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幼安以為傅燁凜是她的偶像劇男主,拼了命追著他考進大學(xué)。
陸幼安從未注意過同桌沈珞每天默默推來的數(shù)學(xué)筆記,和練習(xí)本上寫滿她名字的草稿紙。
直到同學(xué)會上傅燁凜摟著新女友出現(xiàn),陸幼安才看見沈珞無名指上的婚戒。
“你當(dāng)年…是不是喜歡過我?”酒杯被輕輕轉(zhuǎn)動,紅酒在杯中劃出溫柔的弧線,
酒液拍打著杯壁的輕響里,沈珞的聲音不疾不徐:“是喜歡過?!薄暗F(xiàn)在,早就不喜歡了。
”窗外的蟬鳴裹著熱浪涌進來,像一把鈍鋸子反復(fù)拉扯著神經(jīng),吵得人太陽穴發(fā)緊。
陸幼安煩躁地把練習(xí)冊往前推了推,上面密密麻麻的幾何證明步驟和代數(shù)運算符號,
她盯著看了半晌,依舊摸不著頭緒,腦子還是一片空白,怎么也弄不懂。她泄氣地趴在桌上,
滾燙的桌面貼著側(cè)臉,視線無意識地滑過教室中央那個空位——傅燁凜的座位。
他今天又沒來。轉(zhuǎn)校生,總是帶著點神秘感。
陸幼安腦子里不合時宜地蹦出昨晚偶像劇的畫面: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在男主角身上,
他微微側(cè)過頭,笑容干凈得晃眼。傅燁凜的臉,似乎完美地嵌入了那個畫面。
她甚至能想象出和他一起漫步在大學(xué)校園林蔭道上的樣子,手牽著手,周圍滿是艷羨的目光。
“唉……”她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飽含著一個中等生對枯燥公式的厭棄和對浪漫幻想的執(zhí)著。
這是陸幼安的胳膊肘被一個硬硬的棱角輕輕碰了一下。陸幼安懶洋洋地側(cè)過頭。
同桌沈珞正低著頭,專注地在草稿紙上演算,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
將他眼底的情緒遮去了大半。他面無表情,仿佛剛才那個細微的觸碰只是意外。
只有那本厚厚的、邊角磨得有些發(fā)白的數(shù)學(xué)筆記,不知何時,
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挪到了她的桌沿。陸幼安瞥了一眼。那筆記是沈珞的,
字跡清晰工整得如同印刷體,重點難點都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得清清楚楚。這是他的日常,
像呼吸一樣自然。陸幼安隨手把筆記扒拉到自己這邊,手指捻開一頁,目光卻沒什么焦點。
她心不在焉地翻著,思緒早就飄回了昨晚的偶像劇,飄向了那個空著的座位,
飄向了她心中描摹的、與傅燁凜相守的明媚未來。在那未來里,有大學(xué)嶄新的校門,
有林蔭道上并肩的身影,唯獨沒有身邊這個沉默的同桌,
和他永遠準時推過來的、條分縷析的筆記。窗外熾熱的陽光打在沈珞低垂的側(cè)臉上,
他握著筆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下,指節(jié)泛白,在演算紙上留下一個突兀的深點,
隨即又被更深的線條覆蓋。他始終沒有抬頭?!凹佑?!傅燁凜!加油!
”陸幼安的嗓子幾乎要喊劈了,整個人扒在籃球場邊的鐵絲網(wǎng)上,
身體激動地隨著場內(nèi)的奔跑而晃動。傅燁凜一動,她的目光便像被無形的引力牽引著,
不聲不響地跟過去,他轉(zhuǎn)向哪里,視線便輕輕落向哪里。他穿著嶄新的白色7號球衣,
在人群中格外顯眼,動作流暢,一個漂亮的帶球過人,起跳,投籃!
籃球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斑M了!漂亮!”陸幼安用力拍打著鐵絲網(wǎng),
掌心被冰冷的網(wǎng)格硌得生疼也渾然不覺,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崇拜和興奮。
她感覺自己成了偶像劇里站在場邊為男主角搖旗吶喊的女主角,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每一下都撞得肋骨發(fā)顫,那股勁兒跟著進球的歡呼聲一起往上涌,燒得她臉頰發(fā)燙。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她完全沒注意到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沈珞背著一個洗得發(fā)白的舊書包,
安靜地站在那里,像喧鬧舞臺邊緣一盞沒被點亮的燈,周遭是晃眼的光與震耳的喝彩,
唯獨他蒙著層淡淡的暗影,沉默地懸在熱鬧之外。他手里捏著一個透明的塑料文件夾,
里面是幾頁手寫的、詳細的英語語法重點歸納。這是他昨天熬了半個晚上整理的,
特意帶了來,想著也許能幫她對付下周的測驗。沈珞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
落在陸幼安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的側(cè)臉上,那雙總是對著他顯出迷茫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
盛滿了純粹的、熾熱的歡喜,只為場上那個奔跑的身影。那份光亮,
刺得他心口某個地方微微發(fā)澀。他看著她雀躍的背影,
看著她為傅燁凜每一次得分而歡呼雀躍,看著她眼中那種他從未見過的、熾熱到燃燒的光。
可那光,不是為他而亮。沈珞捏著文件夾的手指一點點收緊,
塑料外殼發(fā)出輕微的、幾不可聞的“咯吱”聲。聲音還沒傳到陸幼安耳朵里,
就被淹沒在更大的歡呼浪潮中。他站了很久,久到人群開始散去,
久到陸幼安終于心滿意足地轉(zhuǎn)過身,臉上還帶著興奮的紅暈?!吧蜱螅磕氵€沒走?。?/p>
”她看到他還站在原地,有些意外,隨即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文件夾上,“咦,你拿的什么?
”沈珞猛地被拽回神,手指一松,文件夾險些從掌心滑下去。他慌忙將它塞進書包側(cè)袋,
動作快得帶著點失措的倉促?!皼]什么。”他的聲音低沉,帶著點澀澀的啞,
“一點……舊卷子。”他避開了她的視線,目光垂落在自己洗得發(fā)白的球鞋鞋尖上?!芭?。
”陸幼安不疑有他,心思還在剛才那場精彩的比賽和傅燁凜最后那個帥氣的三分球上。
她隨意地點點頭,笑容依舊燦爛,“那我先走啦!拜拜!”她像只輕盈的小鳥,
轉(zhuǎn)身匯入了散場的人流。沈珞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盡頭。
他慢慢從側(cè)袋里抽出那個文件夾,塑料外殼上留下幾道清晰的指印。他低頭看著,看了很久,
然后走到籃球場邊的垃圾桶旁。沒有任何猶豫,手臂抬起,文件夾劃過一個干脆的拋物線,
“啪嗒”一聲,落進了空蕩蕩的桶底。他拉上書包拉鏈,轉(zhuǎn)身離開,
夕陽把他的背影鑲上一圈模糊的金邊,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長,像一截被剪斷的線,
孤零零地綴著,連風(fēng)拂過都帶不動那點沉在沉默里的滯澀。
高考像一場漫長而疲憊的遷徙終于抵達終點。當(dāng)陸幼安顫抖著手點開查詢頁面,
看到屏幕上跳出“錄取”的字樣時,巨大的喜悅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壩。
那所傅燁凜填報的、她拼盡全力才勉強夠得著的大學(xué),此刻金光閃閃。
她指尖發(fā)顫地劃開屏幕,撥通傅燁凜電話的瞬間,聲音里已經(jīng)裹了層抑制不住的雀躍,
尾音都微微揚著,“傅燁凜!我考上了!和你一個學(xué)校!”。眼淚不知什么時候漫了上來,
輕輕沾在睫毛上,混著鼻尖沁出的細汗,在臉頰上留下淺淺的痕,卻半點不覺得狼狽,
反倒像把心里那點滾燙的歡喜,順著這濕意輕輕漾了開來。
電話那頭傳來傅燁凜帶著笑意的聲音:“知道了,小傻子,哭什么?!蹦锹曇舾糁姴▊鱽?,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和敷衍,像羽毛輕輕拂過耳膜,但足以讓此刻的陸幼安忽略一切。
她整個人浸在翻涌的歡喜里,像含著顆融化的蜜糖,從舌尖甜到發(fā)梢,
連眼前的字跡、窗外的樹影都跟著輕輕晃,裹著層毛茸茸的光。
她視線無意間掃過教室角落那個熟悉的位置。沈珞正安靜地收拾著桌上的書本,
動作不慌不忙。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抬起頭,隔著幾排桌椅看過來。
陸幼安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彎成一道淺淺的弧,那笑意含在唇齒間,明晃晃的,
連帶著眼睛都亮了幾分,沖他用力揮了揮手,用口型無聲地喊:“我考上啦!
”沈珞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看著她通紅卻滿是喜悅的臉,
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奔向新世界的憧憬。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只是很輕、很慢地點了點頭,唇邊似乎牽動了一下,但最終也沒能形成一個完整的笑容。
那眼神很復(fù)雜,像是為她高興,又像是看著一只終于掙脫了束縛、義無反顧飛向遠方的鳥兒,
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后的平靜,以及一絲微不可察的、徹底放下的釋然。他沒有停留,
很快又低下頭,繼續(xù)整理他的書本。那些厚重的習(xí)題集、磨舊的筆記本,
被他一本本整齊地放進書包里,動作沉穩(wěn),仿佛在完成一個鄭重的儀式。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低垂的眉眼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陸幼安沒再看他。
她的思緒早被電話里傅燁凜的聲音牽住了,
以及即將到來的、充滿偶像劇色彩的大學(xué)新生活占據(jù)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
對著手機嘰嘰喳喳地說著未來的設(shè)想,聲音清脆歡快,在空曠的教室里回蕩,
蓋過了角落那無聲的告別。時間在校園的四季流轉(zhuǎn)中滑過,像指間握不住的流沙。大學(xué)四年,
陸幼安的生活軌跡如同預(yù)設(shè)好的軌道,緊緊圍繞著傅燁凜轉(zhuǎn)。他們一起上課、自習(xí),
擠在食堂的餐桌旁分享一份蓋飯,在熄燈后的宿舍樓下依依不舍地擁抱。
日子被甜蜜的爭吵、短暫的和好以及無數(shù)瑣碎的日常填滿。傅燁凜依舊是人群里耀眼的存在,
籃球場上奔跑的身影總能輕易點燃她的熱情。只是這熱情,在日復(fù)一日的相處里,
似乎漸漸褪去了最初那層夢幻的濾鏡。爭吵的頻率越來越高,他回消息的速度越來越慢,
眼神里的專注也時常被一種不易察覺的游離取代。陸幼安像一只蒙眼拉磨的驢,
固執(zhí)地沿著既定的軌道前行,偶爾感到疲憊和困惑,卻下意識地忽略那些悄然裂開的縫隙。
她總想著,偶像劇里不也常有波折嗎?堅持過去就好了。而關(guān)于沈珞的消息,
像投入深湖的石子,只在她生活的湖面激起過極其微弱的漣漪。她隱約聽說他考得極好,
去了頂尖的學(xué)府,讀的是前景極好的熱門專業(yè)。似乎還有傳言,
他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同樣優(yōu)秀的女孩子。聽到這些時,
陸幼安正和傅燁凜因為周末他臨時要跟隊友聚餐不能陪她而鬧別扭。
她對著電話那頭敷衍的“乖,下次補償你”生悶氣,沈珞的名字和那些遙遠的消息,
只在她腦海里停留了不到一秒,就被更洶涌的委屈和不滿沖刷得干干凈凈。那個沉默的同桌,
連同高中那段埋頭苦讀的日子,早已被她打包封存,丟進了記憶中最不起眼的角落,
落滿了厚厚的灰。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后的第三年,高中班長在群里發(fā)起了同學(xué)聚會的邀請。
地點定在市中心一家新開的餐廳。聚會當(dāng)晚,陸幼安獨自一人打車前往。坐在出租車后座,
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飛速掠過。她點開手機,置頂?shù)牧奶炜蚶铮?/p>
傅燁凜最后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三個小時前:“有點事,晚點到,你先去?!彼⒅菐讉€字,
指尖有些發(fā)涼,一種熟悉的、被擱置的感覺悄然爬上心頭。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按熄了屏幕,
將目光投向窗外。車窗映出她精心打扮過的臉,妝容精致,
卻掩不住眼底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推開厚重的餐廳門,
喧囂的熱浪夾雜著各種香水味和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老同學(xué)們的面孔或熟悉或陌生,
帶著社會打磨過的痕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的正側(cè)耳聽人講著近況,
有的舉著杯子碰在一起,席間杯盞輕碰的脆響混著喧鬧的話語,織成一片熱絡(luò)的聲浪。
陸幼安的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傅燁凜的身影,沒有找到?!坝装玻∵@邊!
”班長熱情地招呼她。她擠出笑容走過去,融入寒暄的圈子。
心不在焉地應(yīng)付著老同學(xué)的問候,耳朵卻敏銳地捕捉著門口的動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傅燁凜依舊沒有出現(xiàn)。就在她又一次忍不住低頭看手機時,
餐廳入口處似乎起了一點小小的騷動。陸幼安抬起頭。門口走進來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男人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休閑西裝,身形挺拔,眉眼間褪去了少年的青澀,
輪廓更加分明,氣質(zhì)沉靜而內(nèi)斂,是沈珞。他幾乎沒什么變化,又似乎完全變了。
那份曾經(jīng)藏在校服里的、帶著書卷氣的安靜,
如今已沉淀成一種沉穩(wěn)的、無需聲張卻自帶引力的氣場。而真正讓所有人目光都無法移開的,
是他臂彎里挽著的女子。她身著一襲質(zhì)地柔軟的淡藍色連衣裙,笑容溫婉,眉眼彎彎,
像一株靜靜舒展的蘭草。她微微側(cè)頭,正低聲對沈珞說著什么。沈珞低下頭,專注地聽著,
唇角自然漾開一抹淺淡卻真切的笑意,眼神柔和得近乎繾綣。
那是陸幼安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神情——滿是全然的松弛與暖意。
陸幼安臉上的笑容霎時凝住,她看得真切,沈珞垂在身側(cè)的左手自然牽著那女子,
一枚設(shè)計簡潔的鉑金戒指,在燈光下折射出冷潤而確鑿無疑的光。那光地扎進她眼底,
讓她下意識地蹙了下眉。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又猝然松開,
留下一種奇異的、帶著鈍痛的失重感。她站在那里,手里捏著冰涼的高腳杯,
聲、碰杯的清脆響聲、餐廳背景流淌的爵士樂……所有的聲音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變得模糊不清。只有沈珞無名指上那圈金屬的冷光,以及他低頭看向身邊女子時,
眼中那要溢出來的溫柔,無比清晰,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真實感,狠狠撞進她的視野里。
“幼安?怎么了?”旁邊的女同學(xué)碰了碰她的手臂。陸幼安回過神來,指尖冰涼。
“沒…沒什么。”她倉促地扯出一個笑容,端起酒杯掩飾性地喝了一口。
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卻沒能壓下心底那股莫名翻涌的酸澀和慌亂。她強迫自己移開目光,
不再去看那個角落,可沈珞的身影和他無名指上的那點寒光,卻固執(zhí)地在余光里晃動。
聚會的氣氛在酒精和回憶的催化下漸漸升溫,變得嘈雜而黏膩。陸幼安端著酒杯,
像一個被設(shè)定好程序的木偶,在人群中穿梭、碰杯、微笑。那些關(guān)于傅燁凜的疑問和焦躁,
被沈珞帶來的沖擊暫時壓制了下去,卻并未消失,只是在心底發(fā)酵,
變成一種更深沉的、無處發(fā)泄的煩悶。她喝得有點急。
香檳的甜膩氣泡和隨后灌下的紅酒在胃里沖撞,讓她臉頰泛著灼人的紅,連視線都開始發(fā)虛。
就在她靠在落地窗邊,試圖讓冰涼的玻璃降低臉頰的溫度時,
門口再次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喧嘩,夾雜著幾聲熟悉的、帶著點夸張意味的招呼。
陸幼安循聲望去。傅燁凜終于來了。他穿件酒紅色絲絨襯衫,領(lǐng)口敞著兩顆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