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意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她在畫架前守了一整夜,每隔半小時就檢查一次沈硯辭的狀況。畫布上那道猙獰的裂痕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畫中的沈硯辭依然閉著眼睛,仿佛沉睡不醒。
"沈硯辭..."許知意輕輕觸碰畫框,指尖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沒有回應。
許知意嘆了口氣,起身去廚房煮咖啡。公寓里一片狼藉——昨晚與周雅怨靈的戰(zhàn)斗打翻了茶幾,碎玻璃和散落的畫具遍布地板。她小心地繞過這些障礙物,卻在廚房門口猛地停住腳步。
冰箱門上貼著一張便簽紙,上面是優(yōu)雅的毛筆字跡:
「別喝太多咖啡,對胃不好。早餐在微波爐里?!猄」
許知意鼻子一酸。這是沈硯辭的字跡,他什么時候寫的?是昨晚戰(zhàn)斗前嗎?她打開微波爐,里面果然放著一盤三明治,旁邊還有一杯蓋著保鮮膜的新鮮橙汁。
"你這個傻瓜..."許知意捧著早餐回到畫前,"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著給我做早餐..."
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程微云給她的U盤插入電腦。如果沈硯辭是因為保護她而受傷,那么找出真相就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1935.12.01
今日整理硯辭遺物,發(fā)現他的日記本缺失了最后三個月的內容。林會長聲稱是火災燒毀,但我分明記得硯辭習慣將日記隨身攜帶...」
「1935.12.15
協(xié)會年度審計報告有蹊蹺。林會長堅持由他一人處理,不許任何人插手。周小姐近來神色異常,常與林會長密談...」
許知意咬了一口三明治,繼續(xù)瀏覽。這些零碎的記載拼湊出一個模糊的輪廓:沈硯辭發(fā)現了協(xié)會內部的貪污行為,準備在展覽上公開證據,卻在展覽前夕死于"意外"火災...
"叮咚——"門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透過貓眼,許知意看到蘇棠站在門外,手里還提著兩個購物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門。
"寶貝!聽說你昨晚叫了救護車?發(fā)生什么——"蘇棠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看著一片狼藉的公寓,"老天,你這里遭搶劫了?"
"呃...差不多吧。"許知意含糊其辭,"我不小心打翻了畫架..."
蘇棠狐疑地走進來,目光掃過碎裂的玻璃茶幾和歪倒的書架:"什么畫架能造成這種破壞?"她突然注意到墻上的自畫像,"咦?這畫怎么..."
許知意心頭一緊:"怎么了?"
"昨天背景不是一條老街嗎?怎么變成病房了?"蘇棠湊近觀察,"而且畫中人好像受傷了?胸口這道裂痕是新畫的?"
許知意驚訝地看著蘇棠:"你...你能看到畫的變化?"
"廢話,我又不瞎。"蘇棠翻了個白眼,突然壓低聲音,"等等...這該不會又跟你那個'看不見的男朋友'有關吧?"
許知意不知如何回答。就在這時,畫中的沈硯辭突然睜開了眼睛,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
"?。?蘇棠尖叫一聲,踉蹌后退,"畫、畫里的人動了!"
許知意連忙擋在畫前:"你眼花了!是光影變化..."
"許知意!"蘇棠臉色煞白,"那幅畫絕對有問題!我剛剛明明看到他睜開眼睛,還對你說了什么!"
許知意正想辯解,一陣微弱的男聲突然在房間里響起:
"危...險..."
聲音虛弱但清晰,分明是沈硯辭的聲音!蘇棠嚇得一把抓住許知意的手臂:"你、你聽到了嗎?"
許知意知道瞞不住了:"蘇棠,冷靜點聽我解釋..."
接下來的半小時里,許知意簡單講述了沈硯辭的事,當然省略了昨晚的恐怖經歷。蘇棠的表情從驚恐變?yōu)閼岩?,最后成了難以置信的 fascination。
"所以...你公寓里真的住著一個民國畫家的鬼魂?"蘇棠壓低聲音,眼睛卻閃閃發(fā)亮,"而且他還超帥?"
"重點不是這個!"許知意扶額,"他現在受傷了,我需要想辦法幫他恢復。"
蘇棠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外婆留下的書里好像有關于靈體治療的記載!"她掏出手機,"我這就給她打電話問問。"
許知意感激地點頭,轉身查看畫像。沈硯辭的眼睛又閉上了,但畫布上的裂痕似乎比剛才淡了一點。
"他說'危險'是什么意思?"許知意小聲問。
仿佛回應她的問題,公寓門突然被敲響。一個低沉的男聲從門外傳來:"許小姐?我是林修遠,能談談嗎?"
許知意和蘇棠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蘇棠無聲地做了個"別開門"的口型,但許知意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向門口。
透過貓眼,她看到林修遠站在門外,額頭上貼著紗布,臉色蒼白但眼神清明,與昨晚被附身時的猙獰判若兩人。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許知意隔著門問。
"醫(yī)院登記表上有地址。"林修遠的聲音充滿歉意,"許小姐,關于昨晚...我需要向你道歉并解釋。"
許知意猶豫地看向蘇棠,后者聳聳肩,抄起茶幾上的銅質臺燈舉在身后,做了個"有備無患"的口型。
門一開,林修遠就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會做出那種事!醫(yī)生說可能是夢游癥..."
許知意仔細觀察他的表情,沒有發(fā)現昨晚那種詭異的違和感:"你...不記得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只記得碎片。"林修遠揉著太陽穴,"我約你在咖啡館見面,然后...醒來就在醫(yī)院了。"他抬頭看向許知意,"我是不是...傷害了你?"
許知意搖搖頭,側身讓他進屋:"進來說吧。"
林修遠一進門就看到了墻上的畫像,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這幅畫..."
"你認識畫中人?"蘇棠敏銳地問。
"不,但..."林修遠走近畫像,眉頭緊鎖,"我祖父的老照片里有個人很像他。沈...沈什么來著..."
"沈硯辭。"許知意輕聲說。
林修遠猛地轉頭:"你怎么知道?"
許知意深吸一口氣,決定賭一把:"因為畫中的就是他。林先生,你對1935年'新銳畫家協(xié)會'的事知道多少?"
林修遠的臉色變得異常復雜:"果然與那件事有關..."他低聲說,"我家從不談論那段歷史,但..."他指了指畫像,"昨晚我做了個怪夢,夢見一個穿旗袍的女人,她說要利用我找到'叛徒的畫'..."
許知意心跳加速:"什么畫?"
"不清楚。"林修遠搖頭,"但夢里反復出現一個地名——'百樂門地下室'。"
就在這時,畫中的沈硯辭突然再次睜開眼睛,嘴唇急促地蠕動著。這次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
"他在說話!"蘇棠驚呼。
許知意立刻湊近畫像:"沈硯辭?你能聽見我嗎?"
畫中的沈硯辭艱難地點頭,用口型說了兩個字:"日...記..."
"日記?你的日記?"許知意急切地問。
沈硯辭再次點頭,然后用手指向林修遠,做了個"小心"的手勢。
林修遠面色蒼白:"他在警告你防備我?"
畫中的沈硯辭搖頭,又做了個翻書的動作。
"他是說...你身上有什么東西?"許知意猜測。
林修遠困惑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個皮質筆記本:"我的工作筆記?"
沈硯辭急切地搖頭,指向林修遠的西裝內袋。
林修遠猶豫了一下,從內袋取出一個老舊的信封:"這是...今早在我外套里發(fā)現的,我還以為是醫(yī)院的文件..."
許知意接過信封,小心地打開——里面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輕時的林墨和一個穿旗袍的美麗女子站在一棟洋房前。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
「墨與雅,1935.12.02于百樂門」
"這是..."許知意倒吸一口涼氣,"你祖父和周雅!日期是沈硯辭死后第四天!"
林修遠震驚地看著照片:"這不可能...祖父一直說他不認識什么周雅..."
"他在撒謊。"蘇棠一針見血,"或者說,他故意隱瞞了這段關系。"
畫中的沈硯辭突然劇烈掙扎起來,畫布上的顏料開始不正常地流動。許知意連忙安撫:"沈硯辭!冷靜點!"
"他是不是...痛苦?"林修遠出人意料地沒有害怕,反而關切地問。
許知意點頭:"畫作的損傷直接影響他的靈魂狀態(tài)。我需要修復這幅畫,但普通顏料恐怕..."
"用這個。"林修遠突然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小木盒,"祖?zhèn)鞯牡V物顏料,據說有特殊功效。祖父臨終前特別囑咐,只能用于修復最重要的畫作。"
許知意接過木盒,剛一打開就感到一陣奇異的能量波動。盒中整齊排列著十二種顏色的礦物顏料,每一塊都散發(fā)著微弱的熒光。
畫中的沈硯辭看到這些顏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你確定要給我?"許知意驚訝地問林修遠。
"如果這能幫到沈先生..."林修遠苦笑,"就當是為祖父贖罪吧。"
許知意立刻行動起來。她小心地清理畫布裂痕處的碎屑,用特制溶劑輕輕擦拭,然后調和林修遠提供的礦物顏料,一筆一筆地修復受損的畫面。
奇怪的是,每當她的筆觸落在裂痕上,顏料就會自動流動,完美填補缺口,仿佛有生命一般。更神奇的是,隨著畫面修復,畫中的沈硯辭氣色明顯好轉,甚至能微弱地開口說話了。
"謝...謝..."他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別說話,保存體力。"許知意全神貫注地修復最后一道裂痕。
蘇棠和林修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當最后一筆完成時,畫布突然發(fā)出一陣柔和的金光,所有裂痕完全消失,畫面甚至比原來更加鮮艷生動。
"不可思議..."林修遠喃喃道。
畫中的沈硯辭長舒一口氣,竟然從畫里走了出來!雖然仍是半透明的虛影,但比之前凝實多了。他活動了一下手臂,向林修遠微微頷首:"謝謝你的顏料。"
林修遠驚得后退一步,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沈...沈先生?"
"是我。"沈硯辭轉向許知意,"知意,那張照片能給我看看嗎?"
許知意遞過照片。沈硯辭一看到照片上的女子,虛影就劇烈波動起來:"周雅...果然是她策劃了一切..."
"你想起什么了?"許知意輕聲問。
"片段..."沈硯辭痛苦地閉了閉眼,"那天晚上...我去畫室取證據...發(fā)現周雅和林墨在里面...他們在找什么東西..."
"什么證據?"蘇棠好奇地問。
"證明他們倒賣國寶級文物的賬本。"沈硯辭的聲音變得堅定,"我把賬本藏在了最后一幅畫里...那幅《血色霞飛》..."
林修遠突然倒吸一口冷氣:"《血色霞飛》?!那幅畫...現在還掛在百樂門的密室里!"
所有人都轉向他。林修遠解釋道:"百樂門幾年前改建時發(fā)現了一個隱蔽的地下室,里面堆滿了老物件。我作為歷史顧問去過一次...墻上確實有幅畫,標題就是《血色霞飛》!"
沈硯辭的虛影瞬間明亮起來:"必須拿到那幅畫!賬本就藏在顏料層下面!"
"等等,"許知意皺眉,"百樂門現在是個高級會所,我們怎么進去?"
"我有會員卡。"林修遠掏出錢包,"作為補償,我?guī)銈內ァ?
沈硯辭點點頭,突然看向窗外:"天快黑了...我的力量會增強..."他轉向許知意,"趁現在,我們得抓緊時間。"
就在這時,許知意的手機響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許小姐,關于沈硯辭的畫,我們有了驚人發(fā)現。明晚8點,大學藝術館見?!焓啦?/p>
"徐世昌?"蘇棠湊過來看,"那個毒舌評論家?"
沈硯辭的表情變得凝重:"別去。他和張玄冥是一伙的。"
"張玄冥是誰?"林修遠問。
"大學的神秘學教授。"許知意回憶道,"之前徐世昌就找過他看畫的照片..."
沈硯辭的虛影飄到窗邊:"他們在找《血色霞飛》...想用我的靈魂力量進行某種儀式..."
"什么儀式?"許知意追問。
"永生儀式。"沈硯辭的聲音低沉,"周雅死后一直在尋找這種方法...現在她控制了張玄冥..."
蘇棠突然舉起手機:"我外婆回消息了!她說靈體受傷需要用'月光水'和'靈魂顏料'修復..."
"靈魂顏料?"許知意看向林修遠給的礦物顏料。
"不僅如此。"蘇棠繼續(xù)讀,"'若靈體與畫作相連,需找到其生前最重要的作品,以血為媒,完成未竟之筆'..."
所有人安靜下來。沈硯辭的虛影微微顫抖:"《血色霞飛》...我死前最后一幅畫,也是...未完成的作品。"
許知意握緊拳頭:"那我們還等什么?今晚就去百樂門!"
沈硯辭卻搖頭:"太危險了。周雅肯定在守株待兔..."
"所以我們才要出其不意。"許知意堅定地說,"趁她以為你重傷未愈,打她個措手不及!"
沈硯辭看著許知意堅定的眼神,最終點了點頭:"好。但必須做足準備..."他轉向蘇棠,"你外婆有沒有說怎么對付怨靈?"
蘇棠快速滑動手機:"嗯...'純銀可傷靈體,鹽可筑屏障,真愛之血可破詛咒'..."
"真愛之血?"許知意皺眉,"什么意思?"
沈硯辭的虛影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就是...字面意思。"
林修遠看了看表:"現在七點半,百樂門九點才開始熱鬧。我們有一小時準備時間。"
許知意點點頭,開始收拾必要的物品:鹽、銀質餐具、急救包...當她轉身去拿畫筆時,沒注意到沈硯辭的虛影正凝視著她的背影,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而窗外,夕陽的余暉中,一個模糊的女性身影正貼在玻璃上,獰笑著注視屋內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