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明并不知道秦姒為什么來找黃廠長。
但上次被她三言兩語嚇得逃回家后,他就知道她在這里不會有什么好事。
黃廠長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答非所問。
“我記得,你去年的工資是七十元,今年上調了五元,是七十五元?!?/p>
“是的,感謝領導的栽培,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的工作?!?/p>
秦秋明并不知道黃廠長問這話的原因,但不妨礙他趁機表決心。
“蔬菜每斤一分到五分錢,你家六口人,我算每天買四斤,大概需一毛五左右,一個月就是四塊五,肉每斤一塊一,每天買一斤,一個月就是三十三塊,蔬菜加肉一個月大概花三十七塊五。我算得對不對?”
黃廠長一邊說,一邊在草稿紙上把他說的東西列出來。
“黃廠長,我家沒那條件,家里孩子多,花銷大著呢,肉都是隔幾天吃,可不能天天吃?!?/p>
秦秋明不懂黃廠長為什么要算他家的家用,但直覺不對,瞬間警惕起來。
他家之前有王利華的幫襯,確實能天天吃肉。
但自從王利華被抓走后,沒有肥羊薅了。
劉桂芬不舍得買肉,他們家已經好幾天不吃肉了,秦天澤天天在家鬧。
黃廠長點點頭,現在物資供應不上,有錢都沒地買,他家也不能天天吃肉。
“行,那這菜錢咱們先不算,你們家最大的開銷是多少?”
“這,這,我們家最大的開銷,就是每天的菜錢,其他大件的東西也沒錢買啊?!?/p>
秦秋明心里越發(fā)不安,難道他暗地里做的事,被發(fā)現了?
那也不對啊,如果被發(fā)現,他早就被抓進局子里了。
秦姒在旁邊不屑地撇了撇嘴,暗暗腹誹。
是,你們家沒錢買,都是去找她媽媽借錢買。
家里兩部自行車,電視機,洗衣機,電冰箱,風扇,這些貴重的家電一件都沒少買。
“那這些借款怎么回事?”
黃廠長拿著一本筆記本,神情嚴肅地指著上面記錄的賬目質問。
“什,什么借款?”
秦秋明聲音有點顫抖,眼神卻陰狠地瞪了一眼秦姒。
賤人,一點欠款,竟敢舞到他領導的面前。
本來今天就想找人搶那筆錢,看來人也不能留了。
秦姒看見他的眼神,不但不害怕,反而朝他甜甜地笑了。
她敢來找他的領導,就不是怕事的人。
這種扒在身上吸血的遠親,早就該斷干凈了。
“你看這些記錄,你愛人隔三岔五,就會上門借錢,小的幾塊,大的幾十塊,這一個月下來竟有一百多兩百塊錢。
秦主任,你告訴我,這些錢究竟用在什么地方?”
黃廠長的手指劃拉著流水帳,眼神犀利地盯緊秦秋明。
秦秋明臉色瞬間煞白,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隨后,他想到什么,一把擦掉額頭上的汗水,鎮(zhèn)定了起來。
“黃廠長,這些賬目都是假的,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我和我愛人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有一百二十塊錢,根本用不著向別人借。你不要被別人騙了。”
黃廠長雙手壓在筆記本上,對秦姒說道:“小同志,你堂叔說沒有借過錢,你怎么說?”
秦姒笑瞇瞇地說道:“黃廠長,我們領居都夸您專業(yè)知識深厚,管理能力強,自行車廠在您的帶領下,一直都是咱江市數一數二的龍頭工廠。
您看我媽媽記錄的賬本上,每筆支出的借款,都有見證的證人名字。
相信以您的智慧和公正嚴明的處事作風,一定能判斷出真假,任何小人都逃不過您的法眼?!?/p>
黃廠長被夸得嘴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住,他輕咳了聲。
“咳,小同志,我哪有你夸得那么好,我這是在其位謀其事。
你放心,這賬目上的錢可不是小數目,我一定會追查清楚的。
該你的一分都不少你的,但,”
黃廠長臉色嚴肅地看著秦姒:“如果你是污蔑,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黃廠長,如果是假的,我愿負法律責任。”
秦姒舉起右手,神情嚴肅地表態(tài)。
秦秋明在兩人說話時,冷汗就一直流,后背的衣服都濕透了。
劉桂芬借錢時特意不寫任何借條,兩口子為此還嘲笑王利華傻。
但他沒想到,王利華不但把每筆借款記錄了下來,還有當時的見證人名字也寫在上面。
有沒有借款,把上面的見證人找來,就一目了然了。
黃廠長看著他心虛的樣子,更確定了他心中的設想。
他唰唰地翻動筆記本到記錄的最新一頁。
“秦主任,這最新一筆借款,是在前幾天,上面寫著借款二百元,借款理由買收音機,借款人劉桂芬,見證人朱紅梅。”
隨著黃廠長一項項說清楚,秦秋明的汗流得更快了,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
同時他心里也恨毒了王利華。
這個死女人,那么小氣,家里有那么多錢,只是問她借點小錢,都要記錄得這么清楚,一點都沒有親戚的情份。
活該她被委員會抓走。
秦秋明臉上卻極力鎮(zhèn)定,心里更是絞盡腦汁地想為自己開脫。
“黃廠長,這,這,我不清楚啊,這些瑣事都是我愛人在打理的,就連我的工資都是全部交給她保管。
我真的不知道她私底下,還向我弟妹借錢。
如果知道,我一定會阻止她的?!?/p>
他不想丟掉這份既輕松工資還高的工作,只好把過錯全推到劉桂芬身上。
反正借錢時,全是劉桂芬經手,他從來沒有出面過,誰也抓不到他的錯處。
想到這里,他又鎮(zhèn)定了下來。
“這樣啊”,黃廠長食指“篤篤篤”地輕點著桌面思索。
片刻后,他停下動作,吩吩到:“秦主任,你現在能不能把你愛人找來,咱今天把事情弄清楚。
是啰是鼓,總有個說法不是?”
“是,黃廠長,我這就打電話叫她過來?!?/p>
秦秋明知道今天這事不能善了了,死丫頭有這樣的證據,到哪里都是他們理虧。
今天這錢不還是不行了,但怎么拿的就得怎么給他吐出來。
秦姒挑釁地看著他想刀她的眼神,心里躍躍欲試。
她早就想揍這些白眼狼了,如果他出手,正好省得她去找他了。
都是一個城市的,劉桂芬很快就騎著自行車過來了。
她剛進門,一個巴掌就甩到了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