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絕對的、凍結靈魂的死寂。
超市化作了巨大的幽藍冰棺。厚厚的、散發(fā)著刺骨寒氣的堅冰覆蓋了一切。扭曲的貨架冰雕,凝結著冰花的泡面包裝袋,懸掛著冰棱的節(jié)能燈管…時間與空間仿佛都被這源自鏡廊最深處的規(guī)則寒潮徹底凍結。唯有冰柜的方向,那扇金屬門板被厚厚的幽藍冰層覆蓋,只留下七道深嵌冰層內部的、如同凍結傷疤的焦黑灼痕,沉默地指向深淵。
陸時是這冰封世界中心的一座人形冰雕。
他保持著被寒潮吞沒瞬間的姿態(tài)——身體因拋擲小雨而前傾,一只手臂抬起似要格擋,另一只手則死死攥著那塊黃銅懷表殘片。幽藍的堅冰將他徹底包裹,凍結了他臉上的瘋狂、眼中的(空洞的)絕望、嘴角尚未干涸的血跡。斷裂的肋骨、脖頸的紫黑指印、體內狂暴沖突的能量…一切傷痛都被這極致的冰寒按下了暫停鍵。
凍結的,不僅僅是肉體。他的意識,也被拖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絕對靜止的幽藍冰原。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只有永恒的、能將思維都凍碎的寒冷。過往的記憶碎片如同被冰封的星辰,懸浮在這片意識的冰原上,冰冷、遙遠、失去了所有的溫度和色彩。超市的喧囂、小雨的草莓糖香、蘇晚最后冰冷的托付眼神…都變得模糊不清,如同隔著一萬米厚的冰層。
存在本身,在這片冰原中,正被緩慢地、無情地剝離、稀釋。他仿佛正在變成這幽藍冰原的一部分,變成一塊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的…冰。
唯有手中緊握的那一點。
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溫熱感,如同冰核深處殘留的最后火星,在陸時被冰封的意識深處頑強地燃燒著。
是那塊懷表殘片。
它同樣被幽藍的堅冰包裹,但殘片上那七個冰冷的數字光點——719364——卻并未熄滅!它們在厚厚的冰層之下,如同七顆被冰封的星辰,持續(xù)散發(fā)著微弱卻無比固執(zhí)的幽藍光芒!這光芒穿透了凍結意識的冰層,微弱地照耀著陸時意識冰原的核心,形成了一小片勉強維持“自我”的、尚未被徹底凍結的領域。
這七個數字,是蘇晚用最后的意志和存在刻下的坐標,是通往鏡廊深淵的鑰匙,也是此刻錨定陸時即將消散意識的唯一燈塔!
“滴答…”
一個極其微弱、仿佛幻覺般的機械聲,在這片死寂的意識冰原中突兀地響起。不是來自外界,而是源自那七個幽藍的數字光點!它們的光芒隨著這“滴答”聲,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陸時被凍結到麻木的意識,因為這微弱的光和聲,極其艱難地、如同生銹的齒輪般轉動了一下。
蘇晚…小雨…債…超市…
破碎的意念如同冰層下的暗流,開始極其緩慢地涌動。
就在這意識艱難復蘇的瞬間——
嗡…!
一股冰冷的、帶著絕對審判意味的規(guī)則力量,如同潛伏的毒蛇,驟然刺穿了冰封的超市空間,狠狠扎入陸時被凍結的意識冰原!
是它!那倒懸的冰晶骷髏算盤!
蘇晚的“冰霜之擁”雖然凍結了物理空間和那兩道毀滅光柱,暫時打斷了“存在剝離”的程序,卻并未徹底摧毀那代表著冰冷債務規(guī)則的算盤本身!它只是被那同源卻更古老純粹的寒潮暫時壓制、凍結在了超市半空,如同一個巨大的、猙獰的紫色冰雕!
此刻,當陸時的意識出現(xiàn)一絲松動,這代表著規(guī)則意志的算盤虛影,立刻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再次蘇醒!它無法立刻掙脫整個空間的幽藍冰封,卻將一股純粹的、凍結存在的規(guī)則意志,如同無形的冰錐,狠狠刺入陸時意識中那片尚未被完全凍結的領域!
“債務人:陸時。”
“債務標的:存在本源?!?/p>
“狀態(tài):凍結?!?/p>
“強制執(zhí)行:凍結狀態(tài)確認。存在剝離程序…持續(xù)…”
冰冷的宣告直接在意識深處回響。伴隨著這宣告,陸時意識冰原中那片由七個數字光點勉強維持的“自我領域”,邊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凍結、被侵蝕!幽藍的冰層如同活物般向內蔓延!七個數字光點散發(fā)的光芒,在規(guī)則意志的壓制下,開始變得黯淡、搖曳!
更可怕的是,在這股規(guī)則意志的刺激下,陸時體內那三股被寒潮暫時凍結的毀滅性能量——錢無缺的陰冷貪婪、引爆指印的混亂毀滅、過期毒藥的冰寒麻痹——如同被投入冰水的滾油,在凍結的表象下,驟然開始了更加狂暴、更加無序的對沖沖突!
劇痛!并非來自肉體,而是源自靈魂本源的撕裂感!如同有無數根燒紅的鐵棍在他被凍結的意識核心瘋狂攪動!被凍結的過往記憶碎片在這劇痛中劇烈震顫,仿佛隨時會徹底崩碎湮滅!
“呃…啊…!”陸時在意識的深淵中發(fā)出無聲的哀嚎。那七個數字光點構成的小小領域在內外夾擊下?lián)u搖欲墜!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釘在冰墻上的標本,只能眼睜睜看著冰冷的規(guī)則和體內的毀滅力量一點點蠶食掉他最后的存在痕跡。
不能這樣結束!蘇晚用命換來的通道!小雨還在里面!債還沒還清!超市…他的超市…
超市!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劇痛和混亂!
超市是他的根!是他的“存在”憑證!他之前能用記賬本短暫抵抗規(guī)則,正是因為那本子代表了超市最底層、最混亂卻也最堅韌的“存在噪音”!
現(xiàn)在,整個超市被凍結了!但這凍結…是不是也是一種“狀態(tài)”?一種可以被“重構”的“狀態(tài)”?!
這個想法瘋狂而大膽!如同在萬丈懸崖上走鋼絲!但陸時已被逼到絕境!他殘存的意志如同被點燃的野火,不顧一切地抓住了這最后一絲瘋狂的可能!
重構!目標不是物品,也不是空間通道!而是——凍結他自身的“冰封狀態(tài)”!以及…那倒懸在頭頂、同樣被凍結的、代表著債務規(guī)則的冰晶骷髏算盤!
他要賭!賭他的能力,賭超市意志的韌性,賭蘇晚留下的七個數字坐標的錨定之力,能在這被凍結的規(guī)則夾縫中,撬動一絲生機!
“重…構…”陸時用靈魂在咆哮,所有的意念都瘋狂涌向那七個在規(guī)則壓制下艱難閃爍的數字光點!以它們?yōu)榛c,以超市被凍結的駁雜意志為材料,以自身瀕臨破碎的存在本源為杠桿!
目標一:將包裹自身的幽藍堅冰,強行重構為——隔絕規(guī)則侵蝕的“絕緣冰甲”!哪怕只有一瞬間!
目標二:將那倒懸的、同樣被凍結的冰晶骷髏算盤虛影上,一顆正在緩緩向下?lián)軇?、代表著“存在剝離”進度的、散發(fā)著不祥紫光的——特定骷髏算珠——強行重構為…短暫的“凍結解除”信號!
這是一個悖論般的賭局!他要利用凍結的狀態(tài)去對抗凍結的規(guī)則!用規(guī)則本身的“凍結”去暫時中斷規(guī)則的“剝離”!
嗡——?。。?/p>
七個幽藍的數字光點,在陸時瘋狂的意志催動下,猛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這光芒穿透了他意識冰原的幽藍冰層,甚至穿透了包裹他肉體的厚重堅冰,在死寂的超市冰窟中投射出七個幽藍的光斑!
與此同時,整個被冰封的超市空間,似乎也因為這七個光點的共鳴而產生了極其細微的震動!那些被凍結的貨架、商品、甚至空氣塵埃…屬于“好又來超市”本身的、駁雜混亂的底層意志碎片,如同沉睡的士兵被喚醒,化作無數細碎的、無形的能量流,被七個光點強行抽取、匯聚!
陸時感覺自己像一個即將被吹爆的氣球!強行引導超市意志對抗規(guī)則,讓他的意識核心如同被億萬根鋼針穿刺!七個光點構成的領域在劇烈膨脹和收縮,邊緣不斷崩碎又重組!
就在他感覺意識即將徹底崩解的臨界點!
重構——發(fā)動!
目標一:絕緣冰甲!
包裹他身體的厚重幽藍堅冰內部,無數細微的、代表著超市底層意志的混亂能量流,在七個數字坐標的引導下,瘋狂地扭曲、重組!堅冰的分子結構并未改變,但其內部蘊含的“規(guī)則傳導性”,被強行扭曲、隔絕!冰層表面,瞬間浮現(xiàn)出無數細密的、如同電路板走線般的幽藍紋路,散發(fā)著混亂的“噪音”屏障!
目標二:凍結解除信號!
陸時那燃燒的意志,如同無形的刻刀,順著規(guī)則意志刺入他意識的那道冰冷鏈接,逆流而上!精準地鎖定在那倒懸的冰晶算盤虛影上,一顆正在向下?lián)軇?、散發(fā)著針對他存在剝離紫光的骷髏算珠!他的意志,混合著超市的混亂噪音和七個數字的冰冷秩序,狠狠地、強行地“刻印”在那顆被凍結的算珠之上!
刻印內容:“狀態(tài)錯誤!凍結解除!暫停執(zhí)行!”
就在這刻印完成的瞬間!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響徹整個規(guī)則層面的異響!
那顆被陸時意志強行“重構”的骷髏算珠,在倒懸的冰晶算盤虛影上,猛地——卡住了!
它并未向上彈回,也并未繼續(xù)向下?lián)軇?!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按在了原位,發(fā)出一種規(guī)則層面的、令人牙酸的滯澀摩擦聲!算珠表面流轉的、代表著“存在剝離”程序的冰冷紫光,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瘋狂地閃爍、明滅!
整個倒懸的冰晶算盤虛影劇烈地震顫起來!那股鎖定陸時、持續(xù)進行存在剝離的冰冷規(guī)則意志,因為這顆關鍵算珠的“卡頓”,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和中斷!
有效!賭對了!雖然只是極其短暫的干擾!
而就在規(guī)則意志出現(xiàn)混亂中斷的這千分之一秒!
包裹陸時身體的幽藍堅冰,那層被他強行重構出的“絕緣冰甲”,發(fā)揮了作用!失去了規(guī)則意志持續(xù)而強力的侵蝕推動,那原本瘋狂向內凍結、剝離他存在本源的冰層力量,驟然減弱!
與此同時,陸時體內那三股因規(guī)則刺激而狂暴沖突的毀滅性能量,失去了外部規(guī)則的強力壓制,對沖沖突的烈度瞬間達到了頂峰!
轟?。?!
意識冰原的核心,仿佛引爆了一顆精神核彈!混亂毀滅的灼熱狂暴與冰寒麻痹的極致凍結,在失去緩沖的瞬間,狠狠地、毫無保留地撞在了一起!
這一次的沖突,遠超以往任何一次!陸時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投入了恒星核心與絕對零度的夾縫之中,瞬間就要被徹底撕碎湮滅!
然而,就在這毀滅性的沖突爆發(fā)的核心點!
一個極其微小、稍縱即逝的、能量被極致壓縮和中和的——絕對平衡奇點——再次出現(xiàn)了!這一次,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實,都要…純粹!
陸時那被逼到極限、在劇痛中反而變得異常清明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機械臂,在“絕緣冰甲”爭取到的這千分之一秒的喘息中,在七個幽藍數字光點的冰冷秩序指引下,精準無比地捕捉到了這個奇點!
沒有猶豫!沒有退路!
“重構——??!”他用靈魂最后的力氣咆哮!
一個無形的、凝聚了他所有求生意志、超市規(guī)則以及七個數字冰冷坐標的“標簽”,瞬間生成,狠狠烙印在這個狂暴卻絕對平衡的能量奇點之上!
標簽內容:“絕對零度·臨界熔爐!一次性·爆發(fā)!”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同時蘊含著極致冰寒與恐怖熔巖般高溫的、純粹而狂暴的能量洪流,猛地從陸時胸口那個被“標簽”鎖定的奇點爆發(fā)出來!
這股能量洪流,不再是之前那種溫和的暖流!它是被強行壓縮到臨界點、然后瞬間釋放的毀滅性能量!它如同脫韁的狂龍,瞬間沖破了陸時體內所有的桎梏!
咔嚓!咔嚓!咔嚓!
包裹他身體的厚重幽藍堅冰,在這股內外交攻的狂暴能量沖擊下,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玻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裂痕中,冰藍色的寒流與赤紅色的高溫能量瘋狂交織、噴涌!
轟!??!
一聲巨響!陸時身體周圍的幽藍堅冰轟然炸裂!無數鋒利的冰晶碎片如同霰彈般向四周激射!他如同破冰而出的遠古兇獸,帶著一身蒸騰的冰霧與狂暴的能量亂流,重重地單膝跪倒在冰層覆蓋的地面上!
他的身體在劇烈顫抖,皮膚上布滿了被冰晶割裂的傷口和能量灼燒的焦痕,口鼻中鮮血汩汩涌出。但那雙空洞的眼眶中(盡管依舊流血),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
他掙脫了冰封!
然而,危機并未解除!
倒懸的冰晶算盤虛影,那顆被強行“卡住”的骷髏算珠,在陸時破冰而出的瞬間,表面瘋狂閃爍的紫光猛地一滯!那股混亂中斷的規(guī)則意志,如同被徹底激怒的毒蛇,瞬間重新凝聚!更加冰冷!更加狂暴!
“規(guī)則干擾!最高懲戒!”
“強制執(zhí)行:抹除!”
咔噠!咔噠!咔噠!
算盤上,所有代表最高懲戒的骷髏算珠被無形的力量以超越極限的速度瘋狂向下?lián)軇?!一道純粹由毀滅性?guī)則構成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實、都要恐怖的暗紫色光矛,瞬間在算盤下方凝聚成型!矛尖鎖定的,正是剛剛破冰而出、氣息狂暴卻虛弱的陸時!
這一次,不是剝離!是徹底的——抹除!
光矛尚未射出,那恐怖的抹殺意志已經讓陸時靈魂顫栗!剛剛爆發(fā)后的身體如同被掏空,連抬起一根手指都無比困難!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陸時的目光(感知),猛地掃過自己剛剛破冰炸裂的地方!在無數飛濺的幽藍冰晶碎片中,一塊巴掌大小、邊緣鋒利的冰塊,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冰塊內部,竟然凍結著一縷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的——暗紫色能量流!那是之前冰柜門上蔓延的、被火鍋湯料灼燒后殘留的、屬于顏靈的極股冰寒氣息!它被蘇晚的寒潮凍結在了這塊冰里!
一個瘋狂到極致的念頭,瞬間劃過陸時被逼到絕境的大腦!
他猛地伸手,不顧鋒利的邊緣割破手掌,一把抓住了那塊凍結著暗紫色能量的幽藍冰塊!同時,他那狂暴混亂的意志,再次瘋狂涌出,目標——那塊冰塊!
“重構——!!”陸時對著那即將射出的毀滅光矛,發(fā)出了最后的、賭上一切的咆哮!
“顏靈·嫉妒冰晶盾!仇恨吸引!”
嗡!
那塊被他抓住的幽藍冰塊,在陸時意志注入的瞬間,內部凍結的暗紫色能量流如同活物般瘋狂扭動起來!冰塊表面瞬間浮現(xiàn)出無數細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紫色紋路!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屬于顏靈的嫉妒、怨毒、以及對陸時刻骨仇恨的氣息,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瞬間爆發(fā)出來!
就在這氣息爆發(fā)、重構完成的瞬間!
咻——!?。?/p>
那道代表著絕對抹殺規(guī)則的暗紫色光矛,撕裂空間,帶著毀滅一切的意志,狠狠射向陸時!
然而,就在光矛即將命中陸時的前一個剎那!
那倒懸的冰晶算盤虛影,似乎被陸時手中那塊散發(fā)著濃郁顏靈氣息的“冰晶盾”強烈干擾了一下!冰冷的規(guī)則意志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識別混亂”!這道抹殺光矛的目標優(yōu)先級,似乎被那“仇恨吸引”強行扭曲了一瞬!
光矛的軌跡,出現(xiàn)了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偏轉!
噗嗤——?。?!
毀滅性的暗紫色光矛,沒有命中陸時的身體,而是擦著他舉起“冰晶盾”的手臂邊緣,狠狠貫入了他身后——那扇被幽藍堅冰徹底覆蓋的冰柜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