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59:44:00
晨光斜照,城隍廟前的水脈剛剛縫合,水面仍蕩著未散的銀紋。
星闕靠在殘缺的石階上,胸口起伏,像剛從水里撈起的紙鳶。
黎淵用銅錢割下一截衣袖,為她擦去額角的冷汗——
那汗珠里混著極細(xì)的銀絲,落地便化作一點微光,轉(zhuǎn)瞬即逝。
“第三顆星在江心沙洲?!?/p>
他展開絹冊,星圖從掌心浮起,沙洲位置閃著暗紅,像快要熄滅的炭。
“沙洲白天擱淺,夜里漲潮?,F(xiàn)在去,還來得及。”
星闕抬眼,目光掠過遠(yuǎn)處江面——
水天交界處,一條灰白的沙脊正裸露在水中央,像被折起的書頁。
沒有船,也沒有水梭。
昨夜一戰(zhàn),龍脈殘影已耗盡最后一絲能量。
黎淵把烏木匣背到身前,打開第二層暗格——
里頭是一枚巴掌大的金屬蜻蜓,翅脈中空,刻著微型磁浮紋。
“折疊蘇州的舊貨,我早年藏下的。”
他按下尾翼,蜻蜓嗡然振翅,懸停在膝蓋高度。
載重兩人,續(xù)航八分鐘——正好夠飛到沙洲。
星闕跨上蜻蜓背,赤金絲自動纏住她腳踝與蜻蜓骨架,像給飛行器系上一條命線。
黎淵坐在后方,雙手穿過她腋下握住操控桿。
蜻蜓掠水而起,翅緣切割晨霧,留下兩道銀白漣漪。
三分鐘,沙洲在望。
沙洲表面布滿龜裂,裂縫深處露出干裂的貝冢與枯葦根。
星圖上的第三顆星正在閃滅,邊緣已出現(xiàn)黑色裂紋——
那是水脈干涸、地基塌陷的前兆。
蜻蜓剛觸地,遠(yuǎn)處便傳來低沉的機械轟鳴。
一艘無人采砂船正從上游逼近,船首的虹吸口像一張黑漆漆的洞,準(zhǔn)備把沙洲連沙帶水一并吞走。
船舷涂裝:七瓣蓮。
黎淵咬牙:“顧七爺連沙洲都不放過?!?/p>
星闕把斷針橫在膝上,聲音輕卻篤定:“沙洲不能碎,它下面是第三條水脈的龍眼?!?/p>
她抬手,赤金絲從指尖抽離,化作一條銀線,貼著沙洲裂縫游走。
銀線所到之處,干裂的沙子重新濕潤,縫隙緩慢合攏。
但速度太慢——采砂船已放下吸砂泵,黑管插入沙洲腹部,發(fā)出貪婪的嘶嘶聲。
黎淵摘下銅錢,拋向空中。
銅錢翻轉(zhuǎn),符文短暫亮起——
那是昨夜龍脈回贈的最后一點權(quán)能。
嗡!
沙洲四周的水面突然抬升,一圈微型水墻拔地而起,將采砂船困在中央。
水墻內(nèi),時間像被放慢,泵口吸出的沙粒懸在半空,像被無形之手托住。
星闕趁機跪在沙洲最高處,斷針直刺心口。
銀血順著針槽流入沙洲裂縫,與地底暗河交匯。
裂縫深處,傳來“咚”的一聲——
像一枚巨鎖被重新扣上。
水墻轟然落下,采砂船失去平衡,側(cè)翻進水。
船體被暗流卷走,虹吸口折斷,沉成江底一堆廢鐵。
沙洲表面,銀紋連成一片,像一條微型的龍脊。
星圖上,第三顆星亮成熾白,裂紋完全合攏。
00:05:59:36:00
倒計時再次跳減八秒。
星闕伏在沙洲,呼吸細(xì)若游絲。
黎淵把她抱上蜻蜓,返航時,江水已悄悄漫過沙洲邊緣。
干裂的葦根重新挺直,像無數(shù)支迎接黎明的筆。
蜻蜓掠過水面,星闕靠在黎淵胸前,聲音輕得只能被風(fēng)聽見:
“第三針,補完?!?/p>
黎淵低頭,看見她鬢角新添的一縷銀絲,像龍鱗的反光。
他收緊手臂,把蜻蜓操控桿推到極限。
江風(fēng)呼嘯,帶著水草的清香,帶著七條尚未落針的河,帶著兩個人的心跳——
奔向下一顆星,奔向下一座等待縫合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