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舟昨晚從張其軍公寓回來,一路上總是想著想著又嘴角上揚起來,在第二天傍晚奶茶攤開攤后,一邊給客人打包奶茶,一邊回想昨晚的事心跳不由的加快。
這時王彩虹過來了,王彩虹是云小舟開始擺攤后的第一個客戶,云小舟對王彩虹的印象非常深,王彩虹每次來都會和云小舟聊會天,要是碰上周末,王彩虹點一杯楊枝甘露后就會坐在一張矮桌子前陪云小舟聊天,有時還會幫忙招呼下客人。
只見王彩虹又活潑的蹦著跳著來到云小舟的奶茶攤前對云小舟說:“小舟,還是老樣子,來一杯楊枝甘露?!?/p>
清脆的聲音撞進耳朵,云小舟抬眼就看見王彩虹扎著高馬尾,蹦著跳著過來,發(fā)尾隨動作掃過肩頭,像只快活的小兔子。
“好的,一杯楊枝甘露?!痹菩≈坌χ鴳饡r,云小舟的手已經(jīng)摸到了西米粒的罐子了。
李姐在旁邊操作臺為其他客戶打包著燒仙草奶茶,瞅見王彩虹手里的蛋糕盒,打趣道:“彩虹啊,今晚又過來了,這次是不是又給小舟帶了蛋糕???”
“你又猜對了!”王彩虹把盒子往矮桌上一放,掀開蓋子露出嫩綠色的蛋糕,“我媽又做了綠茶蛋糕,我特地有帶點過來讓小舟也吃點。”
云小舟剛做好的一杯把楊枝甘露遞給她,鼻尖湊過去聞了聞對王彩虹說:“好香啊,你媽媽做蛋糕時加了抹茶嗎?”
“嗯,我媽說抹茶蛋糕清香不油膩。”王彩虹說著叉起一小塊遞過來,“先嘗一口?”
云小舟剛要接,排在前面的客人陸續(xù)遞來紙幣,聽到有客戶說‘要芋泥啵啵奶茶’‘鴛鴦咖啡奶茶’......她只好擺擺手:“等我忙完先?!?/p>
等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攤前終于松快下來。云小舟用毛巾擦了擦手,對李姐道:“李姐,你多照顧一下攤子,我去和王彩虹聊聊就回來?!?/p>
李姐揮揮手笑:“去吧去吧,看你們倆這熱乎勁兒,準是有悄悄話要說?!?/p>
云小舟挨著王彩虹的小凳子坐下,剛要開口,王彩虹就咬著吸管湊近:“快說,昨晚到底干嘛去了?你擺東西時,嘴角就沒下來過?!?/p>
云小舟指尖摳著桌沿,臉頰慢慢泛起粉,聲音壓得像蚊子哼:“昨晚……我去張其軍公寓了?!?/p>
王彩虹的吸管“啪”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圓:“???你一個人敢跟著他去了公寓一趟?”
“他不像是壞人嘛。”云小舟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聲音更輕了,“就是……好奇他媽媽的照片長啥樣嘛,他說公寓里有一張他媽媽的照片我就順路跟過去看看了?!?/p>
“然后呢然后呢?”王彩虹往前湊了湊,膝蓋都快碰到她的腿,“他有沒有對你做什么了?”
“哪有?!痹菩≈圳s緊擺手,耳尖卻紅透了,“我就看看就回了?!?/p>
王彩虹突然“嗷”了一聲,捂住嘴笑:“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別亂說?!痹菩≈鄢读顺端男渥?,卻忍不住彎了嘴角,“我就是對他感到好奇而已?!?/p>
晚風卷著奶茶香吹過,王彩虹咬著蛋糕笑:“等著吧,過兩天他準得再去你樓下轉(zhuǎn)圈,說不定還會讓你有意外的驚喜呢。”
云小舟低頭抿了口王彩虹遞來的楊枝甘露,像極了此刻心里的滋味——有點慌,又有點甜,還有點藏不住的期待。
王彩虹走后,云小舟耳里一直響著王彩虹的那句“你等著吧,過兩天他準得還去你樓下轉(zhuǎn)圈”想到種種可能性,云小舟就有點魂不附體了。
云小舟想了想,只好對李姐說:“今晚的奶茶攤子由你照顧著,我有事先回去了?!痹菩≈壅f完,就匆匆趕回她所租的房東太太歐陽菲菲的房子樓下。
果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云小舟的眸光聚攏的焦影里。云小舟站在幾步開外,望著張其軍在自己樓下來回的走著,顯得矛盾附體。于是云小舟問:哎,張其軍,你怎么在這?”
張其軍回答說:“我,我是想來看看你,昨晚讓你一個人獨自回去,我后來想想才發(fā)現(xiàn)我做得不夠義氣,我當時應該送你回來了,我今天工作時一直想起此事,就良心不安!”
張其軍原地停下腳步,雙手在身側(cè)攥了又松,路燈的光落在他的眉頭上,竟顯出幾分懊惱。
云小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走近了些對張其軍說:“多大點事,我又不是小孩子,那段路也就隔著三條馬路?!?/p>
“那不一樣。”張其軍抬眼望她,語氣里帶著點執(zhí)拗,“昨晚下雨路滑,而且都那么晚了……”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我后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我總覺得我該送你回到你的樓下才對?!?/p>
晚風卷著小區(qū)里桂花的香味飄過來,云小舟望著他泛紅的耳根,忽然想起昨晚離開時,他站在公寓門口望著她的背影,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當時沒在意,現(xiàn)在想來,他那時大約就已經(jīng)在后悔了。
“那你現(xiàn)在是來……賠罪的?”她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張其軍像是被戳中了心思,猛地“嗯”了一聲,又小心從隨身的袋子里掏出個諾基亞手機,塞到云小舟手里:“這是我用過的舊手機,已經(jīng)有號碼卡得我了,以后你可以用這臺手機向我報平安,如果你不嫌棄,你可以先用著?!?/p>
云小舟接過張其軍手里的舊手機,云小舟捏著那部諾基亞3310,機身塑料殼被磨出淡淡的光澤,按鍵上的“5”字已經(jīng)有些模糊——這型號去年才出,在年輕人里正時髦,說是舊手機,其實保養(yǎng)得很好。
云小舟說:“手機保養(yǎng)得不錯嘛!”
張其軍漾開點歡喜說:“真的?不嫌棄就好。我已經(jīng)把我號碼存在第一個位置了,按‘1’就能撥出去?!?/p>
云小舟低頭按亮屏幕,幽藍的光映在她臉上,18歲的皮膚透著水光,連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她指尖懸在按鍵上。
“你今晚不用工作嗎?”她沒話找話,把手機塞進帆布包內(nèi)側(cè)的小兜,拉鏈拉到一半,又覺得不妥,重新掏出來揣進外套口袋——離心臟最近的地方,能感覺到機身隨著心跳輕輕震。
看著眼前的女孩收下自己的舊手機,張其軍松了口氣,張其軍做了個帥氣的動作說:“今晚是周末,學校放假。”
“上來坐會兒嗎?”云小舟抬頭時,眼里的笑意落進張其軍眼里,像投了顆小石子,漾開圈圈漣漪。
張其軍愣了愣,隨即用力點頭,嘴角繃不住地往上揚說:“好啊?!?/p>
云小舟走在前面,帆布包帶子隨著腳步輕輕晃,口袋里的諾基亞隔著布料硌著腰側(cè),像塊小小的暖爐。
張其軍跟在后面,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云小舟晃動的發(fā)梢上。2003年的樓道還鋪著水泥地,踩上去會發(fā)出“咚咚”的悶響,張其軍數(shù)著臺階,心里默算著。樓道里的聲控燈被兩人的腳步聲驚醒,“啪”地亮起暖黃的光。
云小舟推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對張其軍說:“這就是我住的屋子,到里面坐會。”張其軍跟著云小舟邁進門,鼻尖先撞上一股溫潤的樟木香,混著點淡淡的洗衣液氣息,他目光掃過屋里的物件,淺胡桃色的五斗柜上,還保持著嶄新的蝴蝶牌縫紉機、還有陽臺上那把藤編躺椅,樣樣都帶著港味。
“你這兒……很舒服?!睆埰滠娪芍缘卣f,往沙發(fā)上坐了坐,這次沒再拘謹,后背輕輕靠上椅背,樟木香仿佛鉆進了骨頭縫里。此刻,兩人似乎像多年的好友了。
云小舟剛把兩杯溫水放在茶幾上對張其軍微微熱情的說:“那以后有空就多過來坐坐?!?/p>
“那臺縫紉機,”張其軍的目光落在蝴蝶牌機身的銅鎖上,“我媽以前也有一臺,不過,樓來壞了就當廢品賣了。”張齊軍說著笑了笑,“你這兒倒像個時光匣子,進來就覺得心里安靜。”
云小舟低頭抿了口溫水,喉間滑過淡淡的暖意。不知怎的,此刻看著他放松地靠在沙發(fā)上,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杯沿,竟覺得這兩個人的氣息,慢慢融在了一起。
云小舟打趣的問張其軍:“你教的學生,會不會覺得薩克斯太難學?”云小舟忽然想起什么,抬眼時正對上張其軍望過來的目光,兩人視線撞在一起,都沒躲開,像有根細細的線悄悄牽上了。
張其軍的笑意深了些說:“有幾個調(diào)皮的,吹著吹著就拐到《兩只老虎》去了?!彼f著,忽然抬手比了個按薩克斯按鍵的姿勢,“不過聽見好聽的曲子,眼睛都亮了?!?/p>
云小舟的臉頰微微發(fā)燙,伸手去夠茶幾上的瓜子盤,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有小電流竄過,兩人都頓了頓,又同時縮回手,假裝去看別處,嘴角卻不約而同地翹了起來。
張其軍坐在云小舟的屋子里,環(huán)顧了下四周,然后認真的對云小舟說:“其實今晚我是想來邀請你和我一起去爵士酒吧的,可你沒有手機,我一時半會聯(lián)系不上你,所以就還沒有訂到臺”
云小舟好奇的問:“爵士酒吧?我從沒去過呢……云小舟心里想:爵士酒吧是怎么樣的。于是云小舟問:“那什么時候去呢?”
張其軍說:要不就今晚去吧,剛好今天是周末?!?/p>
“今晚?會不會太趕了?”
話雖這么說,指尖卻不自覺地摳緊了杯沿——心里那點雀躍早像揣了只小兔子,蹦得她心口發(fā)慌。18歲的人生里,“酒吧”兩個字總帶著點神秘的光暈,更何況是張其軍說的“有各種樂器手的爵士吧”,光是想想那旋律和氣氛,就覺得耳朵發(fā)癢。
張其軍往前傾了傾身,膝蓋離她的小凳子只有半拳遠。他眼里的認真混著點期待,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怕驚擾了什么:“不趕的。我剛才在樓下給酒吧打了傳呼,他們說今晚人不算多,隨時能去?!睆埰滠婎D了頓,補了句,“要是你不想去也沒關(guān)系,我就是……覺得你可能會喜歡那種氛圍?!?/p>
云小舟看著他耳尖悄悄泛起的紅,忽然想起剛才揣進兜里的諾基亞。她摸出手機按亮,幽藍的屏幕光映在臉上,小聲說:“那我得換件衣服?!?/p>
云小舟的擺攤服是洗得發(fā)白的高腰彈力微喇叭牛仔褲和一件簡單的白T恤,袖口磨出了毛邊。此刻說這話時,聲音里帶著點少女的羞澀,又像含了顆甜甜的糖。
張其軍立刻點頭,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說:“好,我等你?!?/p>
云小舟轉(zhuǎn)身進了房間,關(guān)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張其軍正襟危坐地坐在沙發(fā)邊緣,雙手放在膝蓋上??勺旖悄屈c藏不住的笑意。
房間里,云小舟打開衣柜最底層的小箱子,翻出件那件白色時髦的裙子。
云小舟穿好衣服對著鏡子照了照,裙擺剛好到小腿,嘴角不自覺起了弧度。
“好了嗎?”張其軍的聲音在門外輕輕響起,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云小舟深吸一口氣,輕輕拉開門。
張其軍的目光在云小舟身上頓了半秒,隨即像被燙到似的移開,耳根紅得更厲害了。張其軍站起身時,手忙腳亂地碰倒了沙發(fā)上的靠墊,又慌忙扶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挺、挺好看的?!?/p>
云小舟抿著嘴笑,把諾基亞塞進裙子的口袋里,指尖觸到機身的溫度,忽然覺得今晚的風,都變得格外甜。
“走吧?!睆埰滠娤纫徊嚼_門。
云小舟小步跟上去,腳步踩在樓道的水泥地上,發(fā)出“咚咚”的響,像在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邀約,敲打著輕快的節(jié)拍。
周末的晚風帶著一點甜,卷著街角的葉的影子,把云小舟的裙擺吹得輕輕揚起。她跟著張其軍走在老城區(qū)的巷弄里,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音,總比他的步伐慢半拍。
“到了?!睆埰滠娫谝簧葲]有招牌的深色木門前停下,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混合著威士忌、煙草和舊木頭的氣息涌出來,里頭光線很暗,只有幾盞低垂的黃銅吊燈,把光漏在漆成深綠的墻壁和散落的皮質(zhì)沙發(fā)上。爵士鋼琴聲像融化的巧克力,正從角落的三角鋼琴上緩緩流淌,低音貝斯在地板下輕輕震顫,撓著人心尖。
“這里,好特別……”云小舟有點拘謹?shù)財n了攏頭發(fā),她沒來過這種地方,燈光讓她臉頰微微發(fā)燙。
“坐這兒?!睆埰滠姛崆榈恼f,并熟門熟路地引她到吧臺邊的高凳坐下,沖酒保揚了揚下巴,“加一杯可樂?!?/p>
酒保員邁克遞過來兩瓶東西,張其軍的是琥珀色的威士忌加冰,云小舟的是冒著氣泡的可樂,云小舟捧著瓶子,摸著冰凍的冰克可樂,聽著臺上薩克斯手吹出一段纏綿的旋律,尾音拖得很長,像一聲嘆息。
“你是不是有點緊張?”張其軍忽然側(cè)過頭問試探性云小舟,燈光在他眼底映出一點笑意,“其實爵士很簡單,就是跟著感覺走?!?/p>
云小舟搖搖頭,又點點頭,指尖無意識地蹭著玻璃杯上的水珠。
“你看。”張其軍把自己面前幾乎空了的威士忌杯推到一邊,拿起她那瓶可樂,“節(jié)奏藏在很多地方,不只是鼓點?!彼弥戈P(guān)節(jié)輕輕叩了叩吧臺,“咚、噠、咚噠——”簡單的四個音,卻像把空氣中漂浮的旋律錨定了。
然后,張其軍握住云小舟的手,讓她的手指搭在可樂瓶的瓶身上。張其軍的指尖溫熱,帶著一點常年握畫筆的薄繭,觸碰到她皮膚時,云小舟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你放松點。”張其軍的聲音在云小舟耳邊壓低,混著音樂和酒香,“就像這樣——”
“你看,不難吧?”張其軍的聲音裹在薩克斯的旋律里,帶著點沙啞的磁性,“就像你搖奶茶時,手腕的輕重也藏著節(jié)奏?!?/p>
云小舟忍不住笑了,嘴角彎起的弧度撞在燈光里,漾出細碎的甜。她忽然敢用力些了,指尖跟著張其軍的引導起落,可樂瓶里的氣泡“滋滋”地冒,像在為她的勇氣伴奏。
張其軍帶著云小舟,順著旋律,在可樂瓶上敲出細碎的節(jié)拍。瓶身的冰涼和張其軍掌心的溫度交織在一起,讓云小舟漸漸忘了周圍的目光。
這時,臺上的樂手似乎注意到了吧臺邊這小小的互動,樂手朝張其軍這邊眨了眨眼,臺上的樂隊忽然轉(zhuǎn)了調(diào),原本纏綿的旋律變得跳脫起來,像雨點兒砸在青石板上。故意把一段低音走得更俏皮。
張其軍握著云小舟的手也跟著加快了速度,兩人的指腹時不時相碰,每一次觸碰都像有細小的煙花在皮膚下炸開。
張其軍順著著節(jié)奏,在吧臺上敲了起來,這次云小舟沒有猶豫,拿起可樂瓶,輕輕跟上了張其軍的節(jié)拍。
“嗒、嗒嗒——”
“以前總一個人來這兒聽曲兒,”張其軍忽然說,目光落在她隨著節(jié)奏輕輕晃動的發(fā)梢上,“從沒覺得這曲子這么好聽過?!?/p>
云小舟的心跳漏了半拍,指尖猛地頓住。瓶身的冰涼順著指尖往上爬,卻壓不住耳根的熱。她慌忙低下頭去看可樂里的氣泡,卻聽見張其軍又補了句:“大概是因為,身邊有個女孩一起聽了?!?/p>
薩克斯的尾音忽然拖得很長,像一聲輕輕的嘆息,恰好蓋住了云小舟沒忍住的輕笑。吧臺后的邁克吹了聲口哨,沖張其軍擠了擠眼,又往云小舟的杯里添了塊冰,冰塊碰撞的脆響里,藏著不言而喻的笑意。
一曲終了,掌聲稀稀拉拉地漫開。張其軍松開手時,云小舟的指尖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云小舟下意識地蜷了蜷手指,像要攥住那點轉(zhuǎn)瞬即逝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