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JT-2884事件名稱:金融中心天臺非典型性天臺圍觀事件密級:絕密處理人:沈酌,
首席協(xié)調(diào)官下午三點零七分。整座城市像一頭被勒住脖頸的巨獸,屏住了呼吸。
平日里喧囂不止的鋼鐵叢林,此刻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三環(huán)路上的汽車長龍靜止如模型,
閃爍的警燈匯成無聲的紅藍河流。只有風,在高樓間穿行,
發(fā)出嗚嗚的、仿佛末日將至的哀鳴。我叫沈酌,
胸牌上的官方頭銜是“異?,F(xiàn)象綜合治理辦公室-跨族類沖突調(diào)解部-首席協(xié)調(diào)官”。
一個聽起來頗為唬人的職位,但同事們在背后叫我“鎮(zhèn)宅之寶”,這個稱呼一半是尊敬,
一半是調(diào)侃。尊敬在于,我處理過的S級案件比任何一個行動小隊都多;調(diào)侃在于,
“綜治辦”里唯一一個連基礎精神力能級(Psi-Level)都測不出來的純種普通人。
我的身體里沒有一絲一毫的魔力、真元、異能或是任何超凡因子。
在一群能手搓火球、御劍飛行的同事中間,我就像混入狼群的哈士奇,畫風清奇,
且格格不入。此刻,我正站在國貿(mào)三期頂樓,八十八層的行政酒廊里。巨大的防風玻璃墻外,
盤踞著今天下午全城交通癱瘓、股市熔斷以及至少七家新聞無人機“壯烈犧牲”的罪魁禍首。
一頭龍。
、從托爾金的奇幻史詩里走出來的、鱗片在午后陽光下閃爍著黑曜石與紫水晶光澤的西方龍。
它實在太大了。盤踞在樓頂?shù)闹鄙龣C停機坪上,身軀如同一列脫軌的火車。
收攏的雙翼像是兩面折疊起來的黑色山壁,
將樓頂?shù)摹癈HINA WORLD”標志擋住了大半。它巨大的頭顱枕著自己的前爪,
金色的豎瞳偶爾開合,每一次眨眼都慢得像一個世紀。它在俯瞰,
俯瞰著下方如同孩童積木般的城市,眼神里沒有惡意,
只有一種凌駕于一切之上的、古老而純粹的漠然。那種眼神,就像我們偶爾低頭,
看見一只螞蟻在腳邊匆匆爬過。每一次呼吸,
都帶出肉眼可見的、夾雜著硫磺與臭氧氣息的白霧,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結(jié)成瞬息即逝的霜花。
我能感覺到腳下的樓板在隨著它的心跳,發(fā)生著極其輕微的共振?!扒闆r怎么樣,沈酌?
”耳機里傳來行動組組長張韜的聲音。他的聲音透過電流,依然顯得中氣十足,
但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張韜是個脾氣火爆的A級火系異能者,
據(jù)說能在三秒內(nèi)把一輛坦克融成鐵水。此刻,我能想象出他在樓下的臨時指揮部里,
一邊盯著監(jiān)控屏幕,一邊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斑€活著,
”我抿了口杯中已經(jīng)涼透的速溶咖啡,咖啡因和苦澀的味道讓我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
我需要這種來自平凡世界的刺激,來對抗眼前過于魔幻的現(xiàn)實?!八孟裨诖蝽?。
樓下疏散完成了嗎?媒體控制住了?”“半小時前就清空了方圓三公里的所有非戰(zhàn)斗人員。
媒體那邊,宣傳部正在用‘軍方新型全息投影裝備測試’的理由搪塞,但瞞不了多久,
社交網(wǎng)絡已經(jīng)炸了。軍方的‘屠龍者’三型電磁炮已經(jīng)從西山基地運抵,充能完畢。
只要你一句話,我們就能把這頭大蜥蜴轟回石器時代!”“‘屠龍者’?”我揉了揉太陽穴,
感到一陣疲憊。這個名字充滿了人類式的、自大的傲慢?!皬堦牐业锰嵝涯?,
上次你們用B級的‘縛妖索’去抓一只修煉了五百年的狐貍精,
結(jié)果把人家最寶貝的九條尾巴燎掉一半,
害得我們部門賠了三斤天山雪蓮和一整套SK-II的神仙水才算完事。
這次的目標是S級的成年巨龍,它的鱗片能硬抗巡航導彈。你們那一炮下去,
能不能破防不好說,但這棟樓,連同下面的CBD,肯定會變成一筆巨額的保險理賠單。
賠款申請書得寫多厚,你有概念嗎?”耳機那頭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和幾聲憋不住的低笑,
顯然張韜按下了靜音鍵在跟手下發(fā)火。幾秒后,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帶著幾分不甘:“那你說怎么辦?總不能讓它在這兒安家吧!這可是首都的臉面!
”“關于這一點,”我放下咖啡杯,走到另一塊屏幕前,
上面是無人機從高空傳回的高清紅外熱成像畫面。在巨龍盤踞的腹部,
有一個明顯的、如同小型太陽般熾熱的高亮能量聚集區(qū)?!澳憧赡苷f對了,
它就是在準備安家。更準確地說,是準備下蛋?!薄啊倍鷻C里一片死寂,
連電流的嘶嘶聲都仿佛靜止了。“開……開什么國際玩笑?”張韜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我從不開這種玩笑?!蔽艺{(diào)出另一份文件,投射到旁邊的墻壁上,
那是從“綜治辦”內(nèi)部數(shù)據(jù)庫里下載的資料。“檔案庫,編號A-0037,
《龍族生態(tài)及社會結(jié)構(gòu)初步考據(jù)》,第72頁,第三段?!畱言械哪庚堅诋a(chǎn)卵前,
會依據(jù)本能尋找領地內(nèi)最高、最穩(wěn)固、視野最開闊且擁有穩(wěn)定熱源的地點筑巢,
以確保龍蛋的安全與孵化。’國貿(mào)三期,城市之巔,視野絕佳;樓體結(jié)構(gòu),
足以支撐它的體重;最關鍵的,是樓頂中央空調(diào)外機組的巨大散熱口,
為它提供了完美的、持續(xù)的孵化溫度。所以,對它而言,這里不是寫字樓,
是五星級的月子中心?!边壿嬫溓逦?,證據(jù)確鑿。這就是我的武器——知識。在力量面前,
知識是唯一的杠桿?!澳恰窃趺崔k?我們現(xiàn)在面對的是一個孕婦?!
”張韜的語氣聽起來像是世界觀受到了沖擊?!笆堑?,張隊。所以,
把你的‘屠龍者’保險栓拉上。你不會想知道惹毛一個護崽的母親,尤其這個母親是龍,
會是什么下場?!蔽乙贿呎f,一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和袖口,
仿佛要去參加一場重要的商務談判。深吸一口氣,我推開通往天臺的厚重防火門。
室外凜冽的寒風瞬間灌了進來,卷起我的風衣。
刺骨的寒冷和空氣中濃郁的硫磺味讓我精神一振。我向前走了二十米,
停在了一個經(jīng)過精確計算的距離。這個距離,剛好在它尾巴的攻擊范圍之外,
又足以讓它看清我的每一個動作,聽清我的每一個音節(jié)?!吧蜃?!你瘋了!回來!危險!
”張韜在耳機里幾乎是在咆哮。整個指揮部估計都亂成了一鍋粥。我沒理他,
只是摘下了耳機,隨手放進口袋。接下來的交流,不需要第三者在場。
我面對著那座黑色的山巒,緩緩地、鄭重地鞠了一躬。這不是奴顏婢膝,
這是我在《跨物種交流禮儀手冊》里學到的,
對擁有古老智慧和絕對力量的物種表示“我無害,且尊重你的存在”的標準流程。
巨龍那顆堪比小汽車的頭顱動了,金色的豎瞳緩緩轉(zhuǎn)向我。那瞳孔里倒映出我渺小的身影,
像一顆落入琥珀的塵埃?!癡?ra fr?kn, kona af himni,
”我開口了,用的是古諾爾斯語——一種源自維京時代的古老語言。根據(jù)語言學家的研究,
這是現(xiàn)代人類語言中,發(fā)音和語法結(jié)構(gòu)與古代龍語最為接近的一種?!白鹁吹呐浚?/p>
天空的巨擘。”我的聲音不大,但在風中傳遞得異常清晰。巨龍沒有立刻反應,
只是那雙金色的眼眸中,漠然的神色似乎褪去了一絲,多了一點好奇。
它大概很久沒聽過這種語言了,尤其還是從一個如此脆弱的生物口中說出。我穩(wěn)住心神,
繼續(xù)用那生澀的古語說道:“我叫沈酌,代表這座城市的人類。我們無意打擾您的休憩,
也無意冒犯您的威嚴。但您的存在,確實給我們的社會,造成了一些……小小的困擾。
”我指了指下方的城市。雖然看不見,但我知道那里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注視著這里。
恐懼、好奇、敬畏,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籠罩著整個都市。
巨龍發(fā)出了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地殼深處的咕嚕聲。那不是咆哮,更像是一種詢問。
“我們理解您作為一位母親,為子嗣尋找安全巢穴的本能與渴望。這份母愛,跨越種族,
同樣值得尊敬。”我特意加重了“母親”和“子嗣”這兩個詞的發(fā)音。果然,提到孩子,
它的眼神有了明顯的波動。那巨大的頭顱微微抬起,
鼻孔里噴出的熱氣吹得我的風衣獵獵作響,幾乎讓我睜不開眼。一股強大的龍威撲面而來,
像一堵無形的墻,壓迫著我的神經(jīng)。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但我不能退。一步都不能。
“但是,恕我直言,這里……并不安全?!蔽覐娙讨D(zhuǎn)身逃跑的沖動,
迫使自己直視那雙熔金般的眼睛?!澳吹玫降?,是高樓與安寧。您看不到的,
是樓下那些對準您的、閃著寒光的鐵家伙。它們雖然看起來很愚蠢,造不成致命傷,
但它們的威力足以激怒您,驚擾到您,甚至……傷害到您未出世的孩子。
”龍的喉嚨里發(fā)出了警告性的嘶吼,周圍的空氣溫度驟然升高。我沒有被嚇倒,
反而向前走了一小步,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特制的、加固過的平板電腦。
我將屏幕亮度調(diào)到最高,上面顯示著一張高清的衛(wèi)星地圖。“我知道一個地方,
”我將平板電腦放在地上,慢慢向它推了過去。“請看?!钡貓D迅速放大,
最終鎖定在太平洋中心一個被藍色海洋環(huán)繞的墨綠色島嶼上?!鞍⑼呗∧醽啀u,
我們?yōu)樗鸬拿?。無人居住的火山島,地處板塊交界,地熱資源極其豐富,
島中心的火山口常年提供天然恒溫環(huán)境。遠離所有航線,沒有任何人類會去打擾。
最重要的是,”我抬起頭,迎著它的目光,“根據(jù)我們的記錄,
那里是您同族的古老遷徙路線之一。您的孩子一出生,就能呼吸到故鄉(xiāng)的空氣,甚至,
見到它的親族。”這是一個它無法拒絕的提議。我給它的不是一個驅(qū)逐令,
而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巨龍沉默了。它低下頭,
巨大的鼻子小心翼翼地湊近那個發(fā)光的小方塊。屏幕上的畫面倒映在它的瞳孔中,
那座綠色的島嶼,那座冒著熱氣的火山,仿佛喚醒了它血脈深處的某些記憶?!白鳛榻粨Q,
”我抓住時機,提高了音量,“我們需要您自行離開。當然,為了表達我們的誠意,
我們會為您提供‘搬家’服務。
一架經(jīng)過特殊改造的、內(nèi)部鋪設了火山灰和地熱暖管的運-20大型運輸機,
已經(jīng)在城外的新安機場待命。我們將全程護航,保證您的旅途舒適、安全、且不受任何打擾。
”這就是我的工作。當行動組想著如何戰(zhàn)斗時,我得想著如何服務。
當政治家想著如何利用時,我得想著如何解決。協(xié)調(diào)官,說白了,
就是超自然世界里的“金牌客服”兼“首席談判代表”。
巨龍盯著那個小小的平板看了足足五分鐘。這五分鐘,對我而言,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城市在它身下寂靜無聲,千萬人的命運都懸于它的一念之間。終于,它抬起了頭,
發(fā)出了一聲悠長而復雜的咆哮。這聲音貫穿天地,震得玻璃幕墻嗡嗡作響。但這一次,
聲音里沒有怒火,更像是一種古老的、帶著一絲疲憊和認可的嘆息。它站了起來,
那龐大的身軀投下巨大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然后,它展開那遮天蔽日的雙翼,
掀起的狂風讓我?guī)缀跽玖⒉环€(wěn),只能半跪在地,用手擋住迎面而來的沙塵。
它深深地看了我最后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我好像在里面讀到了警惕、好奇、威嚴,
甚至……還有一絲極淡的、對一個勇敢小蟲子的認可?下一秒,它雙腿用力,
龐大的身軀拔地而起,直沖云霄。它在城市上空盤旋一周,像一位君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然后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新安機場的位置,化作一個黑點,消失在天際。危機解除。
我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天臺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徹底浸透,寒風一吹,冷得刺骨。我重新戴上耳機,里面是一片詭異的沉默,
隨即爆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叫喊。“搞定,”我有氣無力地對著通訊器說,“張隊,
準備收尾。讓后勤部的人來評估一下停機坪的損傷。
記得把國貿(mào)的樓頂清洗費、玻璃更換費和股票市場的精神損失費……統(tǒng)一打包,做成賬單,
回頭找個機會,讓龍族議會報銷?!薄啊蜃茫闼麐屨媸莻€怪物。
”張韜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跑完一萬米,帶著劫后余生的虛脫。我笑了笑,沒說話。怪物?
也許吧。在這個神魔亂舞的時代,一個能把準備產(chǎn)卵的母龍勸去坐飛機的普通人,
可不就是個怪物么。第二章:泉水、世仇與贗品龍走了,城市恢復了喧囂。
關于“軍方全息演習”的通稿壓下了所有流言蜚語,
只有少數(shù)好事者仍在網(wǎng)絡角落里津津樂道那驚鴻一瞥的“CG特效”。我的報告還沒寫完,
桌上的內(nèi)部電話就響了。是我的頂頭上司,周局。一個五十多歲,發(fā)際線堪憂,
手里永遠盤著一對油光锃亮文玩核桃的中年男人。他是“綜治辦”的定海神針,
也是把我這個“普通人”破格提拔上來的伯樂?!靶∩?,來我辦公室一趟。
”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推開局長辦公室的門,一股陳年茶香和淡淡的檀香味撲面而來。
周局正坐在他的紅木辦公桌后,手里“咔啦咔啦”地盤著核桃,
眼睛卻盯著墻上一副巨大的電子沙盤。沙盤上,整座城市被劃分成無數(shù)個網(wǎng)格,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