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上午十點，程墨的郵箱彈出一條來自蘇黎的消息："提醒：歡迎會回復截止今天中午。期待見到你！"
他盯著這條信息看了足足一分鐘。按照慣例，這種非必要的社交活動他從不參加。但蘇黎那句"作為項目合作伙伴"像一根刺，扎在他的職業(yè)責任感上。
程墨深吸一口氣，回復道："我會參加，但可能無法久留。"發(fā)送前，他又補充了一句："謝謝邀請。"
幾乎是立刻，蘇黎的回復就來了："太棒了！不用急著走，我保證會很有趣。PS：不用穿得太正式。"
程墨看了看自己萬年不變的白襯衫和深色西裝，不明白什么叫"不用穿得太正式"。他的衣柜里幾乎沒有休閑裝，除了幾件周末在家穿的T恤。
周五晚上七點，程墨站在"藍調(diào)"酒吧門口，身上是他能找到的最不正式的裝扮——一件淺藍色襯衫和深色休閑褲。他已經(jīng)在門口徘徊了五分鐘，聽著里面?zhèn)鱽淼囊魳仿暫托β?，心跳越來越快?/p>
社交場合總是讓他感到不適。人群中的閑聊、無意義的寒暄、被迫的微笑...這些都消耗著他有限的社交能量。如果不是為了項目，他絕不會踏足這種地方。
"程墨！"
蘇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轉(zhuǎn)身，看到她小跑著過來，頭發(fā)松散地披在肩上，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連衣裙和一雙看起來異常舒適的平底鞋。
"你來了！"她微微喘著氣說，"我剛剛?cè)ソ恿藗€電話。走吧，大家都在里面。"
程墨僵硬地點點頭，跟著她走進酒吧。里面的燈光比想象中昏暗，音樂聲也不算太大。大約二十幾個人分散在幾張拼起來的長桌周圍，有些在喝酒聊天，有些在玩桌游。
"各位！"蘇黎拍了拍手，"這是程墨，數(shù)據(jù)分析部的，也是我們新項目的合作伙伴。請大家好好招待他！"
一群人友善地向他打招呼。程墨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點了點頭。
"來，我給你介紹幾個人。"蘇黎拉著他走向一個角落的小組，"這是UI設(shè)計師小林，后端開發(fā)阿杰，還有我們的視覺總監(jiān)瑪麗。"
程墨機械地與每個人握手，努力記住他們的名字和職位。一輪介紹下來，他的額頭已經(jīng)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你還好嗎？"蘇黎小聲問，遞給他一杯冰水，"臉色有點白。"
"我沒事。"程墨接過水杯，一口氣喝了半杯，"只是...不太習慣這種場合。"
蘇黎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社交焦慮？"
程墨驚訝于她的敏銳，輕輕點了點頭。
"明白了。"蘇黎突然挽住他的手臂，"跟我來。"
她帶著程墨穿過人群，來到酒吧后面的一個小露臺。這里安靜得多，只有幾對情侶在角落低聲交談。涼爽的夜風吹散了程墨臉上的燥熱。
"抱歉，我該提前考慮到的。"蘇黎靠在欄桿上，"我只是想讓你認識一下團隊，這樣以后合作會更順暢。"
程墨搖搖頭："是我的問題。工作上需要的社交我能應(yīng)付，但這種純娛樂的場合..."
"就像被丟進深海卻不會游泳？"蘇黎接過他的話。
程墨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這種感覺？"
"猜的。"蘇黎笑了笑，"我有個表弟也是這樣。從小到大，每次家庭聚會他都會找借口躲起來看書。"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聽著遠處傳來的模糊音樂聲。
"你知道嗎，"蘇黎突然說，"社交就像肌肉，需要鍛煉。一開始會酸痛，但慢慢就會變得強壯。"
程墨苦笑道："我已經(jīng)三十歲了，這塊肌肉怕是發(fā)育不良。"
"永遠不會太晚。"蘇黎轉(zhuǎn)身面對他，"這樣吧，我們做個實驗。今晚剩下的時間，你只需要和我一個人交流。如果覺得準備好了，可以嘗試和其他人聊一兩句。如果不行，我們就待在這里看星星。怎么樣？"
程墨看著她認真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安心："你不需要回去招待其他人嗎？"
"我是主角沒錯，"蘇黎眨眨眼，"但主角偶爾也可以溜出來透氣。"
就這樣，他們在這個安靜的露臺上聊了起來。出乎程墨意料的是，與蘇黎一對一的交談并不困難。她有種特別的傾聽方式，能讓對方不自覺地放松下來。他們聊了工作、共同喜歡的書籍、甚至一些個人經(jīng)歷。程墨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笑——真正的笑，不是社交場合那種刻意的表情。
"已經(jīng)十點了？"程墨看了看手表，驚訝于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想回去了嗎？"蘇黎問。
程墨猶豫了一下："其實...我有點餓了。我們沒吃晚飯。"
蘇黎眼睛一亮："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棒的面館，這個點應(yīng)該還開著。要溜出去吃點東西嗎？"
通常程墨會拒絕這種即興的提議，但今晚似乎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也許是露臺上的微風，也許是蘇黎眼中期待的光芒，他聽見自己說："好啊。"
他們悄悄從側(cè)門離開了酒吧。夜晚的城市燈火通明，人行道上的行人已經(jīng)不多。蘇黎熟門熟路地帶著他穿過兩條小巷，來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館前。
"這里的牛肉面是全城最好的。"蘇黎自信地說，推開門。
面館里溫暖而明亮，幾張簡單的木桌，墻上貼著泛黃的老照片。他們選了角落的一張桌子坐下，蘇黎甚至不需要看菜單就點了兩碗特色牛肉面和幾樣小菜。
"你經(jīng)常來這里？"程墨問。
"每次壓力大或者需要思考的時候。"蘇黎說，"熱湯面有種神奇的治愈力量。"
面很快上來了，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程墨嘗了一口，確實美味非凡——湯頭濃郁，面條勁道，牛肉燉得軟爛入味。
"怎么樣？"蘇黎期待地問。
"太好吃了。"程墨由衷地說，"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種地方的？"
"探索精神。"蘇黎笑著說，"我每到一個新城市，第一件事就是尋找這種隱藏的美食寶藏。"
他們邊吃邊聊，話題從美食延伸到旅行經(jīng)歷。程墨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分享大學時代獨自背包旅行的故事——這是他很少對人提起的經(jīng)歷。
"看，社交也沒那么可怕，對吧？"回公司的路上，蘇黎輕聲說。
程墨想了想今晚的經(jīng)歷，不得不承認："和你在一起時，確實不太一樣。"
"因為你不必假裝成別人。"蘇黎看著遠處的霓虹燈，"做你自己就夠了。"
在公司門口分別時，蘇黎突然說："下周二下午有空嗎？我需要去客戶那里做個演示，想請你一起去。你的數(shù)據(jù)分析視角會很有幫助。"
程墨本該找個借口推辭——外出會議意味著更多的社交互動。但想到今晚的輕松交談，他點了點頭："沒問題，把時間地點發(fā)給我就行。"
"太好了！"蘇黎開心地說，"晚安，程墨。謝謝你今晚的陪伴。"
走向地鐵站的路上，程墨感到一種奇怪的輕快感。他的社交恐懼沒有消失，但與蘇黎相處時，那種常伴左右的緊張感似乎減輕了許多。他不確定這是因為蘇黎的特殊能力，還是自己發(fā)生了什么變化。
回到家，程墨發(fā)現(xiàn)手機有一條新消息。是蘇黎發(fā)來的一張照片——他們在面館的合影，不知何時她偷偷拍下的。照片里的他正在微笑，表情自然放松，幾乎認不出來是平時那個嚴肅的程分析師。
"紀念第一次成功社交訓練。"消息寫道，"晚安。"
程墨將照片保存下來，盯著看了許久。他意識到，自己正站在某個臨界點上，前方是一條未知的道路。而引領(lǐng)他走上這條路的，是那個在咖啡館里突然出現(xiàn)的、帶著茉莉香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