨!將來還不是要便宜別人家!

”她從來沒有抱過玲玲一下。有一次玲玲夜里哭鬧不止,她直接沖到我門口,

拍著門板大罵:“哭哭哭!哭什么哭!喪門星!是不是要把我這個老婆子給哭死你才甘心!

”我終于,徹徹底底地明白了。在這個家里,我和我的女兒,從來就不是被期待的家人。

我們只是外人。我是負責傳宗接代的物件,玲玲是傳宗接代失敗的次品。而我肚子里這個,

是他們下一個賭注。所有的疼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都隨著這顆心的死亡,

煙消云散。我不再看他們母子一眼,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收了起來,平靜地轉(zhuǎn)身,走回臥室。

我的動作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種詭異的條理。我打開那個破舊的衣柜,

沒有去拿任何一件衣服。我伸手到最里面的夾層,摸出了一個小布包。布包里,

是我的身份證,我們家的戶口本,那本紅色的結(jié)婚證,還有一張我媽偷偷塞給我的銀行卡,

那里面是我婚前做裁縫攢下的所有積蓄。趙琴芳看我旁若無人地收拾東西,

以為我又在用老招數(shù),準備回娘家告狀。她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

陰陽怪氣地開了口:“怎么著?這是又要跑回去找你那死鬼爹媽哭鼻子了?

有本事你就別回來!我看誰稀罕你!”張俊磊也抱著同樣的想法。他從兜里摸出一支煙點上,

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不耐煩地對我揮了揮手?!靶辛诵辛耍瑒e耍小孩子脾氣了。出去住兩天,

氣消了就趕緊回來,家里這一攤子活誰干?”他篤定我不敢,也篤定我離不開他,

離不開這個家。6我拿著那個小布包,走到門口,拉開了大門。外面陰沉的天空下,

冷風(fēng)“呼”地一下灌了進來,吹在我滾燙的臉上,反而讓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就站在門口,沒有立刻走出去。我停住腳步,緩緩地,緩緩地回過頭。我的臉上,

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一種冰冷的,帶著一絲嘲諷和憐憫的笑。

張俊磊和趙琴芳都被我這個笑容弄得一愣。我迎著他們驚疑不定的目光,從外套的口袋里,

掏出了一張折疊起來的紙。那是今天上午,我趁著去鎮(zhèn)上買菜,偷偷去醫(yī)院做的B超單。

我將它,“啪”的一聲,干脆利落地甩在了他們面前的八仙桌上。

紙片在桌上滑行了一段距離,停在了張俊磊的煙灰缸旁邊?!皬埧±冢蔽业穆曇舨淮?,

卻像冰珠子一樣,一字一字砸在他們心上,“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別遲到。

”張俊磊夾著煙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趙琴芳臉上的嘲諷,也凝固了。

我看著張俊磊那張因為我的話而瞬間驚愕的臉,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往前湊了湊,

用只有我們?nèi)齻€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道:“哦,對了。忘了告訴你,

我已經(jīng)跟醫(yī)院約好了人流手術(shù)的時間?!蔽翌D了頓,欣賞著他臉上血色寸寸褪盡的模樣,

補上了最后一刀。“你的種,我不要了。”我最后那句話,像一顆炸雷,

在死寂的屋里轟然引爆。張俊磊手里的煙,帶著一點猩紅的火星,

掉在了他滿是泥點的鞋面上,他卻渾然不覺。趙琴芳那張剛剛還掛著勝利者微笑的臉,

瞬間僵硬、龜裂,最后只剩下扭曲的驚恐。他們倆的目光,

死死地釘在那張輕飄飄的B超單上,仿佛那不是一張紙,

而是一道能要了他們張家命的催命符。我沒再看他們一眼,拉開門,

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外面陰冷的風(fēng)里。我沒有回娘家。7我知道,以趙琴芳的性子,

我前腳踏進娘家門,她后腳就能拎著把菜刀沖過去撒潑打滾,把戰(zhàn)火燒到我爸媽身上。

我不能讓他們?yōu)槲覔@受怕,更不能讓他們被這對母子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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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3 18:1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