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2歲中秀才,便入了王府,與小廣容王日日相伴。京城中關于我倆的謠言四起。
老夫人卻不能容我活在世上,小廣容王為救我,竟苦練邪術,引我入體!1·街上鑼鼓喧天,
隔著王府的層層高墻也聽得到。我死死關上房門,心中郁悶,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拿起書卷又看不進去。周令端著酒菜進我房門,見我滿面愁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王生別心焦,今年不中還有下個三年?!刮铱鄧@一口氣。在這京城,誰不知我年少成名,
十二歲中秀才,被稱神童,名聲大噪。人人對我寄予厚望,說我六年內必中狀元。
可之后的六年我屢次鄉(xiāng)試落榜,連殿試的門都沒摸到,如今18歲還是個秀才。我起身作禮,
悲戚道:「我還有幾個三年呢,如今已是18年歲。」周令在杯中倒?jié)M了酒,
推至我面前:「科舉總有運氣成分,以王生的才華,定不會一直被埋沒的?!埂钢x周兄欣賞,
如今這京城也只有周兄還看得起我了?!刮已鲱^將酒灌入喉嚨,只覺得鼻子一陣酸澀。
我抬起袖口擋臉,眼前模糊一片。周令緩緩扯下我的衣袖,拿過酒杯又倒?jié)M?!负劝桑?/p>
我陪你喝個痛快。」周令深深地注視著我,打開我的手心,將酒杯放在上面。
我看著眼前長我一歲的周令,蒙族上隱蔽世襲官職,生下來便承衣坐穿,一輩子順風順水。
他雖然重視富有才能之人,高看我一眼,但終究是無法體會我這種人的心情。
周令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臉上露出些委屈:「王生,你我相識六年,自小一塊長大。
看你落寞,我心里也不好過?!埂钢苄帜睦镌?,我家境貧寒,無依無靠,
承蒙你關照才得以靜心讀書,怎么敢叫你同我共苦?!怪芰钭旖浅料聛恚?/p>
抬手拭去我眼角淚痕,聲音低?。骸肝覟楹尾荒芡愎部??王生,你不愿意嗎?」
2·我頓感酒氣上頭,墻外的鑼鼓聲似乎敲進了腦袋里,嗡嗡作響。我嚯的站起身來,
拱手作禮?!钢苄执也槐。曃胰缡肿?,但我自知身份微賤,白白承受恩惠已叫我汗顏,
不能再連累周兄了?!埂高B累?你我之間還需說連累?」周令捏緊了酒杯,指節(jié)發(fā)白,
話仿佛是從牙齒碰撞之中產生的。「周兄,京中傳言我已經(jīng)知曉。尚且不說于我有何影響,
單是對你這等名門望族而言,那可是事關家族榮辱的大事?!刮铱嗫谄判牡貏窀妫?/p>
始終拱手含胸,保持禮貌距離。屋內是一片尷尬的沉默,墻外的哄鬧聲顯得更大了。許久,
周令起身,抬手拉下我的胳膊,卻握緊了不愿松開?!柑痤^,在我面前,不要拘禮?!?/p>
我只得聽從,空氣中彌漫著別扭尷尬的氣氛,我自覺不妥,拉著周令重新坐下。又夾菜,
又倒酒,陪著笑臉,企圖緩和一下差點僵硬的關系?!钢苄帜鷼?,我心情不好,
借著酒勁胡言亂語了。是我失言,我自罰三杯。」酒杯中又蓄滿了酒,我咽了口唾沫,
這已經(jīng)是第六杯了。我酒量遠不如周令,以往最多只喝過四杯,就已經(jīng)有了醉意。
今日為了賠罪,只能硬著頭皮往下灌了。三杯酒下肚,只覺天旋地轉,
周令在我眼前虛晃地飄著。周令看出我狀態(tài)不對,在耳邊大叫道:「王生,王生?」
我被震的呲牙咧嘴:「小點聲,我只是頭暈,不是耳聾。」周令開懷大笑,
又恢復了往日的輕松。抬手照著我肩頭一拍,我竟直直的滑倒地上,睡過去了。3·再醒來,
天已經(jīng)黑了,床頭只剩一盞燈亮著。我伸手揉了揉腦袋,還沒有完全清醒。我掙扎著起身,
被子滑落,感覺身上涼颼颼的。低頭看向自己赤裸的上身,心中大驚。向身旁看去,
見周令只穿著內衣躺在我旁邊。發(fā)生了什么事?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人沖進了房門。
是老夫人身邊的小丫鬟,小丫鬟見我裸著上身,大驚失色,面色緋紅,尖叫著逃走了。
我被這一聲尖叫嚇得徹底清醒,翻身下床找衣服。「我衣服哪去了?」顧不得細找,
隨意抓起一件穿在身上。穿好了衣服才想起來還有個人呢。我回過頭,
本想叫還在熟睡的周令趕緊起來了。可他半抬起身子,手撐著床榻,一臉壞笑地看著我。
我心急如焚:「你什么時候醒的?快起來吧,這下真解釋不清了?!怪芰罹挂粍硬粍印?/p>
床頭的蠟燭幽幽地照著半個床。周令的臉一半是光亮,一半是陰暗,
猶如潛藏在深海中的蛟龍,此刻已初露面目。我杵在原地愣了神,竟不知如何開口,
再多說一句都怕這蛟龍騰空而起。門外吵吵嚷嚷的聲音打破了寧靜。是丫鬟帶著老夫人來了,
身后還跟著幾個壯漢家丁。老夫人的眼睛在我、周令和桌上未撤掉的酒席之間看了一圈。
「你們······」老夫人拄著拐,顫顫巍巍地樣子,不知是老得還是氣得。面對老夫人,
我不敢多言語,無助地望向周令,用眼神懇求他開口說句話。周令看懂了我的意思,
緩緩起身,漫不經(jīng)心地穿好了衣服才開口。他好像一點也不著急?「奶奶,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我:???4.不止我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沖上去拉住周令:「你胡說些什么?」周令眼底多了些怒色:「奶奶,
今日的酒席我沒跟旁人提起,您的丫鬟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驚嚇中越聽越迷糊?!改鸀榱吮H易迕孀?,竟派人監(jiān)視我。
這就是您要的結果嗎?」老夫人變了副臉色,挺了挺脖子,雙手交疊在拐杖上,
緩緩開口道:「既然說開了,那我就直說了。」「我不管外界傳言是真是假,
但你身為廣容王,既承祖先蔭庇,就要擔負起責任?!埂溉ツ昴愦饝页苫?,卻一拖再拖,
我還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嗎?」說到這,老夫人嫌惡地瞪了我一眼。再傻也明白了,
這是沖我來的?!咐戏蛉耍槐貫殡y。我與廣容王自幼一起長大,視他為兄長。
我雖不敢視您為祖母,但也十分尊敬,老夫人和廣容王于我有恩,
我也不愿再留下來毀了廣容王聲譽?!刮页戏蛉撕椭芰罡餍幸淮味Y:「您放心,
外界傳言是假的,今日離開后,我不會再與廣容王有來往?!怪芰畛林?,
濃黑的眉毛擰在一起,嘴唇緊閉,直直的看著我。老婦人則始終沒給過我正臉?!改阋詾?,
你還能活著出去嗎?」隨著老夫人的拐杖抬起落地,身后兩個彪形大漢沖過來將我死死按住,
另外兩個則堵住了周令。「奶奶,您要做什么?」周令驚叫著,掙脫不開兩個家奴的束縛。
「帶走?!?·我被關到了一個堆滿柴草,不見陽光的地方。在這王府中,
想殺了我這樣一個沒身份沒背景的草民太容易了。自傳言開始,老夫人就看我不順眼,
曾經(jīng)想把我趕出府,不準我和周令來往。是周令跪在老夫人面前千萬個求情。
說我倆自小一起長大,他早已把我當家人,如果因為外界謠言就將我趕走,
那就是致他于不仁不義之地。老夫人活到這把年紀也不是任人哄騙的善茬。
逼迫周令今年在京城官家小姐中選個合適的,結了親事,才準我倆來往。
周令在房中不眠不休三日,熬壞了身體,見老夫人始終不肯退讓,便答應了。
可婚事一拖再拖,遙遙無期。京中像周令這般大的王公貴族早已成了婚,定了親,
只有周令連妾室也沒納一個。這十幾年來,京城之中誰不知廣容王自幼勤學,潔身自好,
從不入煙柳巷,是名門望族的首選女婿。可到了適婚年齡,周令謝絕了所有有意聯(lián)姻的人,
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起初人們以為廣容王定是想先建功立業(yè),做出點成績,再考慮婚姻大事。
可后來,在百姓間傳出小道消息。養(yǎng)在廣容王府的王生長大了,水靈的像個小姑娘,
日日陪在廣容王身邊。6·這話倒是不假。我本住在京城西南角的一個偏僻山村。茅屋一間,
田地兩畝。雖然家貧,但過得很幸福。父母日夜勞作,賺的錢除了吃飯這些基本開銷,
其余的都給我買書本,買筆墨了。我也沒有辜負父母的辛苦,12歲便中了秀才。
自此在京城中名聲大噪,登門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快磨平了本就破舊不堪的門檻。
神童的稱號也由此打響。京城中的人都說如此神童,18歲必中狀元,未來不可限量。因此,
想結交我,收我作門客的名流也很多,甚至還有邀我入家門的。
其中便有廣容王府的小廣容王。他父親早逝,小小年紀承襲了王位。但他不曾登門拜訪過我,
只是每天差人早中晚提著飯食來我家,看著我吃下去才肯走。
臨走前還留下一本市面上少有的書,七日后來取。七日后,果然取走了,接著再留一本。
小廣容王留下的書越來越厚,厚到七日都看不完。我想再多借幾日,可小廣容王不答應,
每本都是極稀少的,還想看,只能去廣容王府。這小廣容王,雖只比我年長一歲,
但最會收買人心。我一心只讀書,即便成名,也從未主動拜訪過名門貴族。
現(xiàn)在為了看完剩下的部分,我只得跟著下人去了趟王府。王府很大,紅墻綠瓦,
目光所及之處種滿了牡丹。我緊跟在下人身后,一邊流連于王府中的景色,一邊加快腳步,
生怕露了怯。這等氣派的地方,我只在書中見過。到了正廳,小廣容王已經(jīng)在那里等我了。
我趕忙行禮,不敢抬頭看他?!赴菀姀V容王?!剐V容王不嫌我衣著簡陋,上前扶我。
「免禮,你就是12歲中了秀才的王生?」「回廣容王,在下正是王生。
承蒙廣容王多日關照,今天卻為本書前來叨擾,實在抱歉?!埂笇殑浻⑿郏?/p>
好書自然是留給配得上的人,王生想看什么,只管來借就是?!埂冈谶@京城中,除了皇宮,
數(shù)我廣容王府藏書最多。我廣容王府都沒有的書,別處自然也尋不到。」我心中歡喜,
廣容王與我年紀相仿,是所有貴客中最平和,最說得上話的。謝過小廣容王后,我便回了家。
沒想到,這一次入廣容王府竟成了我厄運的開始。7·自廣容王府回來后,
登門的人逐漸少了,最后除了廣容王府的下人,再沒有一人來拜訪。后來我才得知,
京中名門貴族以為我被廣容王收入麾下。廣容王年紀雖小,但家族勢力龐大,
被京中官宦忌憚,沒人敢和他爭。我對京中的傳言并不關心,這樣的結果也襯了我心意。
那些官家貴族,我一個也得罪不起,只能硬著頭皮迎合?,F(xiàn)在好了,耳根子清凈,
可以安心讀書了。但很快我便知道,流言蜚語終究是害人的。一日從廣容王府回來。
院內一團糟,我壯著膽子推開家門,發(fā)現(xiàn)父母倒在血泊中,無半點生氣。我雙腿發(fā)軟,
跌坐在地上,眼淚像白水一樣從眼角傾灑而出。12歲的年紀,父母雙亡。我走投無路,
敲開了廣容王府的大門。8·我跪在廣容王和老夫人面前,磕頭賣身,
只求換點銀兩為父母買口棺材。「王生不必賣身,以后就住在府里,做我廣容王的門生,
沒有人敢為難你。」「你父母我會好好安葬的,待我查出兇手,給王生你報仇?!?/p>
我千恩萬謝,磕破了頭,眼淚早就哭干了。沒多久,廣容王便查出殺害我父母的兇手。
是同村的村民,嫉妒我家境貧寒卻得京城權貴器重,竟還巴結上廣容王。
他說我是走了狗屎運,同為卑賤的底層百姓,憑什么我小小年紀只不過讀了兩本,
就能逆天改命!他不服氣,便起了歪心思。他們不敢對我動手,便趁我外出殺了我父母泄恨。
我得知真相,既生氣又悲涼,同是窮苦百姓,何必互相為難呢?窮人家只有讀書這一條路,
難道這也是錯嗎?錯就錯在,我空有才華,卻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竿跎?/p>
兇手交由你處置吧。」我躬身謝過廣容王。「殺人償命,還是請廣容王依法處置吧?!?/p>
廣容王府是我唯一的依靠了。9·初入王府時,我12,他13。那時我們還是粉面的孩童,
他雖華服加身,但臉稚嫩無比。每日太陽剛升起,小廣容王便來我房中,
我們一起讀書、吟詩。我想要的書,他搜遍全國書庫也給我尋來。自我來了之后,
他便不讀書了,要我讀完講給他聽。他一邊吃點心,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我滔滔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