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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狗蛋夜事多 滿滿郭 102849 字 2025-08-09 12: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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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上雍城的第一縷陽光照進(jìn)臭水溝胡同,李狗蛋正趴在門檻上,對著那塊“夜巡司編外探員”令牌傻笑。令牌是黃銅做的,邊緣被磨得光滑,上面的字刻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陳推官臨死前急著弄出來的,連邊角的毛刺都沒來得及打磨,硌得他手心發(fā)癢。

“嘖,這玩意兒可比撿破爛體面多了?!彼蚜钆茠煸诓弊由?,塞進(jìn)打補(bǔ)丁的褂子里,露出個角,走路都特意挺直了腰板,活像只斗勝了的公雞。

胡同里的張寡婦提著尿桶路過,看到他這模樣,啐了一口:“狗蛋,發(fā)什么瘋?撿著金元寶了?”

“比金元寶金貴!”李狗蛋得意地挺了挺肚子,“小爺現(xiàn)在是夜巡司的人了!編外探員!管查案子的!”

張寡婦上下打量他,突然笑了:“就你?上次被隔壁王二麻子搶了半袋破爛,哭著來找我評理的貨,還查案子?別讓人把你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

李狗蛋被戳到痛處,臉一紅:“那都是老黃歷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小爺有令牌!”他想把令牌掏出來顯擺,手剛摸到脖子,又想起趙猛的囑咐——這令牌不能隨便露,免得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

“哼,不跟你計(jì)較?!彼哌旰哌甑乜钙饓堑钠坡榇靶斠ド习嗔?!”

說是上班,其實(shí)就是被趙猛抓了壯丁。陳推官死后,夜巡司北坊所缺人手,趙猛想起李狗蛋那股子機(jī)靈勁兒和對地形的熟悉,干脆把他叫去幫忙整理卷宗——美其名曰“編外探員的日常工作”。

從臭水溝胡同到夜巡司,不過兩刻鐘的路,李狗蛋卻走得格外慢。路過跳蚤巷時,他忍不住拐了進(jìn)去,蹲在熟悉的墻角,眼睛直勾勾盯著別人丟棄的破爛,手癢得厲害。

“不行不行,現(xiàn)在是探員了,不能干這掉價(jià)事兒?!彼牧伺淖约旱哪?,剛想走,卻看到垃圾堆里露出半截骨頭,白森森的,不像豬骨也不像狗骨,上面還刻著些歪歪扭扭的花紋。

“這玩意兒看著挺別致?!崩罟返巴俗约旱摹疤絾T身份”,伸手就把骨頭扒了出來。骨頭有巴掌長,兩頭圓中間細(xì),像根縮小的搟面杖,上面的花紋刻得亂七八糟,倒像是小孩子的涂鴉,只是摸著有點(diǎn)涼,即使在陽光下也透著股寒氣。

“說不定是哪個大戶人家丟的玩意兒,能換兩文錢?!彼雷套痰匕压穷^塞進(jìn)麻袋,拍了拍——這才想起自己是來“上班”的,趕緊扛起麻袋往夜巡司跑,嘴里還嘟囔:“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夜巡司北坊所的院子里,趙猛正指揮著弟兄們清洗血跡。陳推官的靈堂設(shè)在西廂房,白幡在風(fēng)里飄著,看著讓人心里發(fā)堵??吹嚼罟返翱钢鴤€破麻袋跑來,趙猛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你這是去收破爛了還是來上班了?”他指著麻袋,語氣不善。

“嘿嘿,順手撿的?!崩罟返矮I(xiàn)寶似的把骨頭掏出來,“趙大哥你看,這玩意兒是不是有點(diǎn)奇怪?”

趙猛本來沒當(dāng)回事,可看到骨頭上的花紋,臉色突然變了,一把搶過去翻來覆去地看,手指在花紋上摩挲著,眼神越來越凝重。

“這骨頭……你從哪兒撿的?”趙猛的聲音有些發(fā)緊。

“跳蚤巷的垃圾堆里啊?!崩罟返氨凰姆磻?yīng)嚇了一跳,“怎么了?是值錢的寶貝?”

“值個屁錢!”趙猛把骨頭往桌上一拍,“這是‘陰骨’!專門用來養(yǎng)邪祟的東西!”

“邪祟?”李狗蛋嚇得后退一步,“就是說書先生說的那種,能附身在人身上的玩意兒?”

“差不多?!壁w猛沉聲道,“前幾年城南鬧過一次,有人用陰骨養(yǎng)‘血煞’,害了十幾條人命,最后是請了玄清觀的道長才鎮(zhèn)壓下去。這骨頭上的花紋,就是養(yǎng)煞的符咒,你看這紋路歪歪扭扭的,是因?yàn)轲B(yǎng)的東西還沒成型,就被人丟了?!?/p>

他頓了頓,盯著李狗蛋:“你確定是在跳蚤巷撿的?最近那附近有沒有什么怪事?比如半夜有人哭,或者誰家的雞鴨突然死了?”

李狗蛋想了想,一拍大腿:“還真有!前幾天聽張寡婦說,跳蚤巷最里頭的劉老栓家,養(yǎng)的三只下蛋雞,一夜之間全死了,脖子上都有個小洞,血被吸干了,當(dāng)時還以為是黃鼠狼干的……”

“不是黃鼠狼。”趙猛的臉色更難看了,“是血煞!這東西沒成型的時候,就靠吸活物的血長大,等吸夠了,就能附身在人身上,到時候就麻煩了!”

他突然抓起佩刀:“集合弟兄,去跳蚤巷!”

“哎等等!”李狗蛋趕緊拉住他,“就憑一根骨頭,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萬一是誰故意丟的惡作劇呢?”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壁w猛瞪了他一眼,“陳推官不在了,北坊不能再出事。你對那片熟,跟我們一起去,指認(rèn)你撿骨頭的地方?!?/p>

李狗蛋心里有點(diǎn)發(fā)怵——邪祟這玩意兒,可比蘭花教的人嚇人多了,看不見摸不著,真要是被纏上,十條命都不夠賠??煽粗w猛嚴(yán)肅的臉,還有西廂房飄著的白幡,他又把“不去”兩個字咽了回去。

“去就去?!彼仓^皮點(diǎn)頭,心里卻在打鼓,“不過說好,真要是遇到邪祟,我可不沖在前頭,我這小身板,不夠塞牙縫的?!?/p>

趙猛被他逗笑了,臉色緩和了些:“放心,有弟兄們在,輪不到你沖。你只要指認(rèn)地方,別添亂就行。”

一行五人往跳蚤巷走,剛進(jìn)巷口,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腥甜味,像是血混著蜜,聞著讓人頭暈。李狗蛋想起陳推官給的解毒膏,趕緊掏出來往鼻孔里抹了點(diǎn)——那藥膏還剩小半瓶,他寶貝得很,貼身帶著。

“這味兒不對勁。”趙猛壓低聲音,拔出佩刀,“弟兄們小心,注意巷子兩側(cè)的屋頂。”

跳蚤巷比臭水溝胡同還窄,兩側(cè)的房子歪歪扭扭,二樓的窗戶對著巷子,黑黢黢的像一只只眼睛。李狗蛋指著巷尾的垃圾堆:“骨頭就是從那兒撿的?!?/p>

垃圾堆旁邊是間破屋,門楣上掛著塊“王記雜貨”的招牌,早就褪色了,門虛掩著,里面黑燈瞎火的,連點(diǎn)聲音都沒有。

“這屋子住的是誰?”趙猛問道。

“好像是個姓王的老頭,賣些針頭線腦,脾氣怪得很,平時不怎么出門?!崩罟返盎貞浀?,“前幾天還看到他在門口曬太陽,今天怎么沒動靜?”

趙猛示意弟兄們守住門口,自己則一腳踹開了房門。門軸“吱呀”一聲響,灰塵撲面而來,屋里彌漫著和巷口一樣的腥甜味,濃得化不開。

“有人嗎?”趙猛喊了一聲,沒人應(yīng)答。

李狗蛋跟著走進(jìn)屋,借著從破窗透進(jìn)來的光,看到屋里擺著些雜貨,針頭、線團(tuán)、紐扣堆得亂七八糟,只是落了層厚灰,像是很久沒人動過。

“人呢?”李狗蛋嘀咕著,踢到了腳邊的一個木盆。盆里黑乎乎的,像是干涸的血跡,上面還漂著幾根雞毛——和劉老栓家死的雞一模一樣。

“在這兒!”趙猛的聲音從里屋傳來,帶著驚怒。

李狗蛋趕緊跑進(jìn)去,只見里屋的地上躺著個人,正是那個姓王的老頭,已經(jīng)沒氣了。他的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著,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脖子上有個小洞,血早就流干了,皮膚皺巴巴的,像塊脫水的臘肉。

“又是被吸干了血。”趙猛的臉色很難看,“看來血煞已經(jīng)成型了,這老頭就是養(yǎng)它的人,結(jié)果被反噬了?!?/p>

李狗蛋看得頭皮發(fā)麻,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趕緊跑到外屋干嘔——他現(xiàn)在后悔得腸子都青了,好好的烤雞屁股不吃,非要來湊這熱鬧,這下好了,怕是幾天都吃不下飯。

“趙大哥,現(xiàn)在怎么辦?”一個年輕的巡夜衛(wèi)聲音發(fā)顫,顯然是沒見過這種場面。

“封鎖現(xiàn)場,去報(bào)官。”趙猛沉聲道,“再去請玄清觀的道長來,這東西不是我們能對付的?!?/p>

他蹲下身,檢查老頭的尸體,突然從他懷里掏出個黃紙包。打開一看,里面是些黑色的粉末,聞著有點(diǎn)像燒過的骨頭灰,還有半張紙條,上面寫著“三日后,子時,城隍廟……”后面的字被血浸透了,看不清。

“城隍廟?”趙猛皺起眉頭,“這老東西想把血煞弄到城隍廟去?那里香火旺盛,要是被邪祟玷污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p>

李狗蛋剛干嘔完,湊過來看了一眼,突然指著黃紙包:“這粉末我見過!”

“你見過?”趙猛眼睛一亮,“在哪?”

“就前幾天,在回春堂門口,胡掌柜倒藥渣的時候,里面就混著這玩意兒!”李狗蛋肯定道,“當(dāng)時還覺得奇怪,哪有藥渣是黑色的,現(xiàn)在想想,跟這粉末一模一樣!”

趙猛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回春堂……胡掌柜雖然死了,但他背后的人呢?難道蘭花教不僅和鎮(zhèn)南王府勾結(jié),還在養(yǎng)邪祟?”

這念頭一出,連空氣都變得壓抑起來。李狗蛋看著里屋地上的尸體,又想起那塊陰骨,突然覺得手里的“編外探員”令牌沉了不少——原來這探員的活兒,不止要查殺人案,還得跟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兒打交道。

“趙大哥,要不……咱們還是別管了?”李狗蛋咽了口唾沫,“玄清觀的道長不是很厲害嗎?讓他們來處理不就行了?”

“你以為這是躲得掉的?”趙猛瞪了他一眼,“血煞要是真在城隍廟作亂,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你們這些住在附近的老百姓。陳推官為了上雍城能拼命,你就只想躲?”

李狗蛋被說得臉一紅,撓了撓頭:“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有點(diǎn)怕。”

“怕也得上。”趙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沒上次那么重,“你小子雖然慫,但腦子活,剛才要不是你認(rèn)出這粉末,我們還不知道回春堂和這事有關(guān)。這探員的活兒,你干得不算差。”

被趙猛這么一夸,李狗蛋心里突然有點(diǎn)熱乎乎的,剛才的害怕好像也淡了點(diǎn)。他摸了摸脖子上的令牌,硬著頭皮道:“那……那我去盯梢?城隍廟那邊我熟,誰半夜鬼鬼祟祟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來?!?/p>

趙猛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行,不過得跟弟兄們一起,不許單獨(dú)行動?!?/p>

“知道了!”李狗蛋挺了挺胸膛,突然覺得這“編外探員”的身份,好像也不是那么難當(dāng)。

正說著,外面?zhèn)鱽硪魂囻R蹄聲,一個穿著青色道袍的年輕道士跟著巡夜衛(wèi)的弟兄走了進(jìn)來。道士看起來二十出頭,長得眉清目秀,手里拿著柄拂塵,走路輕飄飄的,倒不像個道士,更像個讀書人。

“貧道玄清觀清風(fēng),奉師命前來?!钡朗抗笆中卸Y,聲音清越,“聽說這里有邪祟作祟?”

趙猛趕緊把情況說了一遍,把陰骨和黃紙包遞給清風(fēng)道長。

清風(fēng)道長拿起陰骨,眉頭微蹙,指尖在花紋上拂過,那骨頭突然“嗡”地一聲輕顫,冒出絲絲黑氣。道長手訣一捏,黑氣瞬間散去,骨頭也恢復(fù)了正常。

“果然是血煞?!鼻屣L(fēng)道長嘆了口氣,“這骨頭用活人精血養(yǎng)了七七四十九天,還差三天就能成型,幸好發(fā)現(xiàn)得早。”

他看向那張紙條,搖了搖頭:“這老東西被邪祟迷了心竅,想用血煞害人,結(jié)果反被吞噬,也是咎由自取?!?/p>

“道長,現(xiàn)在怎么辦?”趙猛問道,“那血煞會不會已經(jīng)跑了?”

“跑不了?!鼻屣L(fēng)道長道,“養(yǎng)煞之人已死,血煞沒了宿主,暫時只能附在陰骨上,只要守住這骨頭,它就跑不遠(yuǎn)。不過……”

他話鋒一轉(zhuǎn),看向城隍廟的方向:“三日后子時,怕是還有人會來接應(yīng),這背后恐怕不止一個養(yǎng)煞的老頭那么簡單?!?/p>

李狗蛋心里咯噔一下:“你的意思是,還有同伙?”

“很有可能?!鼻屣L(fēng)道長點(diǎn)頭,“能弄到養(yǎng)煞的法子,還敢打城隍廟的主意,背后一定有勢力支持。說不定……和你之前遇到的蘭花教有關(guān)?!?/p>

這話一出,院子里的氣氛更凝重了。李狗蛋看著那塊白森森的陰骨,突然覺得手里的破麻袋燙得厲害——他這編外探員的第一天“上班”,就撞上了邪祟和邪教余孽,這往后的日子,怕是再也別想安安穩(wěn)穩(wěn)撿破爛、吃烤雞屁股了。

“趙大哥,我突然覺得……”李狗蛋咽了口唾沫,“這編外探員的活兒,要不還是算了吧?我覺得我還是適合撿破爛……”

趙猛沒理他,只是拍了拍清風(fēng)道長的肩膀:“道長,三日后,還請務(wù)必來一趟,夜巡司的弟兄們會配合你?!?/p>

“分內(nèi)之事。”清風(fēng)道長收起陰骨,“貧道這就回觀準(zhǔn)備法器,三日后子時,城隍廟見?!?/p>

看著道長離開的背影,李狗蛋垮著臉,蹲在地上畫圈圈:“完了完了,這下真要把小命搭進(jìn)去了……早知道當(dāng)初就不該撿那塊破骨頭……”

趙猛踢了踢他的屁股:“起來,別在這兒裝死。去,把跳蚤巷的街坊鄰居都叫來問問,最近有沒有看到陌生人跟老王頭來往,特別是……身上帶蘭花標(biāo)記的。”

“又是我?”李狗蛋哀嚎,“趙大哥,你這是虐待編外人員!”

“少廢話,這是你的‘探員任務(wù)’?!壁w猛板著臉,嘴角卻偷偷勾起一絲笑意,“辦好了,晚上請你吃十串烤雞屁股,管夠?!?/p>

“真的?”李狗蛋瞬間來了精神,從地上蹦起來,拍了拍屁股,“保證完成任務(wù)!”

看著他一溜煙跑出去的背影,趙猛搖了搖頭,眼神卻柔和了些。他走到西廂房門口,看著陳推官的靈位,低聲道:“推官,你沒看錯人,這小子雖然慫了點(diǎn),但心眼不壞,就是……太愛吃烤雞屁股了?!?/p>

風(fēng)從院子里吹過,白幡輕輕晃動,像是在回應(yīng)他的話。趙猛深吸一口氣,握緊了腰間的佩刀——蘭花教的余孽,養(yǎng)邪祟的幕后黑手,還有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陰謀……不管是什么,他都會查下去,為了陳推官,為了夜巡司,也為了這個雖然破舊卻充滿煙火氣的上雍城。

而此刻的李狗蛋,正在跳蚤巷挨家挨戶地打聽消息,嘴里還叼著半串從張寡婦那兒“借”來的糖葫蘆,一邊舔一邊跟街坊鄰居嘮嗑,活脫脫一個混世魔王。只是沒人知道,他懷里的黃銅令牌,正隨著他的心跳,輕輕顫動著,像是在期待著什么。

三日后的子時,城隍廟。

一場關(guān)于邪祟、陰謀和烤雞屁股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序幕。而我們的編外探員李狗蛋,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比無頭尸和蒙面女更可怕的東西——比如,會吃人的神像,和藏在香火里的秘密。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從街坊鄰居嘴里套出消息,然后……等著晚上那十串管夠的烤雞屁股。李狗蛋舔了舔糖葫蘆上的糖渣,美滋滋地想:當(dāng)探員好像也沒那么糟,至少,比撿破爛掙得多。


更新時間:2025-08-09 12: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