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顧清出聲,背后竟有一小廝一路小跑,向著這個方向而來,朝顧清見禮后,急匆匆?guī)撞骄涂邕^轉(zhuǎn)角。
顧清心中暗叫不好,本想躲過麻煩,沒想到還是被人覺察。
隨即就聽到前方小廝的說話聲音和幾個人腳步聲音由遠及近。
“世子殿下,可算找到您了,那邊花園里王妃正組織詩賽呢,讓我尋您和張公子趕緊過去?!毙P的聲音急切又帶著幾分興奮。
顧清順著聲音望去,只見走在最前邊的少年身著華麗錦袍,腰間佩戴玉佩,長相和王妃有三分相似,卻更英氣些,氣度高貴卻透露著不耐。
這應該就是世子了,身旁跟著的小廝笑容透露著討好。
世子忽見如此偏僻小徑竟然還站著一位清麗貴女和一名侍女,不由一愣,想是今日的客人,不由更是皺緊了眉頭。
顧清見此刻肯定是躲不過去,微微側(cè)身向世子施禮萬福。
世子只略略點頭回禮,加速了離去的腳步。
沒想到世子身后還跟著一人,那人身著一襲青衫,挺拔的身姿像是一棵青竹,略顯單薄的身體腰桿卻挺的筆直,竟然是張白圭。
他腳步略有凌亂,不似之前沉穩(wěn),見到顧清身形更是不由一頓。
突然相見也來不及寒暄,只是拱手見禮隨著世子步伐急步前去。
顧清心中暗忖,這兩人怎么會在此處。剛才的叱責又是為哪般?
待侍女將顧清收拾妥當,再入園時,賞花宴已經(jīng)進入高潮。
方才王妃以花園中開的最艷的牡丹出題,限時一柱香的時間讓各家公子小姐作詩一首。
彩頭是一把鑲金玉如意,由雕花檀木盒盛著,就放在那廊下的石桌上,陽光下碧波流轉(zhuǎn),甚是好看。
各家腹有詩書的公子小姐們紛紛摩拳擦掌,希望能妙筆生花,奪得彩頭,借著這難得的機會嶄露鋒芒,也能博王妃一笑。
此刻香已經(jīng)點燃,青煙徐徐,只見世子坐在王妃下首,臉色并不輕松,皺著眉頭想也在思索著如何下筆。
張白圭站在王妃的另一側(cè),王妃像是在與他問話,看他低眉斂目,頻頻拱手點頭,態(tài)度很是恭敬。
見顧清回來,顧母從上往下打量一番,并無不妥,才放下心。
“清兒,你可要作詩一首呀?”知道女兒在家偶爾也愛讀詩填詞,顧母不禁鼓勵女兒參與。
此時穿越來的顧清肯定是不愛作詩的,但是架不住顧母殷殷期盼的眼神,心中雖對作詩之事有些忐忑,也點了點頭。
她在顧母身旁坐下,凝眉思索,第一反應是回憶有沒有什么清朝或者近代詩人的詠牡丹能讓她借來一用?只是一時腦海中還未有什么想法。
此時,已有幾位公子小姐率先完成了詩稿,在王妃面前一一誦讀。
不論詩文是否精彩,王妃都笑瞇瞇的點頭稱好,不住夸贊。眾人也都紛紛附和,場面一時充滿歡聲笑語,賓主盡歡。
顧清不理會眾人的喧鬧,只看著庭前姹紫嫣紅的牡丹入神,福至慧光生,真的自己寫下一首詠牡丹,看來原身的文學素養(yǎng)還在。
紅紫爭春鬧滿枝,
獨憐一朵綻來遲。
非因懶與群芳競,
只為開成絕色時。
這詩才情并不出眾,卻也是這具身體原主的心境,不與庶弟妹爭寵,只想活出自己的品格,可惜造化弄人,也是一場陰差陽錯。
她尋了個時機,夾在好幾位公子小姐送詩稿的時候,一起送出去,并不想太出挑。
果然,顧清的詩并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
王妃見著這詩雖然普通,不過紙上一筆小楷卻是清秀,想是下了苦功的,也算難得。
王妃抬眸看向顧清,眼中有了興致,笑著開口道:“顧姑娘這字寫得當真極好,詩雖質(zhì)樸,卻也別有一番韻味?!?/p>
說罷,竟將詩稿遞給身旁的世子,“世子,你瞧瞧這字?!?/p>
世子接過詩稿,本隨意掃了一眼,眼中卻也閃過一絲驚艷。
“確實不錯?!痹偬ь^看向顧清,想起好像是剛才在路上碰見的清秀貴女,不免多打量了幾眼。
王妃興致勃勃,又道:“顧姑娘既字寫得好,詩也作得有心得,不知可是讀完《四書》了?”
“回王妃,不敢說讀完,囫圇吞棗罷了?!鳖櫱宓兔紨磕?,恭敬回答。
王妃笑意更濃,點點頭道:“都說顧家詩書傳家,教養(yǎng)出的孩子,自是不會錯的。你看就連白圭這般出類拔萃的都要去顧家求學?!?/p>
一邊虛指規(guī)規(guī)矩矩垂手站在一旁的張白圭,笑道:“你的詩呢?想必你今天定能奪了這個彩頭。”
“王妃過獎了,白圭才疏學淺,還未成詩?!睆埌坠缫琅f恭敬,絲毫不見被人夸贊的驕傲自滿,頭低的更深。
王妃看向張白圭的眼神里充滿了慈愛和欣賞,又對眾人道:“這孩子是極聰明的,又懂禮數(shù),張家真是有福。只盼我兒能有他一半聰慧,我就要日日拜菩薩了。”
離得最近的一位貴婦人趕忙笑道:“王妃自是有福之人,兩個孩子都是極好的?!北娙艘惨晃陡胶?。
因顧清離得最近,明顯感到世子在聽到王妃說起,希望他有張白圭一半聰明時身體一僵。
隨即一道怨毒的眼神投向了張白圭,又很快被世子掩飾好,再看向眾人又是一貫的溫和有禮。
結(jié)合剛才在路上聽到的只言片語,顧清頓時心里明白,世子常年被“別人家的孩子”對比,已經(jīng)對張白圭有了怨念。
剛才應該是借機找了個僻靜角落教訓了張白圭,沒想到被顧清撞到。
所以顧清才聽到世子訓斥例如出風頭的話,再結(jié)合張家祖父還在顧府當差,張白圭的日子肯定是不好過的。
不由得再回憶起顧明那天在學堂生事,張白圭也是一忍再忍,想必這些話他已經(jīng)司空見慣。
就看賞花這一會兒,王妃單單把張白圭叫到跟前,滿心的喜愛之情溢于言表,平時肯定也沒少在世子面前夸他。
少不得還要拉踩一番,搞不好還要世子向張白圭學習,求世子心里陰影面積呀。
攤上沒讀過兒童心理學的王妃做母親,世子也是可憐人。
顧清再看向世子和張白圭的眼神里都多了一絲同情。
此時,又有幾位公子小姐呈上詩稿,眾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過去。
顧清暗自松了口氣,找準機會退回顧母身旁。一邊觀察著場上的局勢,一邊思索著張白圭接下來該如何應對王妃的熱情和世子的警告。
這真是個復雜的賞花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