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產(chǎn)批發(fā)市場的腥氣里裹著柴油味，齊悅蹲在青蟹攤前挑揀，指甲縫里塞滿海藻。攤主阿炳突然把秤砣往案板一磕："三兩的膏蟹，收您五十。"手指卻蘸著鹽水在玻璃柜上畫了個問號。
"要發(fā)票。"齊悅把鈔票折成紙船，"抬頭寫馬氏水產(chǎn)。"
阿炳的瞳孔猛地收縮。他轉(zhuǎn)身從冰柜底層掏出團濕漉漉的報紙，里頭裹著半截警用錄音筆："昨兒在魚鰾里發(fā)現(xiàn)的，有個片警來問過，說是緝私隊的。"
齊悅剛要伸手，頭頂?shù)姆浪纪蝗槐幌崎_。穿市監(jiān)制服的男人用鐵鉤挑起螃蟹："這蟹肚皮發(fā)青，得送檢。"鉤尖卻挑開蟹殼，露出團帶血的紗布——是李夢失蹤時穿的工作服布料。
"同志，新鮮著呢！"阿炳抄起殺魚刀剁下蟹鉗，汁水濺到對方制服上，"您要是不嫌棄，后頭還有批剛到的黃花魚..."
趁兩人糾纏，齊悅閃進卸貨區(qū)。成箱的冰鮮海膽堆成矮墻，她摸到第三個泡沫箱時，箱底的冰碴下露出警徽一角。穿漁工膠衣的男人正彎腰理貨，后頸有道月牙疤——是上個月在沉船礁見過的緝私警。
"老金頭托我?guī)г挕?男人把活章魚倒進水池，"今晚子時，天后宮戲臺見真章。"章魚觸須纏住他的手腕，露出內(nèi)側(cè)紋著的禁毒隊編號。
夜市燈籠次第亮起時，齊悅混在香客里摸進廟門。供桌下壓著半張功德簿，最后一行寫著"李夢捐香油五元"，墨跡未干。她順著指引鉆進戲臺底下的暗道，腐木味里混著線香味。
"別開燈。"沙啞男聲從梁上傳來，手電筒蒙著紅布，"我是禁毒支隊的林驍，三年前開始臥底美姿物流。"
紅光里浮現(xiàn)張布滿燙傷的臉。男人從戲服箱里掏出檔案袋："馬科長不是自殺，他截獲了批要運往海外的骨髓樣本，里頭混著新型毒品。"
齊悅翻開尸檢照片，馬建國鼻腔里的化妝品殘留物被紅筆圈出："這是...我們廠的定妝噴霧？"
"噴霧罐里裝的是液態(tài)冰毒，用鈦白粉做掩護。"林驍又抽出張貨運單，"每周二發(fā)貨，收貨方是劍橋生物下屬藥廠。那些'自愿捐獻'骨髓的工人，最后都成了禁毒報告里的吸毒過量死者。"
戲臺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林驍吹滅手電，把U盤塞進齊悅的供香袋："去找修鐘表的徐伯，他女兒..."話沒說完，戲臺頂棚突然塌落，穿消防服的人影持斧劈下。
齊悅滾進供桌底下，聽見斧頭劈進木頭的悶響。林驍?shù)膼灪呗曋?，她摸到根未燃盡的線香，燙在幕布上燒出個箭頭。順著指引爬進神龕后的鼠洞，竟通到香油錢柜后的暗格。
"接著！"林驍嘶吼著拋來鐵盒，被斧頭劈中后背。齊悅接住鐵盒的剎那，看見盒蓋上印著禁毒隊的鷹徽，鎖孔里插著馬科長的車間鑰匙。
晨光微熹時，齊悅蜷在早茶店廁所隔間。鐵盒里裝著微型膠片，對著燈泡能看到馬科長偷拍的畫面：鄭總與趙明在冷庫驗貨，集裝箱里碼著印有化妝品批號的骨灰盒。原來是……齊悅正看著，突然傳來敲門聲。
"蝦餃來咯！"服務(wù)員敲門的節(jié)奏兩輕一重。齊悅把膠片藏進空心蝦餃，蒸籠底下墊著徐伯的修表單——"老鐘已修好，申時取"。
修表鋪的老式座鐘滴滴答答，徐伯用鑷子夾出膠卷："我閨女是第一批失蹤的臨時工。"他摘下老花鏡，露出泛紅的眼眶，"她最后一通電話說，要給新產(chǎn)品做膚質(zhì)測試..."
暗室的紅燈下，照片漸漸顯影。齊悅死死捂住嘴——所謂"新產(chǎn)品試用"，竟是活體注射毒品觀測反應(yīng)。最后一張照片里，趙明正把海洛因灌進粉底液瓶子，背景是美姿研發(fā)實驗室。
"他們要滅口了。"徐伯突然按下警報器，滿墻掛鐘同時報時。后窗被砸破的瞬間，老人把齊悅推進掛鐘柜："走密道！去碼頭找賣珊瑚的疍家婆！"
齊悅在魚腥味彌漫的密道爬行，摸到個鐵皮盒。盒里裝著失蹤女工們的日記本，最新那本貼著李夢的大頭貼："七月十五，齊姐給我換了安全崗，但周總監(jiān)非要抽血做體檢..."
碼頭浮橋上，疍家婆的小船堆滿海貨。老太婆舉起血珊瑚對著夕陽："要真貨得加錢。"珊瑚芯里卻嵌著枚警徽，"今早有便衣來問，我給他們指了西礁。"
齊悅剛要開口，老太婆突然掀翻魚簍?；畋膩y跳的烏賊噴出墨汁，染黑追兵的白西裝。她趁機跳上擺渡船，船老大哼著咸水歌："今夜大潮，走蛟好時辰嘞——"
船艙油燈照亮滿墻剪報，齊悅瞳孔驟縮。2003年禁毒大案報道里，年輕時的林驍站在繳獲的毒品前敬禮，而他身后做筆錄的警察，赫然是如今已經(jīng)落馬的張副市長。
浪濤拍打礁石時，齊悅在船底暗格里發(fā)現(xiàn)成箱的檔案。最上面那份貼著馬科長的證件照，職務(wù)欄寫著：禁毒志愿線人，編號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