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殿的鎏金銅燈在夜風(fēng)里輕輕搖晃，將靈汐的影子拉得很長。她坐在玉階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的墨玉，殿外傳來的鐘鳴聲已經(jīng)是第三遍了 —— 沈硯之在凌霄殿處理政務(wù)，還沒回來。
護心鈴懸浮在她手邊，金色的光暈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這是沈硯之復(fù)位后第三天，天界表面平靜，暗地里卻暗流涌動。那些曾依附玄天大帝的仙官雖不敢明著作對，看向她的眼神卻總帶著探究與輕視。
“神尊深夜獨坐，不怕著涼嗎？”
靈汐抬頭時，正看見南極仙翁拄著拐杖站在殿門口，月光落在他雪白的胡須上，泛著柔和的銀光。她連忙起身行禮：“仙翁深夜到訪，可是有要事？”
老仙翁捋著胡須走進來，目光在她頸間的玉佩上停留片刻：“老夫剛從凌霄殿過來，太子殿下還在與諸位仙卿議事?！?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試探，“關(guān)于你與太子的婚事，反對的聲音不小啊。”
靈汐握著玉佩的手微微收緊。她早該想到的，天界規(guī)矩森嚴(yán)，她雖洗清冤屈，卻曾被貶為凡人，如今要以曜靈神尊的身份嫁與太子，自然會引來非議。
“我明白?！?她輕聲道，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苦澀，“畢竟我曾……”
“胡說?！?南極仙翁打斷她，拐杖在地上輕輕一頓，“你是萬年前就被先帝欽點的太子妃，若不是玄天作亂，這樁婚事早該辦妥了?！?他從袖中取出一卷泛黃的卷宗，“這是當(dāng)年的婚書，上面還有先帝的印璽。”
靈汐看著卷宗上 “辰星” 與 “靈汐” 兩個燙金大字，眼眶忽然有些發(fā)熱。原來萬年前的匆匆一瞥，早已是命中注定。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刻意放重的腳步聲。天樞仙君帶著兩名仙官站在門口，玄色朝服上的云紋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曜靈神尊倒是清閑?！?天樞仙君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目光掃過靈汐身上的粗布衣衫 —— 那是她從蠻荒山脈帶來的，還沒來得及換上神袍，“太子殿下在凌霄殿為你的名分焦頭爛額，你倒在這里賞月。”
靈汐皺眉：“仙君深夜前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自然不是?！?天樞仙君側(cè)身讓開，兩名仙官捧著托盤上前，里面放著一件繡滿荊棘的囚衣，“奉諸位仙卿之命，請神尊暫居鎖仙塔，待查明你是否真的與凡人有染，再議婚事?！?/p>
靈汐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鎖仙塔是關(guān)押重罪仙犯的地方，他們竟想用這種方式羞辱她！
“放肆！” 南極仙翁怒喝一聲，拐杖直指天樞仙君，“曜靈神尊是太子殿下親定的未婚妻，你們敢動她試試！”
天樞仙君卻絲毫不懼，反而冷笑一聲：“仙翁莫要仗著資歷壓人。如今太子殿下尚未正式冊封，天界規(guī)矩不可廢。一個曾與凡人糾纏不清的神尊，如何配做未來的天后？”
“你說誰與凡人糾纏不清？”
沈硯之的聲音突然從殿外傳來，帶著徹骨的寒意。靈汐抬頭時，正看見他踏著星輝走來，玄色龍紋袍上還沾著夜露，顯然是剛從凌霄殿趕來。
天樞仙君臉色微變，連忙行禮：“太子殿下?！?/p>
沈硯之沒理他，徑直走到靈汐身邊，伸手將她護在身后。他的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眉頭瞬間皺緊：“他們欺負(fù)你了？”
靈汐搖搖頭，卻被他握住手腕往身后帶了帶。沈硯之的目光落在托盤里的囚衣上，眼底的溫度驟然降了下來：“天樞，你好大的膽子。”
天樞仙君挺直脊背：“殿下息怒，臣也是為了天界顏面。您想想，若是讓三界知道未來的天后曾在凡間與獵戶……”
“住口！” 沈硯之厲聲打斷，周身的星輝突然暴漲，將整個星辰殿照得如同白晝，“沈硯之便是辰星，辰星便是沈硯之！我與靈汐在蠻荒山脈的日子，是我此生最珍貴的記憶，輪得到你來置喙？”
天樞仙君被星輝震得后退兩步，臉色慘白：“殿下怎能為了一介女流，置天界規(guī)矩于不顧？”
“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沈硯之的聲音響徹大殿，“從今日起，廢除仙凡殊途之規(guī)！凡真心相護者，無論仙凡神魔，皆可結(jié)為道侶！” 他看向靈汐，眼神瞬間柔和下來，“何況她是萬年前先帝欽點的太子妃，輪得到你們來質(zhì)疑？”
南極仙翁適時上前，將那卷婚書展開：“天樞仙君不妨看看這個。”
天樞仙君看著婚書上的印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仍不死心：“可她曾被剝奪神格，按律……”
“律由我定?！?沈硯之抬手，護心鈴?fù)蝗伙w出，金光落在靈汐身上，她身上的粗布衣衫瞬間化作華麗的星紋神袍，“即日起，恢復(fù)曜靈神尊所有職權(quán)，兼任太子詹事，隨我處理天界政務(wù)。”
靈汐低頭看著身上的神袍，指尖的星輝與沈硯之掌心的金光交相輝映。她知道，他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她撐起一片天。
天樞仙君還想說什么，卻被沈硯之冰冷的眼神制止：“若再有仙卿質(zhì)疑神尊，以謀逆論處?！?他揮了揮手，“滾。”
兩名仙官慌忙拖著癱軟的天樞仙君退了出去，星辰殿終于恢復(fù)了寧靜。
“委屈你了?！?沈硯之轉(zhuǎn)身擁住靈汐，下巴抵在她發(fā)頂，聲音里帶著疲憊與歉疚，“是我沒能保護好你?！?/p>
靈汐搖搖頭，埋在他懷里汲取著溫暖：“我沒事。” 她能感覺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還有袍角沾著的墨痕，“他們是不是又為難你了？”
“一群跳梁小丑罷了。” 沈硯之輕描淡寫地帶過，指尖拂過她鬢邊的碎發(fā)，“別放在心上?！?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明日我?guī)闳ガ幊兀抢锏纳徎ㄩ_得正好?！?/p>
靈汐笑著點頭，心中的陰霾卻未完全散去。她知道，天樞仙君只是個開始，那些根深蒂固的偏見，絕不會輕易消失。
次日清晨，靈汐跟著沈硯之去瑤池赴宴。這是他復(fù)位后第一次宴請眾仙，名義上是慶祝平定叛亂，實則是為了向三界宣告她的身份。
瑤池邊的白玉欄桿旁，早已站滿了仙卿?？吹届`汐與沈硯之并肩走來，原本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
“那就是曜靈神尊？看著也沒什么特別的?！?/p>
“聽說她在凡間跟個獵戶過了許久，嘖嘖……”
“難怪太子殿下要改仙凡殊途的規(guī)矩，原來是為了她啊?！?/p>
竊竊私語像潮水般涌來，靈汐握著沈硯之的手微微收緊。他察覺到她的不安，不動聲色地將她往身邊帶了帶，聲音清晰地傳遍瑤池：“諸位仙卿，我身邊這位，便是曜靈神尊，也是未來的太子妃?！?/p>
人群中的議論聲戛然而止。天樞仙君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靈汐的眼神里充滿了怨毒，卻不敢再言語。
就在這時，瑤池中央突然泛起一陣漣漪，水紋中漸漸浮現(xiàn)出蠻荒山脈的景象 —— 那是沈硯之還是獵戶時，靈汐為他縫補衣衫的畫面。粗布衣衫上歪歪扭扭的針腳，還有她被針扎到時的齜牙咧嘴，都清晰可見。
“哈哈哈，原來神尊在凡間是這副模樣！” 不知是誰先笑了出來，緊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哄笑聲。
靈汐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認(rèn)出那是水鏡術(shù)，能將過往的畫面顯現(xiàn)在水中 —— 這是有人故意羞辱她！
沈硯之的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掌心的護心鈴瞬間暴漲出金光，將水鏡震得粉碎：“是誰在作祟？！”
金光散去時，瑤池邊空無一人敢應(yīng)聲。天樞仙君低著頭，肩膀卻在微微顫抖 —— 顯然是在偷笑。
靈汐突然掙開沈硯之的手，走到瑤池中央。她抬手凝聚起星輝，水鏡再次浮現(xiàn)，這一次顯現(xiàn)的，是沈硯之在雪地里為她擋雪狼的畫面，是他用粗糙的大手給她包扎傷口的畫面，是他們在蠻荒山脈相依為命的點點滴滴。
“沒錯，我在凡間待過?！?靈汐的聲音清晰地傳遍瑤池，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我見過凡人的喜怒哀樂，知道一餐一飯的來之不易。我為他縫補衣衫怎么了？他為我舍命相護又怎么了？”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面帶愧色的仙卿：“天界的規(guī)矩是死的，但人心是活的。若你們只知道用身份地位衡量貴賤，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沈硯之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說得好?！?他看向眾仙，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從今往后，誰再敢非議太子妃，休怪我不客氣！”
南極仙翁率先撫掌：“太子妃說得極是！我等自愧不如?！?/p>
眾仙紛紛附和，天樞仙君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再也不敢多言。
夕陽西下時，沈硯之牽著靈汐的手走在瑤池邊。晚霞將湖面染成金紅色，遠(yuǎn)處傳來悠揚的仙樂，一切都美好得像場夢。
“剛才謝謝你?！?靈汐靠在他肩上，聲音里帶著釋然的笑意。
沈硯之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頂：“該說謝謝的是我?！?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謝謝你從未嫌棄過我這個凡人?！?/p>
靈汐笑著搖頭，指尖劃過他眉心的太子印 —— 那里的金光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她知道，未來的路或許還會有風(fēng)雨，但只要身邊有他，她就什么都不怕。
月光悄悄爬上瑤池的欄桿，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一條纏繞在一起的星軌，再也無法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