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南川市。
林洪正背著書包走在放學(xué)的路上,腦子里還想著晚飯吃什么。
就在他穿過一條偏僻巷子時(shí),一個(gè)身穿破舊麻衣、頭發(fā)花白亂糟糟的老頭攔住了他的去路。
“孩兒,你有仙緣,隨老夫上山,修仙成道,長生久世。”
林洪看著那老頭,嘴角抽了抽。
“……你誰?。俊?/p>
老頭抬頭,滿臉皺紋間卻透著一股莫名的精光:
“老夫名號,塵陽子,數(shù)千年前,名震四方,橫掃八荒,如今半步登仙,正缺一傳人。”
林洪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嘴角抽搐。
這年頭神經(jīng)病都這么會編了?
他正要開溜,老頭猛地一揮袖子,一道白光倏然升起,竟是憑空召出一柄飛劍,落在老頭腳下。
“跟我走吧。
”老頭一把將他拎起,腳踏飛劍,徑直破空而去。
“啊啊啊你干嘛——我要報(bào)警!”
“放我下去!”
“我媽要給我燉豬蹄?!?/p>
他的慘叫聲淹沒在山風(fēng)云靄中。
......
天山之巔,林洪昏頭轉(zhuǎn)向地被丟在一處山洞前,嘴唇發(fā)白地坐在地上,心里無比后悔:早知道今天走大路了!
那老頭卻已經(jīng)盤膝坐下,手結(jié)古怪法印,身前浮現(xiàn)出一方古鐘虛影,鐘聲悠悠,震得林洪耳膜嗡嗡作響。
“天地有靈,靈聚則法成?!?/p>
“法成則神通,神通則超凡脫俗。”
“修仙,不是傳說?!?/p>
老頭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股沉厚悠遠(yuǎn)的力量,竟令林洪逐漸安靜下來。
那一夜,他眼睜睜看著那老頭盤坐不動,一夜之間引來雷云,袖中浮光掠影,山林震顫如風(fēng)雷怒號。
他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是……撞上了活的神仙。
林洪徹底慌了。
“你不是神經(jīng)?。俊?/p>
塵陽子淡淡一笑:
“老夫若是神經(jīng)病,你還能活著?”
......
從那天起,林洪的人生被徹底改寫。
晨修《無念真訣》,夜觀《萬象錄》醫(yī)丹符陣、天星命理,無不涉獵。
白日里搬山搬石、鍛體煉骨,深夜中靜坐吐納,閉息聚神。
那一年,他剛喜歡上隔壁班的李雨桐,手機(jī)殼還貼著游戲人物,人生第一次接吻還沒來得及完成,就被帶上了這座破山。
十年間,塵陽子只教他三件事:如何煉體、如何聚氣、如何不死。
其他全靠他自己摸索。
從最開始的一口氣都凝不出來,到如今翻手可撼山岳,一念可裂虛空,林洪早已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gè)懵懂少年。
“如今你的根基已成,是時(shí)候下山歷練了。”
一日前,塵陽子將林洪喚至斷峰之巔,長風(fēng)獵獵,云卷云舒,老者的語氣凝重而肅穆。
可林洪卻沒有如往常一樣抱拳行禮,而是冷哼了一聲,眼中浮現(xiàn)出十年來難以化解的情緒。
“老頭,別以為你教我修仙我就會感激你?!?/p>
“十年,我的人生就被你一紙道法掐斷了。”
“你知道十年有多長嗎?”
他咬牙切齒,聲音發(fā)顫:
“我喜歡的女孩說不定都已經(jīng)是別人孩子他媽了……”
“我曾經(jīng)的夢想、朋友、生活,全都沒了?!?/p>
“我爸媽呢?”
“他們找不到我,是不是天天以淚洗面?”
“我連想都不敢想這十年他們是怎么熬過的?!?/p>
他攥緊拳頭,胸膛劇烈起伏,仿佛要將這十年來積壓的一切怒火都發(fā)泄出來。
“你現(xiàn)在一句‘可以下山了’,我就得謝天謝地?”
“那我這十年青春,你怎么賠我?”
山風(fēng)靜默,塵陽子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
“林洪,老夫知道你還在氣頭之上。”
“這十年老夫?qū)δ憧量?,不近人情,是為了你的根基不被動搖,為了你將來能活下去……活得更久,活得比任何人都強(qiáng)?!?/p>
他的聲音低沉,眼中有一絲罕見的柔和:
“終有一天你會明白,老夫的一片苦心。”
“你可以怨我、恨我,不承認(rèn)我是你師父……都無妨。”
“但不管你承不承認(rèn),你都是老夫唯一的弟子。”
他轉(zhuǎn)身面朝天穹,聲音仿佛隨風(fēng)而去:
“這一別,希望還有相見之日。”
林洪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著那道瘦削的背影,內(nèi)心翻涌不休。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轉(zhuǎn)身下山,腳步堅(jiān)定,卻藏著復(fù)雜難言的情緒。
......
第二天一早,山腳之下。
林洪踏出最后一步,腳下青石路重新接入塵世人間,耳畔是雞鳴狗叫、車輪碾地、遠(yuǎn)處老嫗呼喝的賣菜聲。
他抬頭望去,紅塵依舊,眾生如常。
他低頭一笑,自語道:
“十年苦修,今日起,紅塵見真章。”
“林洪???”
忽然,一道驚呼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林洪循聲望去,只見不遠(yuǎn)處,一名穿著保安制服、手中提著豆?jié){油條的青年呆立在街角,臉上寫滿了震驚與不敢置信。
那人身材中等,臉頰微圓,頭發(fā)有些亂。
他叫張勇,林洪對他有印象——高中隔壁班的普通同學(xué),只在聯(lián)誼課上打過兩次籃球,說過不到十句話。
談不上朋友,只能算“知道名字的熟人”。
“真的是你?
林洪?
你……你沒死?”
林洪眉梢一挑,目光淡然:
“張勇?
好久不見。”
張勇臉色復(fù)雜:
“你那年突然失蹤,警察找了幾個(gè)月……你到底去哪兒了?”
林洪隨口一笑:
“上山修道,剛下山?!?/p>
張勇怔住,眼神愈發(fā)錯(cuò)亂:
“……你是不是腦子被山石砸了?”
“修……修道?”
“道士???”
林洪沒有解釋,只是微微一笑,下一瞬,手指一抬,一道無形劍氣瞬間飛出,在百米之外的一棵老樹上,悄無聲息地?cái)叵乱恢峡葜Α?/p>
張勇整個(gè)人呆在原地,眼珠子幾乎掉出來。
“你……你……?”
林洪轉(zhuǎn)身而去,只留一句話隨風(fēng)傳來:
“我只是個(gè)路過的修道者,紅塵十年,再度相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