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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活人樁”,古代的,現(xiàn)代的,根本不是什么鎮(zhèn)壓邪靈的祭品,也不是什么狗屁電池。

它們是……翻譯器。

是天線!

是將“祂”那凡人無法理解的夢囈,翻譯成可以被儀器接收、可以被人類心智扭曲理解的“信號”的轉接器!

周啟明,創(chuàng)生科技,他們不是在采集能量。

他們在……竊聽神的夢境。

這個念頭像一顆中子彈,在我的腦海里轟然引爆。

“轟隆隆隆隆——?。?!”

現(xiàn)實中的巨響,將我從那恐怖的幻境中拽了出來。

我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被冷汗浸透,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

眼前的景象,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地獄。

頭頂上,那層無形的屏障,像被鐵錘砸中的玻璃,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紋,發(fā)出“咔嚓咔嚓”的哀鳴。

每一次閃爍,都有大片的菌毯和肉質觸須從裂縫中擠進來,它們在半空中瘋狂扭動,貪婪地撲向洞穴里的一切。

我腳下的地面,那些發(fā)光的紋路正在飛速黯淡,如同瀕死的螢火。

那臺儀器,屏幕徹底黑了下去。

周啟明那張驚恐扭曲的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滋滋”作響的電火花,和一股燒焦的臭味。

一切都失控了。

我扭頭看向那個“活人樁”。

被我砍斷的導管處,不再流淌藍色的光液,而是噴涌著一種……黑色的、類似石油的粘稠物質。

那東西落在地上,發(fā)出“嗤嗤”的腐蝕聲,冒起陣陣白煙。

“活人樁”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碳化。

皮膚像被抽干水分的橘子皮,緊緊貼在骨骼上,眼球爆裂,嘴巴張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仿佛在發(fā)出無聲的尖嘯。

他死了。

或者說,他終于徹底死了。

而隨著他的“死亡”,這片由他維系的安全區(qū),也迎來了最后的崩潰。

“砰?。。 ?/p>

一聲巨響,仿佛宇宙大爆炸的序曲。

無形屏障,碎了。

徹底化為了漫天飛舞的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失去了束縛的血肉森林,在這一刻,發(fā)出了勝利的歡呼。

“嘶——吼——?。?!”

難以形容的咆哮聲從四面八方涌來,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腥甜、濕滑、腐敗的空氣,夾雜著濃郁的致幻孢子,像一堵墻般拍在我的臉上,讓我一陣頭暈目眩。

洞穴入口處,黑暗中,亮起了一雙又一雙猩紅的、饑渴的眼睛。

冢奴!

它們進來了!

我下意識地抓起身邊的軍刀,手腕處傳來的劇痛讓我齜牙咧嘴,但此刻已經(jīng)顧不上了。

剛才那股信息流的沖擊,雖然差點讓我精神崩潰,但也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處。

我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些曾經(jīng)讓我感到煩躁、壓抑的歸墟之息,那些低語,此刻在我聽來,雖然依舊充滿了惡意和瘋狂,卻不再那么難以忍受。

就像一個從未聽過外語的人,突然之間,能模糊地分辨出一些單詞的音節(jié)。

我“聽”懂了。

我聽懂了那些冢奴的“語言”。

不是具體的詞匯,而是一種純粹的、原始的情緒。

饑餓。

殺戮。

以及……對“這里”的……恐懼?

恐懼?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那個已經(jīng)徹底碳化的“活-人-樁”,又看了看地上那灘還在腐蝕地面的黑色粘液。

它們在害怕這個?

一個更大膽、更瘋狂的念頭,在我腦中再次成型。

如果說,“活人樁”是信號轉接器,那他死后流出的這些黑色的東西,是不是就是……最原始的、未經(jīng)過濾的“神之夢囈”的殘渣?

對于這些被“夢囈”催生出的怪物來說,這東西,是劇毒?還是某種……讓它們敬畏的“神跡”?

賭一把!

沒時間猶豫了!

最近的一頭冢奴,一頭長著三條腿、身體像是剝皮野狗和蜈蚣縫合體的怪物,已經(jīng)流著口水沖到了我面前!

腥臭的狂風撲面而來!

我沒有后退,反而用軍刀的刀尖,在那灘黑色粘液里狠狠地攪了一下!

然后,我用盡全身力氣,將沾染了黑色粘液的軍刀,朝著那頭冢奴的臉,猛地甩了過去!

這不是投擲,是潑灑!

“吼?”

那頭冢奴顯然沒料到我的反應,它本能地張開布滿利齒的嘴,想要將我一口吞下。

幾滴黑色的粘液,不偏不倚,正好濺進了它的口腔和一只猩紅的眼睛里。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冢奴的動作,停住了。

它臉上的兇殘和貪婪,瞬間被一種極度的、無法理解的恐懼所取代。

下一秒。

“嘰——!??!”

它發(fā)出了一聲比之前任何嘶吼都要凄厲、都要尖銳的慘叫!

那聲音里,不再是狂暴,而是純粹的痛苦和崩潰。

它的身體,像被潑了強酸的蠟像,開始劇烈地融化!

被黑色粘液濺到的眼球,首先爆成了一團綠色的漿液。

緊接著,是它的口腔,它的腦袋,它的整個身體……血肉、骨骼、甲殼,都在以一種違反物理定律的方式,迅速消融、塌陷,最終變成了一灘不斷冒泡的、散發(fā)著惡臭的爛肉。

連一秒鐘都不到。

一頭兇悍的冢奴,就這么……沒了?

整個洞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沖進來的冢奴,全都停下了腳步。

它們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那灘小小的、還在冒泡的爛肉,然后,又齊刷刷地轉向了我。

更準確地說,是轉向我腳邊那灘黑色的、還在“嗤嗤”作響的粘液。

它們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看到獵物的饑渴。

而是一種……混雜著敬畏、恐懼和……渴望的復雜情緒。

它們在害怕這東西。

但同時,它們又像是被這東西吸引。

就像癮君子看到了最高純度的毒品,既知道它會要了自己的命,又控制不住那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和向往。

我懂了。

這黑色的粘液,是“源頭”。

對于這些被歸墟之息污染、異化出來的怪物,這東西,既是能瞬間殺死它們的劇毒,也是能讓它們“進化”的圣物。

我手里握著的,不是什么武器。

是“神”的……一部分。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極致的興奮。

周啟明,你完了。

你費盡心機,用昂貴的儀器,用你同事的命,想要從“神”的夢里偷一點殘羹冷炙。

而我,剛剛一刀,直接把“神”的飯碗給捅了個窟窿。

現(xiàn)在,這些……“圣物”,歸我了。

我緩緩地蹲下身,無視了那些冢奴的低吼和躁動。

我需要一個容器。

我的目光,在狼藉的地面上飛快搜索。

儀器已經(jīng)毀了,但旁邊有一個金屬箱子,似乎是周啟明用來裝載設備的,箱蓋在剛才的沖擊中被震開了。

里面是一些我看不懂的零件和……一個銀白色的、類似保溫杯的特種金屬容器。

上面還印著“創(chuàng)生科技”的LOGO,和一個序列號:G-Agent-Carrier-007。

“歸墟-試劑-載體-007號”?

就是它了!

我一把抓過那個容器,擰開蓋子。

一股冰冷的寒氣冒了出來,里面是空的。

我不再猶豫,小心翼翼地,開始用軍刀將地上那些黑色粘液,一點一點地刮進容器里。

這個過程,極其詭異。

那些冢奴,就這么圍著我,一動不動。

它們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一群等著主人喂食的野狗,既不敢上前,又不愿離去。

洞穴里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我能感覺到,我的每一個動作,都在牽動著它們緊繃的神經(jīng)。

只要我稍有不慎,或者這些黑色粘液耗盡,它們會瞬間把我撕成碎片。

終于,最后一滴黑色粘液,被我刮進了容器。

我迅速擰緊蓋子。

就在蓋子旋緊的那一刻,洞穴里那種詭異的“神性”威壓,消失了。

“吼——!??!”

幾乎是同時,所有的冢奴,再次發(fā)出了狂暴的嘶吼!

它們眼中的敬畏和恐懼褪去,只剩下無窮無盡的饑餓!

它們的目標,是我!

更準確地說,是我手中的容器!

“媽的!”

我暗罵一聲,轉身就跑!

沒有安全區(qū)了,唯一的生路,就是沖出去!

我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但留在這里,絕對是死路一條!

我像一頭獵豹,從幾頭冢奴之間的縫隙中閃電般穿過,沖向洞穴的另一個出口——那是一條被之前的地動震開的狹窄裂縫,不知道通向哪里。

身后,是十幾頭冢奴發(fā)出的、震耳欲聾的追擊咆哮聲。

風,從裂縫中灌進來,帶著血肉森林獨有的潮濕和腥氣。

我沖進裂縫,頭也不回地向前狂奔。

就在我即將徹底沒入黑暗的瞬間,我的眼角余光,瞥到了那臺被毀壞的儀器。

黑色的屏幕,突然閃了一下。

微弱的電光,照亮了屏幕上浮現(xiàn)出的一行紅色小字。

不是周啟明的臉,也不是警告。

而是一行冰冷的、毫無感情的系統(tǒng)提示。

【……歸墟之眼‘緩沖區(qū)’已損壞……】

【……‘鑰匙’權限丟失……正在重新搜索……】

【……警告:協(xié)議 Omega 已激活……】

【……‘清道夫’程序啟動……預計抵達時間:12小時……】

清道夫?

那是什么?

這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隨即被我拋到腦后。

管他媽的什么清道夫!

活下去!

我?guī)е鴱纳衩鲏艟持型祦淼摹笆ノ铩保活^扎進了更深、更濃的黑暗里。

而在我身后,整個洞穴,被無數(shù)涌入的冢奴,徹底淹沒。裂縫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我像一只瞎了眼的耗子,只能憑著身體的本能,沿著巖壁跌跌撞撞地向前沖。

身后的咆哮聲被狹窄的巖道扭曲、壓縮,變成了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尖嘯,緊緊追在我身后。

風,在耳邊呼嘯。

不,那不是風。

是某種東西高速移動時帶起的破空聲。

它們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得多!

我不敢回頭,只能拼命壓榨肺里最后一點空氣,讓雙腿爆發(fā)出最大的力量。

巖壁時寬時窄,好幾次我的肩膀都狠狠撞在凸出的巖石上,火辣辣的疼。

但這點痛楚,和被撕成碎片比起來,什么都不算。

腳下突然一空!

我心中警鈴大作,身體在下墜的瞬間強行扭轉,雙手胡亂向前抓去。

指尖觸到了一片濕滑冰冷的巖壁,我五指用力,指甲在巖石上劃出刺耳的“吱嘎”聲,總算穩(wěn)住了身形。

我半掛在一個小小的斷崖上,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身后的尖嘯聲,越來越近了。

它們來了!

我沒有時間猶豫,雙腿在巖壁上一蹬,身體像鐘擺一樣蕩向對面,重重撞在另一側的巖壁上。

“砰!”

胸口一陣窒息般的劇痛,我感覺肋骨可能斷了。

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我手腳并用,像壁虎一樣,順著這條幾乎垂直的裂隙向上攀爬。

“吼!”

一頭冢奴的巨爪,幾乎是擦著我的腳底掃過!

帶起的腥風讓我一陣作嘔。

我不敢停,更不敢往下看,只是機械地重復著向上、再向上的動作。

體力在飛速流逝,肺部像個破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黑暗、狹窄、窒息。

還有那越來越近的、野獸的喘息聲。

“轟——隆——”

這個聲音……不是冢奴發(fā)出的。

它沉悶,遙遠,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

整個裂縫都在震動。

是地動?

不。

我渾身一僵。

這個聲音,我熟悉。

炮火,重型裝備碾過大地的聲音。

不對,我在山里,在遺跡里,怎么會有……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無數(shù)混亂的畫面涌入腦海。

燃燒的城市廢墟,扭曲的鋼筋,同伴被炸飛的半截身體,耳邊是永不停歇的轟鳴和慘叫。

“……陳默!醒醒!……別睡過去!”

“……掩護!C點需要火力壓制??!”

“……他們沖上來了!啊——??!”

PTSD。

它毫無征兆地,在我最不該犯病的時候,發(fā)作了。

我的四肢僵硬,大腦的指令無法傳遞到身體。

我像個被釘在巖壁上的標本,一動不動。

而下方,冢奴的喘息聲,已經(jīng)近在咫尺。

完了。

就在我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的瞬間,胸口傳來一陣灼熱。

不是錯覺,是真的熱。

像一塊燒紅的烙鐵,隔著衣服燙在我的皮膚上。

劇烈的刺痛,強行將我的神志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是那塊懷表!

我低頭,借著從上方裂縫漏下來的一點微弱天光,看見我胸前口袋的位置,正透出一種無法形容的、柔和的微光。

灼熱感,正是從那里傳來。

“咕……?!?/p>

下方的冢奴,發(fā)出了困惑而不安的低吼。

它的動作,遲疑了。

似乎,它在畏懼我胸口這塊懷表散發(fā)出的東西。

機會!

我咬破舌尖,用劇痛徹底喚醒自己麻痹的神經(jīng)。

我不再向上爬,而是猛地向側面一個翻滾,鉆進了一條更加狹窄的水平裂縫。

這條縫隙,只有半米多高,我只能匍匐前進。

但那些體型巨大的冢奴,絕對鉆不進來!

我像一條蛇,在粗糙的巖石上摩擦著,拼命向里蠕動。

身后傳來冢奴不甘的、瘋狂的咆哮和撞擊巖壁的聲音。

碎石“簌簌”地往下掉,但我已經(jīng)顧不上了。

不知爬了多久,身后的聲音終于漸漸遠去。

我整個人都虛脫了,像一灘爛泥,趴在冰冷的巖石上一動不動,貪婪地呼吸著渾濁的空氣。

安全了。

暫時。

我緩了好一會兒,才顫抖著手,從胸前的口袋里掏出那塊滾燙的懷表。

這是一塊老式的黃銅機械表,父親的遺物。

此刻,它整個表盤都在發(fā)出一種奇異的、仿佛有生命的微光。

表盤上那些我從未看懂過的奇異紋路,此刻正像活過來一樣,緩緩流淌。

剛才,是它救了我一命。

我將懷表握在手里,那股灼熱感讓我混亂的大腦無比清醒。

我開始冷靜地思考。

第一,我暫時擺脫了冢奴,但這里絕對不是長久之計。

第二,我手里的容器,那個“歸墟-試劑-載體-007號”,是所有麻煩的根源。那黑色的粘液,周啟明把它叫做“歸墟之眼‘緩沖區(qū)’”,顯然,創(chuàng)生科技對這東西有深入研究。

第三,也是最要命的一點。

清道夫。

協(xié)議 Omega。

12小時。

那個屏幕上的紅字,像烙印一樣刻在我腦子里。

雖然不知道“清道夫”具體是什么,但用腳指頭想也知道,絕不是什么好東西。

創(chuàng)生科技這種公司,既然能秘密派周啟明來采集這種鬼東西,就一定有配套的“銷毀”或“清理”方案。

一個能被命名為“Omega協(xié)議”的程序,它的目標,很可能是抹平這里的一切。

包括證據(jù)、樣本、還有……活口。

我,阿沅,王教授……所有幸存者,可能都在“清道夫”的清理名單上。

我必須在12小時內,找到其他人,并且想辦法離開這片該死的血肉森林。

時間,不多了。

我把冰冷的金屬容器和滾燙的懷表并排放著。

一個吸引怪物,一個驅趕怪物。

一個代表著瘋狂與死亡,一個代表著秩序與……希望?

真是諷刺。

我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

懷表的光芒,似乎在對著某個方向時,會變得更亮一些。

我試著轉動身體。

當我面朝裂縫深處某個方向時,懷表上的紋路流淌速度明顯加快,灼熱感也更強。

而當我背對那個方向,光芒和溫度就迅速衰減。

它在……指引方向?

就像一個指南針。

一個能在這扭曲空間里,指向某個特殊目標的指南針。

是出口?還是更危險的地方?

我不知道。

但現(xiàn)在,我別無選擇。

有一個不確定的方向,總比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要好。

我把容器小心翼翼地塞進背包最深處,用幾件破衣服裹緊,希望能隔絕它的氣息。

然后,我握著發(fā)燙的懷表,像一個虔誠的信徒握著圣物,朝著它指引的、更深的黑暗爬去。

這條裂縫,比我想象的要長。

我爬得膝蓋和手肘都磨破了,血和泥混在一起,又干涸成硬殼。

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了一點光亮。

不是天光,是一種幽藍色的、鬼火一樣的光。

我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眼前豁然開朗。

這里是一個相對寬敞的洞窟,洞壁上生長著大片大片會發(fā)光的藍色菌類,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深海。

而在洞窟中央,我看到了幾個人影。

是他們!

王教授、李強、趙工……還有阿沅和周啟明!

他們似乎也剛經(jīng)歷了一場劫難,個個帶傷,神情疲憊而緊張,正圍坐在一起,低聲爭論著什么。

我的出現(xiàn),瞬間打破了洞窟里的平靜。

“陳默!”

最先發(fā)現(xiàn)我的是阿沅,她驚喜地叫出聲,但聲音里帶著一絲哭腔。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

有驚訝,有警惕,還有……貪婪。

周啟明的視線,像被磁鐵吸住一樣,越過我的肩膀,死死釘在我身后的背包上。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射著幽藍的菌光,讓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緒。

但他舔了舔干裂嘴唇的下意識動作,暴露了他內心的渴望。

“你還活著,太好了?!?/p>

周啟明站了起來,一邊說著,一邊朝我走來。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真誠,充滿了劫后重逢的慶幸。

但我能感覺到,他每靠近一步,我全身的肌肉就繃緊一分。

這個人的偽裝,天衣無縫。

如果不是我親眼見過他之前是怎么對待李強,怎么在儀器前露出狂熱表情,我恐怕真的會被他騙過去。

“你怎么會從那邊過來?我們以為你被……”王教授也站了起來,一臉的難以置信。

“運氣好?!蔽已院喴赓W,目光始終鎖定著周啟明,“找到一條縫隙鉆進來的?!?/p>

我的視線掃過眾人。

李強的胳膊用布條胡亂包扎著,臉色慘白,眼神有些渙散,緊緊挨著王教授,似乎在尋求庇護。

趙工則躲在最角落的陰影里,懷里抱著他那個寶貝筆記本,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整個人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阿沅看著我,眼神復雜。

有擔憂,有慶幸,還有一種我讀不懂的……恐懼。

她的目光,同樣落在了我的背包上。

但和周啟明的貪婪不同,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不祥的瘟疫之源。

“陳默,”周啟明已經(jīng)走到了我面前,他停下腳步,保持著一個安全的社交距離。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用一種專業(yè)的口吻說:“你看起來傷得不輕,需要處理一下傷口,否則在這種環(huán)境下很容易感染?!?/p>

接著,他話鋒一轉,仿佛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背包里……是什么?我好像聞到了一股特殊的能量反應?!?/p>

來了。

我心里冷笑一聲。

狐貍,終于露出尾巴了。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把背包從身后卸了下來,抱在胸前。

這個動作,讓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周啟明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沒什么?!蔽铱粗蛔忠痪涞卣f,“一點從‘神’那里偷來的土特產(chǎn)?!?/p>

“神?”王教授愣住了,他扶了扶眼鏡,皺眉道,“陳默,你糊涂了?說什么胡話!這個世界上哪有什么神!”

“有沒有神我不知道?!蔽野驯嘲У酶o了,“但我知道,那洞里的冢奴,都把這玩意兒當?shù)粯庸┲?。我一拿走它,它們就全瘋了?!?/p>

我的話,讓洞窟里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阿沅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她嘴唇顫抖著,看著我的背包,像是看著一個即將爆炸的炸彈。

“你……你把它……從‘歸墟之眼’的緩沖區(qū)里拿出來了?”

她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這次,輪到我驚訝了。

她怎么知道“歸墟之眼”和“緩沖區(qū)”這些詞?這是周啟明的儀器上顯示的專業(yè)術語。

周啟明的臉色也變了。

他猛地轉頭看向阿沅,眼神銳利如刀。

他顯然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文文靜靜、膽小怕事的民俗學研究生,竟然知道這些核心機密。

信息差。

在這一刻,我們幾個人之間的信息差,形成了一個詭異而危險的力場。

我知道周啟明和創(chuàng)生科技的目的,也知道“清道夫”的威脅。

周啟明知道那黑色粘液的科學價值,但不知道我已經(jīng)洞悉了他的身份,更不知道“清道夫”即將到來。

阿沅似乎知道這東西在民俗或神秘學層面的意義,但她對科技一無所知,可能也不知道周啟明的險惡。

而王教授、李強和趙工,則像是被卷入風暴中心的螞蟻,對一切都處于茫然無知的狀態(tài)。

“陳默。”周啟明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嚴肅,他不再偽裝那種虛假的關切,“把你手里的東西,交給我?!?/p>

他往前踏了一步,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沒有能力保管它。那不是你能碰的東西,它的輻射會對你造成不可逆的神經(jīng)損傷。我是專業(yè)的醫(yī)療顧問,只有我這里的設備,才能安全地封存它?!?/p>

他開始用他最擅長的專業(yè)知識,進行心理壓迫。

“把它給我,這是為了大家好?!?/p>

“為了大家好?”我笑了,“是為了你好,還是為了你那個‘創(chuàng)生科技’好?”

我直接點破了他的公司名字。

周啟明的身體,有那么一瞬間的僵硬。

他鏡片后的眼神,終于透出了一絲冰冷的殺意。

他沒想到,我竟然知道這么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彼杆倩謴土死潇o,“我只知道,你手里的東西,正在把我們所有人都拖入險境?!?/p>

“不!”

阿沅突然尖叫起來,她沖到我和周啟明中間,張開雙臂攔住他。

“不能給他!絕對不能!”她回頭看著我,眼神里滿是哀求和驚恐,“你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歸墟’的……的污血!是封印松動后流出來的禍根!它會吸引來更可怕的東西,比冢奴可怕一萬倍的東西!”

“污血?”王教授喃喃自語,“胡說八道,這明明是一種……一種嗜極微生物的共生菌群……”

“閉嘴!”

周啟明和阿沅,竟然異口同聲地對著王教授吼道。

一個代表現(xiàn)代科技的精英,一個代表古老傳承的末裔,在這一刻,竟然達成了詭異的共識。

他們都清楚,王教授的“科學解釋”,在真正的危險面前,幼稚得可笑。

“陳默,聽我說?!敝軉⒚骼@開阿沅,視線重新鎖定我,“這個女孩,精神已經(jīng)不穩(wěn)定了,被這里的環(huán)境影響,產(chǎn)生了幻覺。你要相信科學,相信我。把容器給我?!?/p>

“別信他!”阿沅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是賊!他想偷走‘山靈’的力量!他會害死我們所有人的!”

洞窟里,亂成一鍋粥。

我抱著背包,冷眼看著這場鬧劇。

一個說是科學危險品,一個說是神話大禍根。

媽的,沒一個說人話的。

但我心里清楚,他們說的,可能都是真的。

這東西,既是創(chuàng)生科技眼中的“進化之源”,也是阿沅口中的“災禍之根”。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趙工,突然從角落里站了起來。

他抱著他的筆記本,一步一步地走到我們中間。

他的眼神空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個夢游的人。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腳步。

然后,他緩緩抬起頭,用一種不屬于他自己的、空靈而詭異的語調,對著我懷里的背包,輕聲說道:

“鑰匙……找到了……”

“‘門’……即將開啟?!?/p>

“血肉……將重塑一切……”

他的話,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劈中了在場每個人的天靈蓋。

周啟明臉上的冷靜面具,徹底碎裂了。

阿沅渾身劇震,驚恐地看著趙工,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預兆。

而我,則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腦門。

鑰匙?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

那里,滾燙的懷表,正在瘋狂震動。


更新時間:2025-08-11 17:0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