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球課自由組隊,男友魏青巖又一次選了舒心?!氨赴±枥??!彼麚现^,無奈道,
“舒心發(fā)球總下網,我得幫她練練。”我抱著球拍坐到助教沈宴清身邊。
看著舒心故意用我送給魏青巖的情侶水杯時,我拽了拽沈宴清的衣角。
“你小青梅和我男朋友共用毛巾,你不吃醋?”他擦著球拍眼皮都沒抬:“?
”“我和她不熟?!薄澳侨眰€幫你放松肌肉的搭檔嗎?”我湊近他耳語?!袄碛??
”他終于轉頭看我。我指著球場對面:“你解壓,我虐渣,雙贏。
”1網球拍柄被掌心汗水浸得滑膩。毒辣的日頭當空烤著塑膠場地,
蒸騰起一股刺鼻的橡膠味。我瞇著眼,看魏青巖小跑著穿過半個球場,站在舒心面前。
那張我吻過無數(shù)次的臉上堆著近乎諂媚的笑?!靶慕悖裉齑顧n?”他聲音拔高,
故意讓所有人都聽見。舒心穿著簇新的白色網球裙,斜睨了我一眼,嘴角勾起勝利者的弧度,
“行啊青巖,就你啦!我這發(fā)球老是下網,沒你真不行呢。”她說著,
還故作親昵地用手里的球拍輕輕碰了碰魏青巖的手臂。動作自然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又是這樣。胸腔里那點殘存的火星子?!班邸钡匾宦暠粡氐诐矞?,只剩下冰冷的灰燼。
第一次他拋下我和舒心組隊打比賽,我氣得當場摔了拍子,紅著眼眶跑回宿舍。
魏青巖還哄了哄我。第二次,我堵著他質問,換來他一句,“你能不能別這么小心眼?
我們就是一起練球的交情!”后面吵得天翻地覆。我的心口像堵著塊浸水的棉花,
悶得喘不過氣。而這次,看著舒心拿著我送給魏青巖的情侶水杯,擰開喝了一大口。
魏青巖則拿著毛巾,低頭給她擦額角那點根本不存在的汗……我的心仿佛已經習慣了。
真他媽沒勁透了。我抱著自己那把用了拍子。沒看他們一眼,更沒像前兩次那樣沖上去理論。
鞋底摩擦著滾燙的地面,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我徑直走向球場最邊緣那條長椅。
沈宴清坐在那兒。他是我們系的傳奇,也是這門網球課的助教。大四,校隊主力,
一手底線抽擊穩(wěn)得像機器。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來我們班上當助教了。此刻他正低頭,
慢條斯理地用一塊白毛巾擦拭汗水。陽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在冷白的皮膚投下小片陰影,
整個人透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長椅另一頭空著。我抱著拍子坐下,塑料椅面被曬得發(fā)燙,
隔著薄薄的運動褲傳來熱度。球場中央,魏青巖正夸張地給舒心示范揮拍動作,
身體幾乎貼在一起。倆人笑聲刺耳地傳過來。我盯著自己磨得有些起毛的球鞋尖,
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拍柄的吸汗帶??諝饫锵鹉z味混合著汗味,
還有一絲從旁邊飄來的、很淡的雪松混著薄荷的清爽氣息。是沈宴清身上的味道?!吧蛑獭?/p>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干澀得厲害。沈宴清擦拭球拍的動作頓住。他沒抬頭,
只是幾不可察地偏了下臉,示意他在聽?!澳阈∏嗝?,”我頓了頓,
目光投向場中那對旁若無人的男女。舒心正拿起魏青巖掛在網柱上的毛巾擦汗,
動作自然得仿佛那是她的所有物?!澳阈∏嗝泛臀夷信笥压灿靡粭l毛巾,你……不吃醋?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蟬鳴聒噪,遠處球鞋摩擦地面的聲音變得格外清晰。
沈宴清終于抬起了頭。他側過臉看我,那雙總是沒什么情緒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冰的深潭,
清晰地映出我有些狼狽的樣子。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薄唇微啟,吐出幾個字,
清晰又冰冷:“我和她不熟。”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視線不由自主地滑過他握拍的手。
指節(jié)修長分明,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隆起,充滿力量感。場中,舒心嬌笑著把球打飛,
魏青巖立刻狗腿地跑去撿球。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沖動猛地頂了上來。我咬了咬下唇,
身體朝他那邊傾過去。壓低了聲音,幾乎是貼著他微涼的耳廓:“那……缺個搭檔嗎?
幫你放松肌肉……撿撿球的那種?”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帶著點豁出去的狠勁,
“你放心,以后你有事我也會幫你的!”沈宴清擦拭球拍的動作徹底停了。他慢慢轉過頭。
那雙深潭似的眼睛鎖住我,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陽光落在他瞳孔里,
卻化不開那層冰?!袄碛??”他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我心臟狂跳,
臉頰不受控制地發(fā)燙。指尖用力掐著拍柄,我抬起下巴。指向球場中央那對刺眼的身影,
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你解壓,我虐渣,”我迎著他審視的目光,
扯出一個近乎挑釁的笑?!半p贏,不虧的?!?沈宴清沒說話。他只是看著我,
那雙眼睛像深不見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緒都沉在最底下。
場中舒心做作的笑聲尖銳地扎進耳朵。魏青巖還在賣力地撿球。
時間像是被這毒辣的日頭曬得黏稠了,一秒一秒拉得老長。
就在我以為他會像拂掉灰塵一樣拒絕我時。他卻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
幅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確實點了。然后。他重新低下頭,
仿佛剛才那場對話從未發(fā)生過。只有空氣中殘留的、屬于他的那點冷冽氣息,
提醒著我剛才那不是幻覺。我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分不清是緊張還是某種隱秘的興奮。
報復的念頭像藤蔓一樣瘋長,纏繞著那點對沈宴清本能的畏懼和……好奇。“黎荔!
”魏青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他抱著幾個網球,
和舒心一起走了過來。舒心臉上掛著勝利者的笑容,手里還捏著魏青巖那條藍毛巾。
“分組練習了,你一個人坐這兒干嘛?”魏青巖皺著眉。
目光在我和旁邊沉默的沈宴清之間掃了個來回,帶著點審視和不滿,“過來,跟我們練。
”舒心立刻接口,聲音甜得發(fā)齁,“是呀黎荔,青巖發(fā)球可厲害了,讓他也教教你嘛!
”“別總是一個人悶著,多沒意思?!彼f著,還狀似無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毛巾。
那股熟悉的憋悶感又涌了上來。我看著魏青巖理所當然的表情,
看著舒心眼底那毫不掩飾的得意。胃里一陣翻攪。以前我會委屈,會憤怒,會據(jù)理力爭,
把自己搞得像個歇斯底里的怨婦。但今天,那點火星徹底熄了。我抱著球拍站起身,
動作甚至稱得上從容。沒看魏青巖瞬間沉下去的臉,也沒理會舒心眼中閃過的錯愕。
我轉向沈宴清,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穿透了球場嘈雜的背景音:“沈助教 ”我看著他低垂的眼睫,
“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我正手擊球點總是找不準,想請你指點一下?!笨諝庠俅文?。
魏青巖的臉色徹底黑了。舒心捏著毛巾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
沈宴清擦拭球拍的動作終于停下。他抬起頭,目光掠過魏青巖和舒心,最后落在我臉上。
那眼神依舊沒什么溫度,像審視一件物品。幾秒鐘的沉默,漫長得讓人窒息。“嗯。
”他終于應了一聲,極其簡短。然后,他放下球拍和毛巾,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投下一片陰影,帶著無形的壓迫感?!叭ト枅觥!彼院喴赓W,
率先邁開長腿。我抱著拍子。無視身后那兩道幾乎要在我背上燒出洞來的目光,
快步跟了上去。塑膠地面被曬得發(fā)軟,踩上去有些粘腳。但我卻覺得腳步是從未有過的輕快。
三號場在最角落,沒什么人。陽光被高高的鐵絲網切割成碎片,落在地上。
沈宴清走到底線附近,撿起一個球,在手里掂了掂。“握拍?!彼麤]什么情緒地開口。
我趕緊擺好姿勢,努力回憶課堂上教的動作要領。有點緊張,掌心又開始冒汗。
“動作太僵了?!彼曇魶]什么起伏,目光掃過我的手腕和肩膀。“放松。引拍時肩膀打開,
重心壓在前腳掌。”我深吸一口氣,試圖照做。球拍揮出去,動作笨拙得像個剛學步的鴨子。
“注意擊球點。”他又開口,聲音近了些。不知何時,他已經走到我側后方半步的距離。
那股清爽的雪松薄荷味再次清晰起來。“眼睛看球,不是看拍。”他忽然伸出手,
微涼干燥的指尖輕輕點在我的右手肘關節(jié)外側?!斑@里,引拍時抬太高。
”那一點微涼的觸感像帶著微弱的電流,瞬間竄過我的皮膚。我身體猛地一僵,
差點把球拍扔出去?!白⒁饬Σ灰稚ⅰ!彼穆曇粢琅f平靜無波,收回手?!霸僭?。
”我定了定神,努力忽略掉手肘殘留的異樣感,再次揮拍。這次動作流暢了些,
但球還是軟綿綿地飛了出去,離網老遠?!白⒁庵匦霓D移?!彼院喴赓W,走到我正前方,
隔著球網看著我?!暗诺?,轉胯,力量從下往上送。”他一邊說,
一邊做了個極其標準的示范動作。流暢有力,像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獵豹,充滿了力量的美感。
我看得有點呆。原來網球也可以打得這么好看?!般吨墒裁??”他微微蹙眉。我趕緊回神,
依葫蘆畫瓢。蹬地,轉胯,用力揮拍——啪!球拍狠狠砸在了塑膠地上,發(fā)出難聽的摩擦聲。
球呢?早不知道飛哪兒去了。“……”一陣尷尬的沉默。我僵在原地,臉上火辣辣的,
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太丟人了!尤其是在他面前!我懊惱地蹲下去撿拍子,
心里那點剛冒頭的得意瞬間被碾得粉碎。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嘆息。
沈宴清不知何時已經繞過了球網,走到我面前。他俯下身,陰影籠罩下來?!捌饋戆伞?/p>
”他聲音低沉。我垂著頭,慢吞吞地站起來,不敢看他?!笆纸o我?!彼斐鍪?,掌心向上,
手指修長干凈。我茫然地把手遞過去。他握住我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
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引導著我重新握緊球拍柄?!盎⒖谫N緊。”他的聲音很近,
氣息拂過我耳邊的碎發(fā),有點癢。另一只手則扶在我的腰側,輕輕往前一按,“重心壓前。
”然后又點在我的右肩。“放松?!彼闹讣馕?,隔著薄薄的運動衣料,
觸碰的地方像是被點燃了一小簇火苗。我整個人被他半圈在懷里,姿勢曖昧得過分。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無孔不入,混合著運動后極淡的汗味。奇異地并不難聞,
反而有種強烈的侵略性。讓我心跳如雷,血液都沖上了頭頂。“看球。
”他的聲音把我從混亂的思緒里拽回來。他松開手,退開一步,拿起一個球拋給我,“揮拍。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幾乎是憑著本能,蹬地、轉體、揮拍——啪!這一次,
網球劃出一道低平的弧線,精準地越過了球網,砸在對面的發(fā)球區(qū)內!“好球!
”旁邊場地傳來一個男生的喝彩。我愣住了,看著那個還在彈跳的黃色小球,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才……是我打出去的?沈宴清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認可。他彎腰撿起另一個球,拋給我,“保持感覺,繼續(xù)。
”陽光依舊毒辣,蟬鳴依舊聒噪,但世界好像突然變得不一樣了。我握緊球拍,
感受著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他微涼的觸感。看著對面那個挺拔的身影,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報復快感和某種隱秘興奮的情緒,在胸腔里悄然膨脹。
3夕陽把塑膠球場染成一片曖昧的橙紅。我抱著球拍,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往宿舍挪。
胳膊和大腿的肌肉酸脹得厲害,每一次抬腳都像在對抗無形的阻力。沈宴清的教學堪稱魔鬼,
動作摳得極其細致,要求近乎苛刻。一個下午的“特訓”,榨干了我最后一絲力氣。
口袋里手機震個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我掏出來,屏幕上果然跳動著“魏青巖”三個字,
下面還有好幾條未讀微信?!袄罄?,還在生氣嗎?
[委屈]”“舒心她今天手腕真有點不舒服,我就幫她多練了一會兒發(fā)球,你別多想啊。
”“晚上一起吃飯?我訂了你最喜歡的川菜館子![愛心]”“接電話啊寶貝!
”“……”手指在屏幕上懸停了幾秒,看著那些熟悉的字眼和表情包。
我心里卻是一片冰涼的平靜。以前看到這些,我會委屈,會憤怒,
會因為他一句“別多想”而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小心眼。但現(xiàn)在,只覺得可笑。
每一次都有理由。不是舒心崴了腳要他扶,就是舒心心情不好他得陪聊解悶。
如果真有點什么,還輪得到我?魏青巖是我的初戀,從高中到大學,
我投入了所有的真心和期待。像個傻子一樣被他的“兄弟情誼”牽著鼻子走,
情緒像過山車一樣被他左右。真是……又蠢又沒勁。我點開微信對話框,指尖在屏幕上敲擊,
刪刪改改,最終只留下一行字:“魏青巖,我們分手吧。”發(fā)送。然后,動作沒有絲毫遲疑,
找到那個熟悉的頭像,點擊拉黑、刪除聯(lián)系人。世界瞬間清靜了不少?;氐剿奚?,
舍友小雅正在鏡子前試新裙子,看到我癱在椅子上的死狗樣,驚呼:“我的天!荔荔,
你去工地搬磚了?臉色這么差?”我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別提了,
被沈閻王抓去特訓了一下午網球。”“沈宴清?!”小雅眼睛瞬間亮了,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那個冰山助教?”“他親自教你?快說說!有沒有近距離接觸?他是不是帥得慘絕人寰?
”近距離接觸?何止是近……下午被他半圈在懷里調整姿勢的畫面,猛地撞進我的腦海。
那微涼的指尖觸感,近在咫尺的呼吸,
還有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強勢的氣息……臉頰不受控制地開始發(fā)燙?!熬汀=虒W。
”我含糊其辭,趕緊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涼水,壓下心頭的異樣?!袄鬯懒?,我先去沖個澡。
”溫熱的水流沖刷著疲憊的身體,肌肉的酸痛稍微緩解。我閉著眼,任由水流打在臉上。
下午那記干凈利落的過網球,沈宴清那聲微不可聞的“嗯”。
還有魏青巖和舒心當時難看的臉色……畫面在腦海里交替閃現(xiàn)。
一種奇異的、混雜著報復快感和隱隱不安的情緒在心底滋生。洗完澡出來,剛擦著頭發(fā),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個陌生號碼。我猶豫了一下,接起?!袄罄?!是我!
”魏青巖急切的聲音傳來,帶著明顯的焦躁。“你什么意思?分手?
就因為我今天陪舒心練球?我不是跟你解釋了嗎?她手腕……”“魏青巖!”我打斷他,
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跟舒心沒關系。是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太沒意思了。
”“以后別找我了。”“黎荔!”他聲音陡然拔高,“你別鬧行不行?我們在一起四年了!
從高中到現(xiàn)在!你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么嗎?你是我第一個……”“夠了?!蔽疑钗豢跉猓?/p>
壓下心底最后一絲波瀾,“你的‘第一個’,現(xiàn)在正拿著你的毛巾擦汗呢。
祝你們‘兄弟情誼’長存?!闭f完,不等他再咆哮。我直接掛了電話,
順手把這個號碼也拉進了黑名單。世界徹底安靜了。我靠在椅背上,
望著天花板上慘白的吸頂燈。心里空落落的。說不難過是假的,三年的時光和真心,
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但更多的,是一種解脫般的虛脫感。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條微信好友申請。頭像是一片深藍色的海,寂靜無聲。
備注信息只有簡單三個字:沈宴清。我的心跳,毫無預兆地漏了一拍。
4指尖懸在手機屏幕上,隔著冰涼的玻璃,離那個“同意”按鈕只有幾毫米的距離。
沈宴清的頭像,是一片深藍色的海。沉靜得仿佛能吞噬所有喧囂。
宿舍里空調的冷風吹得我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加不加啊荔荔?
”小雅不知道什么時候敷著面膜湊了過來,含糊不清地問,“沈閻王誒!主動加你哦,
有情況!”“哪有什么情況。”我嘴硬,手指卻像有自己的想法,鬼使神差地點了下去,
“就……網球上有點問題想請教?!焙糜烟砑映晒Φ奶崾咎鰜怼?/p>
那個深海頭像靜靜地躺在了我的列表里。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漾開一圈圈無聲的漣漪。接下來的兩天,我刻意避開了所有沈宴清可能出現(xiàn)的時間和地點。
網球課分組練習時,我直接找了班上另一個女生搭檔。埋頭苦練,
連眼風都沒往他那片場地掃。微信對話框更是空空如也,一片死寂。我像只受驚的蝸牛,
剛試探著伸出觸角,就被自己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念頭嚇得縮回了殼里。沈宴清那樣的人,
天之驕子,校隊王牌,多少女生趨之若鶩。他主動加我,也許只是一時興起,
也許是出于助教的責任。甚至……是看穿了我那點利用他的小心思。覺得可笑?
我這種剛被分手、滿心憤懣的“麻煩”,他躲還來不及吧?
這種不確定像小蟲子一樣啃噬著我,讓我坐立不安。更煩人的是。期末網球考試臨近,
我的反手削球爛得像一坨狗屎,怎么練都找不到感覺。球不是下網,就是沖天炮。
拍面角度和發(fā)力時機永遠把握不好。煩躁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越纏越緊。
又一個失敗的削球后,球拍被我狠狠摜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汗水順著額角滑進眼睛里,
又澀又疼。我撐著膝蓋大口喘氣,挫敗感像冰冷的潮水,滅頂而來。
“我什么都做不好……”我低聲咒罵,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連個破球都打不中!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我煩躁地掏出來,
屏幕上跳動著那個深海頭像——沈宴清。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猛地收縮了一下。
我盯著那跳動的名字,猶豫了幾秒,指尖劃過屏幕,接通了電話。
聲音帶著運動后的喘息和掩飾不住的沮喪:“喂?”“在哪?”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
低沉,平靜,聽不出情緒,卻奇異地穿透了我周圍的嘈雜和內心的煩躁。
“……操場旁邊的小球場。”我下意識地回答,聲音悶悶的?!暗任摇!彼徽f了兩個字,
就掛了電話。忙音嘟嘟地響著。我握著手機,站在空曠的球場邊,晚風吹過汗?jié)竦暮蟊常?/p>
帶來一陣涼意。他什么意思?讓我等他?他要過來?念頭剛起,視線盡頭,
那個熟悉的高挑身影就出現(xiàn)了。沈宴清穿著簡單的白色運動 T 恤和黑色運動短褲。
臂彎里夾著兩把球拍,正穿過操場邊緣的樹影,朝著我的方向大步走來。
夕陽的余暉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暖金色的光暈,步履沉穩(wěn),目標明確。他徑直走到我面前,
停下。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帶來無形的壓迫感和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薄荷氣息。
他目光掃過我腳邊躺著的球拍,又落在我汗?jié)窭仟N的臉上?!爸匦聛怼!彼_口語氣平淡,
卻帶著不容置疑。我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默默彎腰撿起了球拍。他遞過一把拍子給我,
是他自己的那把專業(yè)拍配對的。沉甸甸的,握在手里感覺完全不同。我看著那把舊球拍,
一鼓作氣的丟進垃圾桶。-“在練反手削球?”他問,一邊從帶來的球袋里拿出幾個球。
“……嗯?!蔽业椭^,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昂谩!彼叩角蚓W對面,隨手拋起一個球,
揮拍就是一個標準的反手切削示范。黃色的小球劃出一道低平詭異的弧線,帶著強烈的下旋。
精準地砸在底線附近,落地后幾乎沒什么彈跳。干凈利落得讓人絕望?!翱辞宄]?
”他隔著球網看我。我茫然地搖頭。動作太快了,我只看到一道殘影。沈宴清沒說話,
直接拎著球拍走了過來。他繞到我身后,距離近得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散發(fā)的熱度。
“側身?!彼穆曇艟驮谖翌^頂上方,氣息拂過我的發(fā)頂。我僵硬地側過身?!耙囊?。
”他伸出手,微涼干燥的手掌直接覆在了我握著球拍柄的手背上!掌心貼著我的手背,
手指包裹著我的手指,引導著我的動作向后引拍。“拍面角度,
”他另一只手按在我的手腕上,調整著拍面的傾斜度,“低于來球?!蔽业纳眢w瞬間僵住!
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了手背上那一片滾燙的觸感上。他的掌心帶著薄繭,有點粗糙,
熱度透過皮膚清晰地傳遞過來,像烙鐵一樣燙。我的呼吸瞬間亂了節(jié)奏,大腦一片空白,
只能被動地被他牽引著動作?!爸匦南鲁粒ドw微屈。”他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
仿佛只是在指導一個普通的動作。但他靠得太近了,
溫熱的呼吸就噴灑在我耳廓和后頸敏感的皮膚上,激起一陣細密的戰(zhàn)栗?!皳羟蛩查g,
手腕固定,像這樣——”他帶著我的手向前下方切出,動作流暢而堅定。“砰!”一聲悶響。
球被我,或者說被他帶著打了出去,依舊飛得不知所蹤。但我根本沒心思管球了!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和被他氣息籠罩的后頸。他的體溫,他的氣息,
他包裹著我的手掌帶來的那種絕對掌控感和無法言喻的親密接觸……像一股強大的電流,
瞬間擊潰了我所有的防線?!岸藛幔俊彼砷_了手,退開一步。那股強烈的熱源驟然離開,
晚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卻吹不散我臉上滾燙的溫度。我甚至不敢回頭看他,
只能死死盯著地面,胡亂地點著頭,聲音細若蚊吶:“……嗯。”“繼續(xù)。
”他又拋過來一個球,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剛才那令人心悸的肢體接觸從未發(fā)生。
我機械地揮拍,動作比之前更僵硬。球拍碰到球的瞬間,
手腕下意識地模仿著剛才他引導的力道和角度。啪!這一次,
球竟然劃出了一道還算像樣的弧線。雖然又高又飄,但好歹是擦著網過去了!
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落在對面場地的球。沈宴清站在對面,
夕陽的金光勾勒著他挺拔的身影。他看著那個球,又抬眼看向我。
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那弧度極淺,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5我打的網球的落點其實很爛。又高又飄,毫無威脅力。
但沈宴清那轉瞬即逝的、近乎滿意的眼神。卻像一針強心劑,
猛地扎進了我因為羞赧和混亂而停滯的心臟里?!氨3??!彼徽f了兩個字,
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卻像帶著魔力。接下來的一小時,成了某種奇特的拉鋸戰(zhàn)。
他不再碰我,只是站在對面,用最簡潔精準的指令糾正我的動作?!耙脑缫稽c?!薄爸匦模?/p>
壓下去!”“手腕鎖死!不是手腕發(fā)力,是身體帶過去!”“看球!眼睛跟著球走!
”他的聲音不高,卻輕易穿透操場上嘈雜的背景音,清晰地砸進我耳朵里。
汗水順著額角滑下,流進眼睛里,又澀又疼。手臂和大腿的肌肉因為持續(xù)的發(fā)力而酸脹顫抖。
但很奇怪,身體疲憊到了極點,精神卻異??簥^。我咬緊牙關,摒棄所有雜念,
腦子里只剩下打球。啪!一個漂亮的切削,帶著明顯的下旋,擦網而過,落在對方發(fā)球線內,
落地后彈跳低平。“好球!”旁邊場地傳來幾聲喝彩。我撐著膝蓋,大口喘著氣,
胸腔像風箱一樣劇烈起伏。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在滾燙的塑膠地上。但抬起頭時,
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看向球網對面。沈宴清站在那里,夕陽的金光落在他身上,
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暖色的光暈。他手里拿著最后一個球,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雙總幽深的眼眸中,此刻清晰地映著我汗?jié)窭仟N卻帶著點小得意的樣子。他微微頷首,
幅度很小,卻比任何夸獎都更有分量?!敖裉炀拖鹊竭@?!彼_口,
聲音似乎比平時溫和了一絲絲,不易察覺。緊繃的神經驟然放松,
巨大的疲憊感和成就感同時席卷而來。我累得幾乎想直接癱倒在球場上。
沈宴清收拾好球拍和球,走過來,將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遞到我面前。
“謝謝……”我接過水,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的。微涼的觸感讓我心頭又是一跳。
我擰開瓶蓋,仰頭灌了一大口,舒服得讓人想嘆息。晚風吹過,帶來一絲涼爽,
氣氛也似乎緩和了一些?!吧蛑?。”我擦了下嘴角的水漬,猶豫著開口,
帶著點真心實意的困惑,“你為什么……幫我?”我們非親非故,
他甚至知道我接近他帶著不純的動機。沈宴清正彎腰整理球袋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直起身,
目光落在我臉上。夕陽的光線柔和了他冷硬的輪廓,但那雙眼睛依舊深不見底。
“因為……你的反手,”他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太爛。
會拉低整個班平均水平。”“……”我差點被水嗆到。這理由……還真是沈宴清風格。
他看著我瞬間垮下去的表情。嘴角似乎又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快得抓不住。然后,
他拎起球袋,言簡意賅:“走了。”看著他挺拔的背影融入操場盡頭的人群和暮色。
我站在原地,握著那瓶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澀、懊惱、挫敗……但更多的,
是一種奇異的、混雜著暖意的輕松。6剛走到宿舍樓下,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荔荔!”魏青巖的聲音帶著急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顯然等了一會兒,額角有汗,
精心打理的發(fā)型也有些亂了。他手里還拎著一個印著某知名甜品店 logo 的精致紙袋。
“荔荔,我們談談!”他伸手想抓我的胳膊。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手,
眉頭擰緊:“我們沒什么好談的?!薄熬臀宸昼姡 蔽呵鄮r語氣帶著哀求,
把那個紙袋往前遞了遞,“你看,你最喜歡的抹茶千層,我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的。荔荔,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忽略你的感受,不該總跟舒心走那么近讓你誤會……”誤會?
又是誤會?我看著他急切辯解的樣子,心里一片冰冷。以前聽到這些,我或許還會動搖。
但現(xiàn)在,我只覺得無比厭煩。“魏青巖。”我打斷他,聲音沒什么起伏,“我說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