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目的終于達成，紀(jì)徵卻笑不出來。
父皇準(zhǔn)他見母妃，是否打定主意要賜死母妃，讓他們母子見最后一面？
夢里，他住進冷宮。
顯然，母妃的污名根本沒有洗刷干凈。
父皇此時還有羞愧。
是不是，此時的母妃在父皇眼里，仍是無辜的？
是不是，后來皇后她們又查出什么不利的證據(jù)，母妃才會死得那般難堪，而他也被丟進冷宮？
紀(jì)徵發(fā)熱的腦子，不斷閃過各種念頭。
他覺得，自己推斷的沒錯。
他一定要見到母妃，或許母妃有自救的辦法，只差一個向父皇闡明的機會。
孰料，人生的意外往往來得突然。
皇帝身邊服侍的貼身大太監(jiān)許順安，急急忙忙稟告：
“皇上！芳盈宮那邊有了新消息，皇后娘娘請皇上移駕芳盈宮，娘娘說她不敢做主?！?/p>
皇帝皺眉，猶豫不決。
芳盈宮正是母妃的宮殿！紀(jì)徵耳畔一陣嗡鳴，天旋地轉(zhuǎn)，他的視線驟然模糊，卻仍強撐著，準(zhǔn)備下榻：
“父皇，兒臣隨父皇一同去芳盈宮，兒臣倒要聽聽，他們要怎樣污蔑我母妃?！?/p>
皇帝將他按住，推回床榻上，親手為他蓋了衾被，輕斥道：
“你母后也險些被連累進來，此事與你母后無關(guān)，反而是她一直在盡心盡力地調(diào)查幕后之人。
“好了，你身子骨虛弱，莫要聽風(fēng)是雨。朕去瞧瞧怎么回事，興許皇后找到了幕后人的線索。放心，朕會為你做主?！?/p>
紀(jì)徵心沉到谷底。
父皇竟如此信任皇后。
在他眼里，這會兒整個后宮的后妃，都可能是謀害他母妃的兇手。
他誰也不信。
現(xiàn)在，他對向來奉為神明的父皇，信任也產(chǎn)生了些許動搖。
然而，他不敢說。
他怕觸怒父皇，更加萬劫不復(fù)。
皇帝大步流星出了寢殿，面上再無溫和的神色，慍怒道：
“讓朱有福他們仔細些，怎么照顧四皇子的？才幾天，就把人照顧得風(fēng)寒發(fā)熱！”
許順安忙謙恭地道：“皇上明察！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朱有福他們?nèi)f萬不安掉以輕心。
“奴才仔細問過，昨夜臨睡前，滿宮的人見到的四殿下，都是生龍活虎的。許是四殿下過于憂心玉妃娘娘，才一夜之間爆發(fā)?！?/p>
這話暗示意味很濃。
四皇子為了見皇上和溫玉妃，故意著涼發(fā)熱。
皇帝沉著臉，登上御輦。
來到芳盈宮，皇后只命宮人回話，她則端端正正坐在一旁，輕蹙著眉尖。
芳盈宮的宮人，挨了不少板子，今日終于有人吐露實情：溫玉妃入宮之前，曾與那侍衛(wèi)定過婚！
這宮人是溫玉妃從娘家?guī)нM宮的貼身侍女，皇帝眼熟，聽到她吐露的消息，皇帝的臉當(dāng)場就綠了。
又有宮人供出溫玉妃私藏的玉佩，恰好事發(fā)時，那侍衛(wèi)的脖子上也掛了一塊一模一樣的。
定情信物，比直白的信件更令人信服，玉妃心里有別人，且與那侍衛(wèi)早已暗通款曲。
皇帝的臉?biāo)⒘艘粚佑忠粚泳G漆，當(dāng)即命人出宮去侍衛(wèi)家和溫家調(diào)查。
皇后拎起帕子掩唇，似難掩哀傷。
下面的宮妃們驚懼中夾雜著一絲喜意。
溫玉妃獨占圣寵多年，這回終于倒臺了！
*
宮正司中。
皇后賜下的藥十分好用，沒幾日，董寒蘇手上的血痂便脫落了，凍傷消下去大半，原本腫得像紅饅頭的手，顯出原本的幾分纖細來。
董寒蘇覺得最舒服的是，凍傷的地方不癢了。
以往的冬日，她每夜都會因為手上麻癢，而翻來覆去睡不著，醒來后，還要用這雙凍成紅饅頭的手去洗衣裳。
她輕輕彎唇。
這是她重生后，露出的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姜宮正打開牢門，便見少女笑得像一朵恣意的迎春花，而這朵花只會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綻放。
董寒蘇聽到動靜，忙斂起笑，放下雙手，福身行禮：
“姜姑姑?！?/p>
禮儀十分規(guī)范，姜宮正點點頭，面無表情：“走吧，皇上傳喚。”
董寒蘇心頭發(fā)緊。
她以為，等到元宵節(jié)后，調(diào)入坤靈宮便可。
今天，是初八。
這其中，出了什么變故嗎？
玉妃曾與那侍衛(wèi)訂過婚的事實，曝光了？
按捺下忐忑，董寒蘇亦步亦趨，跟在姜宮正的身后。
到了坤靈宮，只見太監(jiān)宮女們站了一院子，內(nèi)外肅靜得嚇人。
董寒蘇站在末尾，輕手輕腳，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
陸陸續(xù)續(xù)，又有人被押送進來，站在她后面。
不久，里頭終于傳出皇帝克制著憤怒的聲音：“查！重查一遍！”
于是，宮女太監(jiān)們又被帶進大殿審問。
其中還有兩名妃子。
董寒蘇也將自己翻來覆去講過的口供，復(fù)述一遍，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不少。
這些供詞，她每天晚上臨睡前都會背誦無數(shù)遍，早已滾瓜爛熟。
皇帝又讓她去聽聲辨人，依然沒辨出來。
因她是第一個揭發(fā)此案的人，皇帝看她格外不順眼，陰沉地說道：
“既然你說不出有用的證據(jù)，那就去死吧！朕看，那與太監(jiān)私通的宮女，或許就是你！”
皇帝恨不得滿宮的人，都為他戴的那頂綠帽陪葬！
董寒蘇要揭發(fā)，為何不早些揭發(fā)，早些制止？
若是如此，他便不會如現(xiàn)在般，成為全天下的笑柄，綠得人盡皆知！
董寒蘇噗通跪下，佯裝驚恐道：“皇上饒命！皇后娘娘饒命！奴婢......奴婢葵水未至！”
皇帝的怒氣一頓：“你說什么？”
宮人們也有些傻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皇后輕咳一聲：“皇上，寒蘇還是個孩子，不通人事。臣妾知道，您著急找出幕后真兇，可這件事的確與寒蘇無關(guān)?！?/p>
戴個綠帽子而已，這么多宮妃，有些人一年見不到皇帝一面，皇帝有必要這般生氣嗎？
玉佩一搜出來，溫玉妃相當(dāng)于從里到外背叛了他，辜負了他的寵愛。
他如此失態(tài)，只不過失了面子里子，遷怒罷了。
皇帝胸口的怒火，即將噴薄而出，不是皇后三兩句話能壓住的，尤恨董寒蘇膽敢狡辯，冷笑一聲：
“朕是覺得，處處蹊蹺，這宮女最為蹊蹺。拖下去，打五十大板，若能活下來，朕便饒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