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前日在茶樓聽來的閑話——說沈小公子為了那位叫琳瑯的花魁，

把望月樓的琉璃盞都換了新的，只因她隨口一句「舊盞映月不夠亮」。京城里的人都笑，

說混世魔王行事荒唐無度。紈绔模樣與他大哥沈太傅截然不同。

笑完又難免嘆氣：「同是沈府出來的，怎么差這么多？沈太傅是出了名的勤勉，

五更天就去翰林院批奏折，穿的官袍都洗得發(fā)白；再看這二公子，晝伏夜出，

不是在望月樓擲骰子，就是帶著家丁在街上縱馬，活脫脫把京城當成了他的戲臺子。」

這話倒是沒說錯。沈家長兄沈硯之，是當朝最年輕的太傅，據說三歲能背《論語》，

七歲能寫策論，二十歲入翰林院，憑著一手「安邦策」得圣上青眼。

他總穿件洗得筆挺的藏青官袍，戴一頂素面紗帽，走在廊下腳步輕得像片云，

連咳嗽都要轉過身，怕驚擾了旁人。京里的世家公子，提起沈太傅，無不是「高山仰止」

的敬；提起沈扶疏，卻是「無可奈何」的直搖頭。廊下的風卷著晚春的花瓣，

落在沈扶疏攤開的掌心。那支金簪被夕陽鍍了層暖光，鏤空的牡丹花瓣里嵌著顆鴿血紅寶石，

花絲纏繞處細如發(fā)絲，是他請京城最好的銀匠打的?！赴⒛?，我們會一直是好朋友?！?/p>

他聲音發(fā)緊，指尖攥得金簪微微發(fā)燙。我伸手，卻沒去接那支簪。指尖擦過他的手腕，

觸到他藏在袖中的傷疤。剛回京那年，為了搶回被奪走的我的詩集，他跟人打了一架，

手磕在石板上鮮血如注，好了后，便留下了疤?！肝覀兪且玫耐姘?。」我輕聲說，

將那支簪推回他掌心?！干蛐」拥慕痿?，該給將來的沈夫人?！顾闹讣饷偷匾活?，

寶石在暮色里閃了下。6及笄禮的禮樂聲還沒散盡，檐角的銅鈴被晚風撞得叮當響。

我正坐在廊下繡那只總也繡不好的荷包，針腳歪歪扭扭，像極了此刻亂跳的心。

忽聽院墻外傳來「咚」的一聲悶響，跟著是熟悉的咒罵。「他娘的，這墻怎么又高了」。

我手一抖，繡花針戳進指尖，滲出點血珠。沈扶疏翻墻進來時，帶起的風卷著滿身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