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三十層的高樓一躍而下時，想的不是對這個世界的留戀，而是解脫。風(fēng)聲在我耳邊呼嘯，
像無數(shù)尖利的嘲諷。下面的人群變成了模糊的色塊，像一幅被打翻的調(diào)色盤。
就在幾個小時前，我的影帝男友季晨衍，為了保護他新捧的小花不被曝光戀情，
再一次將我推了出去。全網(wǎng)的黑料和辱罵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標(biāo)題觸目驚心——“季晨衍地下女友自導(dǎo)自演，妄圖碰瓷上位，心態(tài)扭曲！
”我給他打最后一個電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季晨衍，我快撐不住了。
”電話那頭是他極不耐煩的聲音，夾雜著慶祝派對的喧囂：“蘇念，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我這邊正在慶功，別鬧了。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我怎么放心把后背交給你？”“小事？
”我笑了，眼淚卻流得更兇，“我快死了，你覺得是小事？”“又來了，”他嘆了口氣，
語氣里充滿了疲憊和失望，“別用死來威脅我，這招沒用。我先掛了，你自己冷靜一下。
”電話被掛斷。世界瞬間安靜。原來，我用生命發(fā)出的求救，在他那里，只是一場無理取鬧。
我叫蘇念，是季晨衍藏在陰影里七年的女友。我為他擋過刀，背過黑鍋，
處理過無數(shù)次他惹下的風(fēng)流債。我以為愛是忍耐和付出，直到我患上重度抑郁，
他卻說我矯情。閉上眼的那一刻，我唯一的愿望是，來生，再也不要遇見季晨衍。
1意識像是沉入一片無盡的黑暗深海，沒有痛苦，只有冰冷的虛無。我以為這是死亡的終點，
卻沒想到，還有再度睜開眼的一天。刺眼的白光讓我很不適應(yīng)，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鼻腔。
“盼盼，你終于醒了！嚇?biāo)缷寢屃耍 币粋€溫柔又焦急的女聲在我耳邊響起。
我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看到一張保養(yǎng)得宜的中年女人的臉，她眼眶通紅，滿是擔(dān)憂。盼盼？
她是誰？我在哪？我張了張嘴，喉嚨干得像火燒，發(fā)出的聲音沙啞又陌生：“水……”“哎，
好好好，媽媽給你倒水?！迸肆⒖淌置δ_亂地去拿水杯。我撐著身子想坐起來，
卻發(fā)現(xiàn)這具身體虛弱無力，而且……不是我的。我的手臂纖細白皙，
手腕上沒有那道我為了證明“我不是在威脅他”而劃下的疤痕。鏡子里，
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年輕，漂亮，大概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一雙眼睛像小鹿一樣，
帶著幾分驚惶和純真。這張臉，叫顧盼。我死了，又活了?；钤诹肆硪粋€女孩的身體里。
病床邊的電視正在播放娛樂新聞。“……影帝季晨衍在新晉小花白薇薇的慶功宴后，
突然情緒失控，砸毀現(xiàn)場。隨后其工作室發(fā)文稱，季晨衍先生因痛失摯友，悲傷過度，
將無限期退圈，所有工作全面暫?！碑嬅胬?，季晨衍被保安架著，雙眼赤紅，
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嘴里嘶吼著什么，那張曾讓我迷戀的英俊臉龐，
此刻只剩下瘋狂和猙獰。摯友？我看著屏幕上那個我曾經(jīng)愛到骨子里的男人，
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遲鈍的、麻木的抽痛。原來，我死了，也只配得上一句“摯友”。
多么諷刺。照顧我的女人，也就是顧盼的媽媽，端著水杯回來，小心翼翼地喂我喝水，
一邊嘮叨著：“盼盼啊，你就是太傻了。那個渣男導(dǎo)演不給你角色就不給了，
怎么能想不開去跳海呢？幸好被人救上來了，不然你讓媽媽可怎么活??！
”我這才零零散散地從她的話語中拼湊出這具身體的過往。顧盼，二十一歲，
電影學(xué)院大三學(xué)生，家境優(yōu)渥，被父母寵成了不諳世事的小公主。因為癡迷表演，
去一個劇組試鏡，卻被一個油膩的副導(dǎo)演暗示潛規(guī)則，小姑娘心高氣傲，當(dāng)場拒絕，
結(jié)果被當(dāng)眾羞辱，一時想不開，就跳了海。等她再醒來，身體里的靈魂，已經(jīng)換成了我，
蘇念。我的人生，以一種荒誕的方式，重新開始了。2出院后，我回到了顧盼的家。
一個裝修溫馨的三層小別墅，有愛我的父母。他們以為我只是受了打擊，加倍地對我好，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情緒。我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來適應(yīng)我的新身份——顧盼。
我開始看顧盼的日記，了解她的過去，模仿她的筆跡，學(xué)習(xí)她天真爛漫的說話方式。
我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的女兒已經(jīng)不在了。這期間，關(guān)于季晨衍的消息幾乎絕跡。
他真的退圈了，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狗仔隊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的蹤影。網(wǎng)絡(luò)上，
關(guān)于我的“黑料”也漸漸平息。一個死去的人，很快就會被遺忘。偶爾有人提起，
也只是唏噓一句“那個想不開的女的”。沒有了季晨衍，沒有了那些壓得我喘不過氣的黑暗，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陽光的溫度。顧盼的父親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他看我狀態(tài)好了些，
試探著問我：“盼盼，要不咱不干那行了？爸爸的公司正好缺個副總，你來幫爸爸好不好？
”我看著他充滿希冀的眼神，搖了搖頭，用顧盼慣有的、帶著點撒嬌的語氣說：“不嘛，
爸爸，我就喜歡演戲?！笔堑模蚁矚g演戲。曾經(jīng)，這份喜歡是為季晨衍服務(wù)的。
我是他的專屬陪練，幫他對戲，幫他揣摩角色。他所有的演技高光時刻，背后都有我的影子。
可我，卻只能永遠站在影子里?，F(xiàn)在，我想為自己活一次。我想站在聚光燈下，
讓所有人都看到我的名字，不是作為誰的附屬品，而是作為演員——蘇念，不，是顧盼。
顧爸爸拗不過我，只能嘆著氣答應(yīng)了?！靶邪?，你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但是不準(zhǔn)再受委屈了！誰敢欺負你，告訴爸爸，爸爸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我笑著撲進他懷里：“謝謝爸爸！”這聲“爸爸”叫得真心實意。
這是我從未體驗過的、無條件的父愛。我的重生，似乎是一場幸運的饋贈。3重返校園，
我成了電影學(xué)院的風(fēng)云人物。不是因為我的演技，而是因為那場人盡皆知的“跳海事件”。
“看，就是她，顧盼?！薄奥犝f為了個角色就去跳海，心理素質(zhì)也太差了吧。
”“長得是挺漂亮的，可惜腦子不太好使?！绷餮则阏Z如影隨形，
但我早已不是那個會被言語輕易刺傷的蘇念了。我坦然地接受著所有審視的目光，
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專業(yè)課的學(xué)習(xí)中。我的靈魂里，藏著蘇念七年的磨礪和積累。
無論是臺詞功底，還是對角色的理解力，都遠超這些還在象牙塔里的學(xué)生。很快，
我就在一次課堂表演中，讓所有人刮目相看。那是一場獨角戲，演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
我沒有聲嘶力竭地哭嚎，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抱著一個枕頭，眼神空洞，
一遍又一遍地哼著搖籃曲。那深入骨髓的悲傷，安靜卻擁有雷霆萬鈞的力量，
讓整個教室都陷入了死寂。表演結(jié)束，掌聲雷動。我的導(dǎo)師，一位在圈內(nèi)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激動地走上臺，握著我的手：“好！好啊！顧盼，你開竅了！你的表演里，有靈魂了！
”從那天起，再沒人說我“腦子不好使”。他們看我的眼神，從同情、鄙夷，
變成了敬佩和嫉妒。而那個曾經(jīng)羞辱過顧盼的副導(dǎo)演，在我父親的“關(guān)照”下，
很快就在圈子里銷聲匿跡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直到一年后，一則重磅新聞，
再次將那個男人的名字，帶回我的世界?！凹境垦軓?fù)出！時隔一年，攜手國際名導(dǎo)，
出演年度巨制《囚徒》！”新聞發(fā)布會上，他瘦得脫了相，眼窩深陷，
下巴上帶著青色的胡茬，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劍，鋒利又寂寥。曾經(jīng)的陽光開朗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郁到極致的破碎感。記者問他為什么復(fù)出。他對著鏡頭，一字一句，
聲音嘶?。骸拔一貋?，是為了完成一個約定。”約定？我們之間哪有什么約定？我關(guān)掉電視，
心臟莫名地揪緊。別自作多情了，蘇念。他或許，只是找到了新的炒作方式。
4季晨衍的復(fù)出，像一顆炸彈，在娛樂圈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延續(xù)以往的偶像派路線，但他沒有。電影《囚徒》里，
他演一個在冤獄里掙扎了二十年的男人。為了這個角色，他暴瘦三十斤，
把自己關(guān)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里體驗生活。電影上映后，票房和口碑雙雙爆炸。
季晨衍憑借這個角色，
毫無懸念地拿下了他人生中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影帝獎杯——金鹿獎最佳男主角。
頒獎典禮上，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身形單薄得像紙片。他走上臺，接過沉甸甸的獎杯，
卻沒有像其他獲獎?wù)吣菢蛹踊蚋兄x。他只是很平靜地看著獎杯，然后舉起來，
對著空無一人的上方，輕聲說：“第一個。還差七個。”他的行為讓所有人費解。
媒體大肆報道，說他退圈一年，精神上出了問題。粉絲們卻為他瘋魔。說他這是涅槃重生，
是為藝術(shù)獻身。只有我，在電視機前，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我有一種荒謬的預(yù)感。
他口中的“約定”，似乎與我有關(guān)。那之后，季晨衍真的瘋了。他成了一個工作狂，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全年無休地泡在劇組。
他接的都是最苦、最熬人、最考驗演技的角色。他演過臥底緝毒警，在塵土飛揚的邊境追逐，
弄得一身傷痕；他演過身患絕癥的鋼琴家，瘦骨嶙峋，
眼中卻燃燒著對生命最后的烈火；他演過瘋癲的詩人，在暴雨中嘶吼，
在泥濘里打滾……他用命在演戲。一年，兩年，三年……時間飛逝，他像一個精準(zhǔn)的收藏家，
一座又一座地將影帝獎杯收入囊中。
金鳳獎、白玉蘭獎、飛天獎……國內(nèi)的三大獎項被他拿了個大滿貫。緊接著，是亞太影展，
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他的名字，成了演技的代名詞。他從一個流量偶像，
徹底蛻變成了圈內(nèi)人人敬畏的“季神”。而我，顧盼，也在自己的軌道上，
一步一個腳印地前進著。我從一個個小配角演起，憑借遠超新人的演技和悟性，
逐漸在圈內(nèi)嶄露頭角。我不再是那個“跳海”的笑話，
而是被譽為“最有靈氣的新生代小花”。我的經(jīng)紀人林姐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女人，她很看好我，
為我爭取到了一個大制作電視劇的女二號角色?！芭闻危@是個好機會。女主是白薇薇，
男主……是季晨衍?！甭牭竭@個名字，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白薇薇，
就是當(dāng)年那個季晨衍為了她，而將我推向深淵的小花。幾年過去，她已經(jīng)是一線女星了。
我和他們，終究還是要在同一個劇組相遇了?！傲纸?，我接?！蔽液敛华q豫地回答。
我不是去舊情復(fù)燃，也不是去尋求所謂的公道。我只是想，近距離地看一看?？匆豢?，
這個男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戲。5劇組開機儀式上，我第一次以顧盼的身份，
近距離見到了季晨衍。他比在電視上看到的更加清瘦，
整個人籠罩在一股生人勿近的陰郁氣息里。他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站在人群中，
卻像一個與世界隔絕的孤島。白薇薇親熱地挽著他的手臂，笑靨如花：“晨衍哥，好久不見，
你又帥了。”季晨衍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她，沒什么情緒地“嗯”了一聲，便抽回了手臂，
自顧自地走到一邊看劇本。白薇薇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里閃過一絲尷尬和怨懟。
我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看來，這幾年，白薇薇也沒能真正走進他的心。
我的目光和季晨衍在空中短暫交匯。他的眼神在我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漠然地移開了，
仿佛我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背景板。我松了口氣，又覺得有些自嘲。他當(dāng)然認不出我。
蘇念已經(jīng)死了。在他心里，或許只是一個曾經(jīng)給他惹過麻煩的、不懂事的“摯友”。開拍后，
我和季晨衍并沒有太多對手戲。我是女二，一個心機深沉的貴妃，他是男主，
一個權(quán)傾朝野的王爺。我們之間的交集，大都隔著身為女主的白薇薇。
白薇薇對我充滿了敵意。大概是女人的直覺，她總覺得我“來者不善”。在劇組，
她明里暗里給我使了不少絆子。比如，在我拍一場落水戲時，故意讓場務(wù)晚一點把我拉上來，
害我嗆了好幾口水；又或者，在對戲時，故意念錯臺詞，卡著我的情緒，讓我一遍遍地重來。
我都一一忍了。不是因為我懦弱，而是因為我知道，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這些小動作，
不過是跳梁小丑的自娛自樂。我的機會很快就來了。那是一場我和她的重頭戲。
我飾演的貴妃被她飾演的皇后誣陷，打入冷宮。在冷宮門口，我們有一場激烈的對峙。
這場戲，白薇薇NG了七八次。不是忘了詞，就是情緒不到位。她只會瞪眼、尖叫，
把一個心機深沉的皇后的憤怒，演得像個撒潑的市井潑婦。導(dǎo)演的臉越來越黑，
整個片場的氣氛降到了冰點。“白薇薇，你到底會不會演戲！我要的是不動聲色的狠，
不是讓你在這里喊！”導(dǎo)演終于忍不住，把劇本摔在了地上。白薇薇被罵得眼圈都紅了，
委屈地看向一旁的季晨衍，想尋求安慰。季晨衍卻連一個眼神都欠奉，他只是看著監(jiān)視器，
眉頭緊鎖?！霸賮硪粭l！”導(dǎo)演不耐煩地喊道。第八次開拍。白薇薇依然是老樣子，
聲嘶力竭地指著我的鼻子罵：“賤人！你敢跟本宮搶！”輪到我的臺詞了。
我沒有像她一樣歇斯底里，我只是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沒有恨，
只有一種冰冷的、看穿一切的悲憫。我緩緩地笑了，一字一句，聲音輕得像羽毛，
卻帶著千鈞的重量：“姐姐，你爭了一輩子，搶了一輩子，可曾問過，他想要的，
到底是什么？”“你以為你贏了，可你得到的，不過是一個沒有心的空殼子?！薄岸遥?/p>
什么都沒要，卻得到了他唯一的……愧疚。這愧疚，會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一輩子。你說，
到底是誰贏了？”說完，我收起笑容，眼神里的光一點點寂滅下去，像是燃盡的灰燼?！斑牵?/p>
”導(dǎo)演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的激動和不可思議，“好！太好了！顧盼！這條過了！
完美！”整個片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我剛才的表演震住了。我看到，
一直置身事外的季晨衍，第一次，正眼看向了我。他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眼神里，
是震驚、是迷惑，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深沉的痛楚。6那場戲之后，
季晨衍看我的眼神，變了。不再是漠視，而是一種帶著審視和探究的復(fù)雜。
他開始在片場“指導(dǎo)”我?！澳銊偛拍蔷渑_詞，情緒可以再收斂一點。”“這個轉(zhuǎn)身，
眼神要跟上，帶著不舍，但更多的是決絕?！彼闹笇?dǎo)精準(zhǔn)而毒辣，一針見血。
我不得不承認，作為演員，他是頂級的。但我知道，他不是真的在指導(dǎo)我。他是在試探我。
試探我為什么，能演出那種讓他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絕望。白薇薇看在眼里，恨得咬牙切齒。
她找到我，壓低了聲音警告：“顧盼，我勸你離晨衍哥遠一點。
他不是你這種小新人能肖想的。”我看著她那張因嫉妒而扭曲的臉，覺得可笑?！鞍仔〗?，
我想你誤會了?！蔽业卣f，“我和季老師之間，只有工作關(guān)系。倒是你，這么緊張，
是怕他看穿你拙劣的演技，還是怕他發(fā)現(xiàn)，你根本配不上他？”“你！
”白薇薇氣得揚手就要打我。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眼神卻冷得像冰：“白小姐，
這里是片場，到處都是眼睛。你確定要鬧大嗎？”她的手僵在半空，最終還是不甘地放下了。
從那天起，劇組里開始流傳一些閑言碎語?！奥犝f了嗎？季神好像對那個新人顧盼不一般啊。
”“可不是嘛，天天親自指導(dǎo)，這待遇，白薇薇都沒有?！薄拔铱茨穷櫯我膊皇鞘∮偷臒簦?/p>
八成是想踩著季神上位。”這些話傳到我耳朵里，我只是一笑置之。他們不懂，
季晨衍不是在捧我，他是在我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他越是探究，
我就越是把自己偽裝成顧盼。天真，莽撞，帶著一點不服輸?shù)木髲姟Ｒ淮问展ず螅?/p>
他叫住了我?！邦櫯?。”這是他第一次在私下里叫我的名字?！凹纠蠋?，有事嗎？
”我轉(zhuǎn)過身，笑得一臉無害。他遞給我一個保溫杯：“晚上冷，喝點姜茶。
”我看著那個熟悉的保溫杯，心口一窒。那是他以前用慣的牌子。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
在他熬夜拍戲時，為他準(zhǔn)備好一模一樣的姜茶。我的手在袖子里悄悄握緊，
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爸x謝季老師?！蔽医恿诉^來，臉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
“不過我不喜歡姜的味道，還是留給白薇薇姐吧，她好像有點感冒?！闭f完，
我把保溫杯塞到路過的白薇薇助理手里，轉(zhuǎn)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戀。我能感覺到，
身后那道灼熱的視線，幾乎要將我的背影洞穿。季晨衍，別再試探了。你尋找的蘇念，
早就被你親手殺死了。7電視劇殺青那天，劇組辦了殺青宴。觥籌交錯，所有人都很高興。
我被導(dǎo)演和制片人拉著喝了不少酒，頭有點暈。我找了個借口，去洗手間的露臺透氣。
晚風(fēng)微涼，吹散了些許酒意。身后傳來腳步聲。“你很像她?！笔羌境垦艿穆曇?，沙啞，
疲憊。我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季老師又在說笑了。很多人都說我長得像某個明星，
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說的不是長相。”他走到我身邊，和我并肩站著，
身上帶著淡淡的煙草味，“是演戲時的感覺。那種……好像把命都掏出來的感覺。
”我的心猛地一縮。他繼續(xù)說，像是在自言自語：“她以前也是這樣。每次幫我對戲，
都比我還投入。她說，演戲就是要把自己變成那個人，為他活一次，再為他死一次。”這些，
都是我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話。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zhuǎn)過頭，
用一種天真的、好奇的眼神看著他：“她？是季老師很重要的人嗎？
是……新聞上說的那位摯友？”“摯友？”他咀嚼著這兩個字，
臉上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啊，摯友?！彼哪抗怙h向遠方，
陷入了某種悠長的回憶?！拔艺J識她的時候，我什么都不是。她陪著我，一步步走到今天。
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她，等我拿到影帝，就公開我們的關(guān)系，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
”“可我……食言了。”“我忙于工作，忙于應(yīng)酬，忙于處理那些亂七八糟的緋聞。
我一次又一次地忽略她，讓她受委屈。我總覺得，她會一直在原地等我。
我以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薄爸钡侥翘?，我接到她公司的電話，說她……從樓上跳下去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個字，幾乎輕不可聞，卻像重錘一樣，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原來，他都知道。他知道我不是什么碰瓷上位的瘋子，知道我承受了多少委屈。
“我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只看到一地的血。我瘋了一樣想沖過去，被警察攔住了。他們說，
人已經(jīng)不行了。”“你知道嗎？那天是我的慶功宴。我剛剛拿了一個大獎，
我以為是我事業(yè)的巔峰，卻沒想到，是我人生的地獄?！彼D(zhuǎn)過頭，
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里面是無盡的悔恨和痛苦?！拔彝巳δ且荒?，
找遍了所有我能找到的大師、高人。他們都說，人死不能復(fù)生。
”“直到我從一本古籍上看到一個傳說。說只要集齊八座最有分量的影帝獎杯，
用無上的榮耀和愿力作為交換，就可以向‘神明’許一個愿望?！蔽业暮粑?。
那個荒謬的預(yù)感，被證實了。他這幾年的瘋魔，他用命換來的一座座獎杯，
竟然……是為了這個。“所以，我回來了?！彼粗?，一字一句地說，
“我演的每一個角色，都是在為她贖罪。我承受的所有痛苦，都不及她萬分之一。
我只求……只求能把她換回來?！薄邦櫯危彼蝗唤形业拿?，聲音里帶著一絲懇求，
“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嗎？”我看著他那張被痛苦和希望交織扭曲的臉，
喉嚨里像堵了一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神明？如果真的有，為什么不早點出現(xiàn)？
為什么要在我死后，才讓他幡然醒悟？這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賤。8殺青宴后，
我刻意躲著季晨衍。他的那番話，像一塊巨石，投進了我死水一般的心湖，
激起了無法平息的漣漪。我恨他，這是毋庸置疑的。但看到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