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家嫡女,嫁了個窮秀才,七年無子,成了嫡姐眼中 "不下蛋的廢物"?;亻T宴上,
她踩著我的舊衣罵我丟盡沈家臉面,她五品官丈夫更是施舍般嘲諷我夫君永無出頭日。
可他們不知道,那官老爺?shù)捻旑^上司,定遠侯本人,
正恭恭敬敬等著拜見我夫君他當年的啟蒙恩師。01今日回門,才踏進沈府垂花門,
那尖刻的笑聲便像淬了毒的針,直直扎進耳朵里。"喲,
咱們?nèi)媚棠炭伤闵岬门步鹕徎馗耍?嫡姐沈玉蓉捏著柄泥金團扇,斜倚在朱漆廊柱下,
滿眼都是毫不掩飾的譏誚。她頭上赤金累絲鳳釵晃得刺眼,
身上簇新的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在春日下閃著浮光,
生怕旁人不知她新嫁的夫婿是吏部正五品的員外郎趙文遠。她幾步上前,
目光刀子似的刮過我身上半舊的藕荷色杭綢褙子,嗤笑出聲:"瞧瞧這身行頭,不知道的,
還以為妹妹嫁的不是秀才,是哪個山溝里刨食的泥腿子呢!
"她身后的幾個族中女眷也跟著掩口低笑,目光里的輕慢幾乎要溢出來。
母親周氏坐在正廳主位的酸枝木圈椅上,臉上有些掛不住,勉強開口打圓場:"蓉姐兒,
自家姐妹,少說兩句。你妹妹路上耽擱了......""耽擱?"沈玉蓉柳眉倒豎,
扇子"啪"一聲拍在掌心,"從西城到東城,便是爬,也該爬到了!一屋子長輩巴巴候著,
就等三姑奶奶開席,好大的臉面!知道的道她是沈家女兒回門,不知道的,
還當是皇后娘娘省親呢!"她幾步逼到我跟前,帶著濃重脂粉氣的熱息幾乎噴到我臉上,
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地穿透整個花廳:"成婚七年,連個蛋都下不出的廢物,
哪來的底氣讓滿門親長候著你?沈家的體面都叫你丟盡了!""玉蓉!
"父親沈崇禮終于沉聲喝止,臉色鐵青。滿廳的目光,或鄙夷,或憐憫,或純粹看戲,
火一樣燎在我身上。我夫君蘇珩,不過一介清貧秀才,七年未能為我掙來誥命,
也未能讓我懷上一兒半女。在這沈府深宅里,這便是原罪。我挺直了背脊,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彎月似的印痕,卻感覺不到疼。七年了,這樣的折辱,
早已習(xí)慣。只是心口那塊被反復(fù)踐踏的舊傷疤,依舊悶悶地滲著血。我抬眼,
目光掃過父親微蹙的眉頭,母親躲閃的眼神,還有沈玉蓉那毫不掩飾的得意嘴臉。
最終落回腳下光可鑒人的金磚地面。那里映著我模糊而倔強的倒影。02"廢物?
"我抬起眼,迎上沈玉蓉淬毒的目光,唇角竟緩緩扯出一個極淡的弧度,"姐姐好大的威風(fēng)。
不知趙家姐姐進門才半年,可曾為姐夫開枝散葉?還是說,姐姐這正頭娘子的位置,
也是靠'下蛋'的本事坐穩(wěn)的?""你!"沈玉蓉被我戳中痛處,一張粉臉霎時漲得通紅,
手中團扇指著我的鼻子直顫,"好個牙尖嘴利的賤蹄子!自己是個不下蛋的瘟雞,
倒有臉編排起我來了?"她越說越氣,胸脯劇烈起伏,
頭上金釵亂晃:"我夫君是堂堂五品京官!前程似錦!你那個窮酸秀才拿什么比?
便是你給他蘇珩當牛做馬一輩子,他也休想摸到個官袍角兒!""七年!連個動靜都沒有,
誰知道是不是你這塊鹽堿地根本生不出苗?白白耽誤人家蘇相公!"她聲音尖利如刀,
"我要是你,早一根繩子吊死了干凈,省得活著丟人現(xiàn)眼!"廳堂里死寂一片,
只余下她粗重的喘息和窗外聒噪的蟬鳴。母親周氏的臉色白了又紅,嘴唇哆嗦著,
卻一個字也吐不出。父親沈崇禮重重一拍身旁的紫檀小幾,震得茶盞叮當作響:"夠了!
玉蓉!越說越不像話!那是你妹妹!""妹妹?"沈玉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尖聲笑起來,眼淚幾乎要笑出來,"爹!您還當她是當年那個金尊玉貴的沈家嫡女?
"她環(huán)視眾人,語帶刻?。?她嫁出去七年,給家里掙回過半分體面嗎?
除了年年伸手打秋風(fēng),她還能干什么?如今連個后都沒有,蘇家窮得叮當響,
日后她老了殘了,還不是要扒著娘家吸血?"她下巴一揚,"我這是替沈家清理門戶!
"每一句話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身上。七年無嗣,是扎在我心口最深的一根刺。
蘇珩家貧,我們依附沈家接濟度日,更是成了她口中洗刷不掉的恥辱。
她得意地環(huán)視著被她震懾住的眾人,如同得勝歸來的將軍。就在這時,管家沈忠弓著腰,
小步快走進廳,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喜色,聲音都有些發(fā)顫:"老爺,夫人!大姑爺?shù)搅耍?/p>
車駕已到府門前了!"03沈玉蓉臉上的怒容瞬間冰消雪融,綻開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她帶著勝利者的矜持和得意,剜了我一眼,轉(zhuǎn)身便如穿花蝴蝶般迎了出去。
廳內(nèi)眾人也仿佛被解了定身咒,紛紛起身,臉上堆起熱絡(luò)的笑容,
簇擁著父親母親向門口涌去。方才還劍拔弩張的花廳,頃刻間只剩下我一人。
對著滿室狼藉的寂靜和窗外刺目的陽光。不多時,
雜沓的腳步聲伴著刻意抬高的談笑由遠及近。眾星捧月般,
一個身著寶藍色五品白鷴補服、頭戴烏紗的男子被迎了進來。他身材微胖,面皮白凈,
正是沈玉蓉的夫婿,吏部員外郎趙文遠。他步履沉穩(wěn),官威端得十足。目光掃過廳堂,
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沈玉蓉緊緊挽著他的胳膊,頭顱高昂,如同驕傲的孔雀。
"文遠啊,一路辛苦,快請上座!"父親沈崇禮臉上堆滿了笑,親自引著趙文遠走向主位。
"岳父大人客氣了。"趙文遠微微頷首,聲音四平八穩(wěn)。
他的目光卻似不經(jīng)意地掠過我站立的方向,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移開。
仿佛我只是角落里一件礙眼的擺設(shè)。他撩袍在父親下首的主賓位落座,
立時便有丫鬟奉上剛沏好的頂階龍井。沈玉蓉緊挨著他坐下,接過丫鬟遞來的熱巾子,
親自替他擦了擦本就不見汗?jié)n的額頭,動作親昵又透著炫耀。"文遠近日公務(wù)甚是繁忙吧?
"大伯沈崇德笑著寒暄,語氣里滿是巴結(jié),"吏部考功清吏司,那可是緊要之地,
手握百官前程吶!"趙文遠端起茶盞,用蓋碗輕輕撇著浮沫,姿態(tài)從容:"大伯過譽。
不過是替朝廷辦差,盡本分罷了。近日確有幾件要緊事,江南道幾位官員的考績評定,
還有......"他頓了頓,目光再次狀似無意地掃過我這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輕蔑,
"也操心些后輩的學(xué)業(yè)前程。聽說蘇相公,"他刻意加重了"相公"二字,"今秋又要下場?
若有什么難處,不妨直言。同為一門親戚,能幫襯的,本官自不會袖手旁觀。
"這話聽著像是好意??赡?幫襯"二字從他嘴里說出來,配上他那副施舍般的口吻,
比直接辱罵更令人難堪。廳內(nèi)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有憐憫,有嘲諷,
更多的是一種看好戲的興味。沈玉蓉立刻接腔,聲音又尖又亮,
蓋過了所有竊竊私語:"哎呀夫君,你心腸也太好了!只是這舉業(yè)功名,講究的是真才實學(xué),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她一邊說,一邊拿眼風(fēng)狠狠剜著我:"有些人吶,
天生就不是那塊料,扶不上墻的爛泥,你就是給他金山銀山堆著,他也中不了!
"嘴角的譏笑幾乎要咧到耳根,"倒不如趁早死了那條心,學(xué)個賬房手藝,
或去哪個大戶人家當個西席,混口飯吃是正經(jīng)!也省得拖累了旁人!"04"玉蓉!
"母親周氏終于忍不住,低聲呵斥了一句,臉色極其難看。沈玉蓉卻渾不在意,
反而更加得意地揚起了下巴。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尷尬彌漫廳堂之際,
府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喧嘩。那并非尋常車馬停駐的動靜。
而是隱隱夾著甲胄摩擦的金鐵之聲和整齊劃一的沉重步伐。
一股肅殺之氣隔著高墻便透了過來。緊接著,管家沈忠?guī)缀跏沁B滾帶爬地沖進了花廳。
一張老臉煞白,嘴唇哆嗦得不成樣子,連禮數(shù)都忘了,指著門外,
聲音抖得變了調(diào):"老、老爺!夫人!外......外面......侯、侯爺!定遠侯!
侯爺駕到!""哐當!"沈崇禮手中捧著的茶盞失手跌落,滾燙的茶水潑了一身,
名貴的官窯蓋碗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卻渾然不覺,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眼珠子瞪得溜圓,
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誰?!你說誰來了?!"趙文遠臉上的從容矜持瞬間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震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他"騰"地站起身,動作太猛,
帶得身后的椅子都歪了,聲音也變了腔調(diào):"定遠侯?!裴侯爺?
他......他怎會來此?"他下意識地整理著自己本就一絲不茍的官服和烏紗,
手指竟有些發(fā)顫。整個花廳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方才還端坐著的族親長輩們個個驚惶失措地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成一片。
沈玉蓉臉上的得意笑容徹底僵住,血色褪盡,只剩下茫然和驚懼。定遠侯裴錚!
那可是手掌京畿兵權(quán)、圣眷正隆、跺跺腳京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這等云端上的貴人,
怎么會毫無征兆地降臨他們沈家這小小的五品門第?"快!快開中門!所有人!隨我出迎!
快!"沈崇禮如夢初醒,聲音都劈了叉,幾乎是嘶吼著下令。也顧不得儀態(tài),
提著袍角就踉踉蹌蹌地往外沖。趙文遠緊隨其后,臉色蒼白,額角已見了冷汗。
廳內(nèi)眾人亂作一團,推搡著涌向門口。一片兵荒馬亂中,唯有我站在原地。
目光穿過紛亂的人影,投向洞開的廳門之外。春日耀眼的陽光里,
一行人踏著沉穩(wěn)如山的步伐,逆光而來。為首那人身姿挺拔如松,并未著甲,
只一身玄色暗云紋錦袍,腰間束著玉帶。通身的氣度卻比任何甲胄都更顯凜然威勢。
他面容隱在光影交界處看不真切。唯有一雙眸子,深邃銳利如寒潭古劍。掃視過來時,
方才還喧鬧如沸的廳堂霎時死寂一片,落針可聞。05死寂。
方才的慌亂喧囂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瞬間掐滅。
廳堂內(nèi)只剩下粗重壓抑的喘息和衣料摩擦的窸窣聲。沈崇禮和趙文遠沖在最前,
此刻卻僵在門檻內(nèi),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驚惶與難以置信。
玄衣男子------定遠侯裴錚,已踏入廳中。
他身后跟著四名身著玄甲、腰佩長刀的親衛(wèi)。眼神冰冷,如同出鞘的利刃,
無聲地散發(fā)著迫人的煞氣。陽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擋住,在他身前投下濃重的陰影,
仿佛連溫度都驟然降低了幾分。沈崇禮一個激靈,終于反應(yīng)過來,"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幾乎帶著哭腔:"草......草民沈崇禮,叩見侯爺!
不知侯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罪該萬死!萬死!"他這一跪,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
廳內(nèi)"噗通"、"噗通"跪倒一片。趙文遠雖身著官服,此刻也臉色慘白地跟著屈膝下拜,
額頭觸地,官帽都歪了。沈玉蓉更是嚇得腿軟,被旁邊的丫鬟死死攙著才沒癱倒在地。
裴錚的目光淡漠地掃過腳下匍匐一片的人群,并未停留。最終,竟越過眾人,
精準地落在了唯一還站著的我身上。那目光沉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
他薄唇微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金玉相擊般的冷冽質(zhì)感:"都起來。
本侯路過,聽聞蘇先生在此,順道探望。"蘇......先生?
跪在地上的沈崇禮猛地抬起頭,臉上混雜著極度的茫然和驚駭。趙文遠更是渾身一顫,
難以置信地抬眼,目光在我和裴錚之間驚疑不定地逡巡。蘇先生?哪個蘇先生?這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