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那株發(fā)光的向日葵，順著消防梯一路跌跌撞撞往下爬。周燼的頭盔太重了，壓得我脖子生疼，但我不敢摘——樓下傳來的嘶吼聲越來越近，金屬梯子在我的重量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顏博士！這邊！」
一個小身影從巷子口的垃圾桶后面探出頭，熒光棒在他手里晃得像節(jié)日的煙花。小皮球臟兮兮的臉上全是汗，背著他那個從不離身的破舊熊貓書包。
「周隊長呢？」他踮著腳往我身后看，眼睛在向日葵的藍光下亮得驚人。
「他讓我們先去消防站。」我喘著氣說，心臟在胸腔里狂跳。遠處研究所的方向突然傳來爆炸聲，橙紅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空。
小皮球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快走！那些東西聞到血味了！」
他拽著我鉆進一條狹窄的后巷，熟練地翻過幾道矮墻。我的白大褂被鐵絲網(wǎng)勾住，撕拉一聲裂開個大口子。轉(zhuǎn)過第三個彎時，向日葵的光突然暗了一下。
「它要死了?！剐∑で驕愡^來，鼻子幾乎貼到花盤上，「它需要水?！?/p>
「你怎么知道？」
「我媽以前是花匠。」他拍了拍書包，里面?zhèn)鞒鼋饘倥鲎驳穆曇?，「我?..借了點工具?！?/p>
消防站的大門敞開著，里面一片狼藉。值班室的電腦還亮著，屏幕上閃爍著紅色警告：【全市進入緊急狀態(tài)】。小皮球像只敏捷的小猴子，三兩下爬上了屋頂?shù)臋z修梯。
「上來！這里安全！」
我抱著向日葵艱難地爬上鐵梯。頂樓平臺上，一排排太陽能板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角落里有個用防水布蓋著的方形物體，小皮球一把掀開——是個裝滿土的種植箱。
「周隊長弄的?！顾靡獾剡肿煲恍?，露出缺了顆門牙的豁口，「他說總有一天用得上?！?/p>
我小心翼翼地把向日葵栽進土里，它的根系立刻舒展開來，藍光稍微穩(wěn)定了些。小皮球從書包里掏出一個銹跡斑斑的澆水壺，又從消防水箱接了水。
「給你?！顾褖剡f給我，「它喜歡你。」
水滴落在向日葵根部的瞬間，花盤突然轉(zhuǎn)向我，藍光像呼吸一樣明暗交替。一種奇怪的感應(yīng)涌上心頭，仿佛能聽到它在「說話」——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模糊的情緒，像是......饑餓？
「它想要更多?！刮亦哉Z，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葉片。
「那就哭啊。」小皮球蹲在旁邊，托著腮幫子看我，「你剛才在實驗室不是哭出來的嗎？」
我瞪了他一眼：「哭又不是水龍頭，說開就開！」
「我有辦法?！顾蝗粡臅锾统鰝€小瓶子，標(biāo)簽上寫著【辣椒提取液】，「王阿姨廚房偷的，保證辣哭你?！?/p>
「等等——」
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把一滴紅色液體彈到我臉上。
火辣辣的刺痛瞬間從眼睛蔓延到整個面部，淚水決堤般涌出。這次不是一滴，而是成串的淚珠砸在向日葵上。
啵！啵！啵！
每滴眼淚落下，就有一株新的幼苗破土而出。但它們長得歪歪扭扭，葉片邊緣呈現(xiàn)不健康的鋸齒狀。最后一株甚至長出了尖刺，差點劃傷小皮球的手。
「停！快停下！」他慌張地往后躲，「它們不對勁！」
我拼命眨眼，試圖止住淚水。就在這時，消防梯突然劇烈震動——有什么東西正在爬上來！
「喪尸？」我抓起地上的一截鋼管。
小皮球卻搖頭：「喪尸不會喘得這么大聲。」
果然，下一秒周燼的腦袋從梯口冒了出來。他的防火服幾乎成了破布條，左臂上一道猙獰的傷口正在滲血。更可怕的是，他身后還跟著三個搖搖晃晃的身影！
「關(guān)門！」他一個翻滾上了平臺，反手甩出消防斧。斧頭旋轉(zhuǎn)著砍中最前面喪尸的脖子，但另外兩個已經(jīng)撲了上來。
我本能地擋在那些變異植物前，淚水再次涌出。這次不是辣的，是純粹的恐懼。淚珠落在那些畸形幼苗上，它們突然像蛇一樣竄出去，纏住了喪尸的腳踝。
「退后！」周燼一把將我拉開。只見那些植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而被它們觸碰到的喪尸，皮肉竟然開始腐爛脫落！
幾秒鐘后，平臺上只剩下三具白骨。
我們?nèi)齻€面面相覷，只有向日葵的藍光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周燼第一個回過神來，他單膝跪地檢查那些死去的植物，眉頭越皺越緊。
「憤怒。」他突然說。
「什么？」
「你的情緒影響了植物?！顾钢切Т痰目萏?，「辣椒讓你憤怒，所以它們變得具有攻擊性?！褂种噶酥缸畛跄侵晗蛉湛?，「而實驗室里你害怕，所以它產(chǎn)生了保護性光芒。」
小皮球突然打了個噴嚏，我們這才發(fā)現(xiàn)他臉上起了大片紅疹。周燼一把拎起他后領(lǐng)：「你碰那些植物了？」
「就...就摸了一下下...」
周燼迅速從急救包里翻出抗過敏藥，動作嫻熟得不像個消防員。喂完藥，他突然轉(zhuǎn)向我：「再試一次?！?/p>
「什么？」
「不同的情緒?！顾钢罩姆N植箱，「我們需要知道所有可能性。」
我咬著嘴唇搖頭：「太危險了！萬一——」
「沒有萬一?！顾忾_左手繃帶，露出那道發(fā)光的疤痕，「三年前植物園大火，就是因為有人在試驗情緒催化植物?，F(xiàn)在整個城市都在燃燒，我們需要每一種可能的力量?！?/p>
月光下，他的眼睛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水。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最近看的那部催淚電影......
「不對?！怪軤a突然伸手抹掉我眼角將落未落的淚珠，「真實的情緒才有用。你在實驗室是因為真實的恐懼，剛才是因為真實的憤怒?！顾D了頓，「現(xiàn)在，想想你最快樂的事?！?/p>
我最快樂的事？
腦海中閃過畢業(yè)那天，陽光透過實驗室的窗戶，照在我養(yǎng)的第一株開花水稻上......
溫?zé)岬囊后w滑過臉頰，這次是無聲的。淚珠落入土壤的瞬間，一株嫩綠的幼苗破土而出，頂端綻開朵小巧的白花?？諝庵型蝗粡浡鹎逍碌南銡猓覀兩砩系膫诰谷灰匀庋劭梢姷乃俣乳_始愈合！
「天啊...」小皮球摸著自己消退的紅疹，眼睛瞪得溜圓。
周燼卻盯著消防站對面的建筑物——那些游蕩的喪尸似乎被香氣吸引，正朝我們這邊聚集！
「負面情緒驅(qū)散它們，正面情緒卻會吸引。」他快速總結(jié)道，一把拉下頂樓的應(yīng)急閘門，「我們需要制定規(guī)則?！?/p>
就在這時，小皮球的書包里突然傳來刺耳的電子音：【警告！檢測到生命體異常增殖！】
我們齊刷刷轉(zhuǎn)頭。小家伙訕笑著掏出一個改裝過的蓋革計數(shù)器，表盤正瘋狂跳動：「那個...我可能知道王老板為什么追我們...」
他按下播放鍵，一段監(jiān)控錄像開始播放：畫面中，王老板正往研究所的通風(fēng)系統(tǒng)里注入一種熒光綠色氣體。而氣體接觸到的植物，全部開始瘋狂生長、變異......
「昨晚我去撿廢品看見的?！剐∑で蛐÷曊f，「他管那個叫'創(chuàng)世紀'?！?/p>
周燼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走到平臺邊緣，指著遠處市中心——那里的天空呈現(xiàn)出詭異的紫綠色，隱約可見巨大的藤蔓狀黑影在摩天大樓間蠕動。
「他不是要抓你?！怪軤a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是要抓能控制植物的人。」
夜風(fēng)吹過頂樓，新生的白花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它的香氣還飄蕩在空氣中，而百米開外，第一批被吸引來的喪尸已經(jīng)開始撞擊消防站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