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在文書閣里又蹦又跳，像個得了新年紅包的孩子。
張司正的臉則是一陣紅一陣白，他抓著那幾根紅線，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不可能，這不合規(guī)矩，這絕對不合規(guī)矩……”
我心里樂開了花，但臉上還得裝出一副“我是誰我在哪發(fā)生了什么事”的無辜表情。
“張司正，”我適時地抬起頭，用一種求知若渴的語氣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啊？難道是天條改了？”
我的問題像一盆冷水，澆在了張司正的頭上。
他猛地看向我，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胡說八道！天條乃天道所化，萬古不變，豈是說改就改的！”他厲聲呵斥，但聲音里透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虛弱。
“可……可是這紅線……”月老把證據(jù)遞到他面前。
張司正一把推開，背著手在原地踱來踱去，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這事兒超出了他五千年的工作經(jīng)驗。
最后，他只能憋出一句：“此事必有蹊蹺！我即刻上報天帝，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月下仙翁，你先回去，看管好你的姻緣殿，莫要再出亂子！”
月老得了便宜，也不跟他爭辯，樂呵呵地拉著那小仙娥走了。臨走前，他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得很，有感激，有好奇，還有一絲……崇拜？
我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
等他們走后，張司正立刻召集了文書閣所有仙官，開緊急會議。
會議內(nèi)容只有一個：立刻，馬上，將所有庫存的《天規(guī)總綱·卷三》進行核對，看看是不是有人為篡改的痕跡。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
我自然也參與其中，裝模作樣地拿起一份玉簡，仔細“核對”。
當(dāng)然不可能有任何痕跡。我的修改是直接作用于“概念”本身，是法則層面的。這些物理記錄，根本看不出任何問題。
張司正親自把母版玉簡捧了出來，用放大仙鏡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也沒發(fā)現(xiàn)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仙凡有別，不得通婚……”他念著，手指都在發(fā)抖，“沒錯啊，就是這幾個字，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把這一切歸結(jié)為“天道高深，我等凡仙無法揣測”。
這場鬧劇，以張司正寫了一份長達三萬字的《關(guān)于近期天道異動之初步觀察與思考報告》上交天帝而告終。
而我，李浩，成了文書閣里最清閑的人。
因為張司正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天道異動”，根本沒空管我有沒有在摸魚。
第二天，我剛到文書閣，就發(fā)現(xiàn)氣氛有點不對勁。
門口堵著幾個人，不，是幾條龍。
為首的那個，穿著一身金燦燦的鎧甲，頭上的龍角都快戳到門梁了，正是東海龍王敖廣。他身后還跟著南海、西海、北海龍王，四兄弟整整齊齊，跟要來收保護費似的。
“請問……四位龍王大駕光臨，有何貴干？”張司正顫顫巍巍地迎上去，腰都快彎成了九十度。
敖廣沒理他，一雙銅鈴大的龍眼在文書閣里掃來掃去，最后，定格在了我的臉上。
“敢問，哪位是李浩仙官？”敖廣的聲音洪亮如鐘，震得我耳朵嗡嗡響。
我心頭一咯噔。
壞了，這么快就查到我頭上了？龍王都找上門了，這是要直接把我拖去填海眼嗎？
我硬著生頭皮站起來，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小仙正是李浩，不知龍王找我……”
我的話還沒說完，敖廣已經(jīng)一個箭步?jīng)_到我面前。
我嚇得閉上了眼睛，以為下一秒就要被他一爪子拍成肉餅。
然而，預(yù)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敖廣“撲通”一聲，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對著我行了一個大禮。
“李浩上仙！”他激動得龍須都在顫抖，“請受我敖廣一拜！”
他身后那三位龍王，也齊刷刷地單膝跪地。
“請受我等一拜！”
整個文書閣，瞬間死寂。
張司正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其他同事的眼珠子掉了一地。
我徹底懵了。
這……這又是什么情況？
“龍……龍王，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使不得，使不得??！”我慌忙去扶他，可他那身板，跟座山似的，我根本扶不動。
“使得！使得！”敖廣抬起頭，滿臉都是劫后余生的慶幸，“上仙有所不知，昨日，天道突降法旨，言明我四海龍族看管的凡間龍脈，若能以‘鎮(zhèn)山石’加固，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我腦子轉(zhuǎn)了一下，想起來了。
昨天我修改完“仙凡戀”的天條后，覺得意猶未盡，又順手給另一條不合理的規(guī)矩打了個補丁。
那條天條是：“凡間龍脈，乃天定之?dāng)?shù)，不可擅動，違者，四海龍王連坐，同受天譴?！?/p>
這簡直是霸王條款。凡間王朝更替，興修水利，開山辟路，哪有不動到龍脈的？每次一有這種事，四海龍王就得提心吊膽，生怕天譴下來，自己成了背鍋俠。
于是，我手又癢了。
我就在那條后面，加了一句備注。
【背景補充：此條設(shè)立，乃為防止地氣紊亂，動搖三界根基。然堵不如疏，若遇凡人因發(fā)展所需，需改動龍脈，可由當(dāng)?shù)厣竦o或龍族引導(dǎo)，以‘鎮(zhèn)山石’進行加固疏導(dǎo)。此舉有功于社稷，利于三界穩(wěn)定，當(dāng)賞?！?/p>
我當(dāng)時就是隨手一寫，沒想到……效果這么立竿見影。
“我們兄弟四個，正為南瞻部洲大唐國修建大運河一事，愁得龍鱗都快掉光了。沒想到，天降甘霖啊！”敖廣說著，眼眶都紅了，“我們查了一晚上，才從司命星君那里打聽到，這道法旨的源頭，似乎與上仙有關(guān)……”
我干咳了兩聲，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總不能說，哦，那是我拿廢玉簡瞎寫的吧。
我只能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淡淡道：“此乃天心仁慈，我不過是順天而行罷了。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p>
這話一出，四海龍王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上仙高義！”敖廣站起身，從懷里掏出一顆拳頭大的、流光溢彩的珠子，硬塞到我手里，“區(qū)區(qū)薄禮，不成敬意！這是我東海的定海珠，上仙閑暇時，可用來凈化仙氣，滋養(yǎng)元神！”
我手里捧著這顆沉甸甸的珠子，感覺像在做夢。
這玩意兒，不就是傳說中能掀起四海之水的法寶嗎？就這么給我了？
“以后上仙但有差遣，我四海龍族，萬死不辭！”
四海龍王說完，又對我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我捧著定海珠，站在原地，傻了。
而我身后的張司正，看著我手里的珠子，再看看我，眼神已經(jīng)從震驚，變成了……迷茫。
他好像開始懷疑自己這五千年的仙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