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晚上驚天動地的“洗腳事件”后,我媽趙春蘭算是徹底開啟了她的“扶婆婆”大業(yè)。
而我,則被迫成了一個隨時待命的觀眾,每天都在刷新著自己的認(rèn)知下限。
第二天一大早,我媽就提著剛買的、最新鮮的排骨和土雞,殺到了我家。注意,是我和周志強、張翠芬一起住的那個家。
彼時,張翠芬正翹著二郎腿在客廳看電視,指揮我拖地。見我媽來了,她臉上那副刻薄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斂。
“喲,親家母來了?!彼庩柟謿獾卣f。
我媽卻像沒聽見一樣,臉上堆滿了熱情的笑容:“翠芬??!我來給你做飯了!你年紀(jì)大了,還天天為孩子們操勞,可不能累著。以后啊,你家的一日三餐,我包了!”
張翠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手里的拖把“哐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
“媽,你說什么?”
“我說,以后我來給你們做飯?!蔽覌屢贿呎f著,一邊麻利地系上圍裙,鉆進(jìn)了廚房。那架勢,比回自己家還熟練。
張翠芬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廚房里忙碌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懷疑,再到一絲不易察覺的……享受。
她清了清嗓子,對我說道:“林湘,還愣著干什么?沒看見你媽在忙嗎?趕緊去搭把手??!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我:“……”
合著我媽來干活,最后還是得我搭手是吧?
午飯,是四菜一湯,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我媽的手藝是幾十年的老把式,比我這個廚房新手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飯桌上,我媽不停地給張翠芬夾菜。
“翠芬,嘗嘗這個排骨,我燉了兩個小時,爛得很,適合你這口牙。”
“翠芬,喝口雞湯,補補身子。你看你,都累瘦了?!?/p>
張翠芬一開始還有點不自在,但幾筷子菜下肚,她的腰桿就慢慢挺直了,臉上也露出了“這都是我應(yīng)得的”的表情。她甚至開始點評起來:“嗯,這個排-骨味道還行,就是鹽稍微多了點。下次注意。”
“哎,好嘞!”我媽竟然還像個店小二一樣,樂呵呵地應(yīng)了下來。
我全程埋頭吃飯,味同嚼蠟。周志強也是一臉夢游的表情,估計他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娶了個假媳婦,認(rèn)了個假丈母娘。
吃完飯,我媽搶著洗碗。洗完碗,又搶著打掃衛(wèi)生。等把家里收拾得一塵不染后,她走到了張翠芬面前。
“翠芬啊,”我媽一臉鄭重地說,“你看,我這每天來回跑,也挺不方便的。以后給你做飯、打掃衛(wèi)生,也得有個章程不是?”
張翠芬警惕地看著她:“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媽從兜里又掏出了兩千塊錢,拍在了張翠芬面前的茶幾上,“我決定,以后每個月,給你開三千塊錢的‘工資’!”
“噗——”我剛喝進(jìn)嘴里的一口水,全噴了出來。
工資?我媽要給我婆婆發(fā)工資?這是什么新型的家庭關(guān)系?雇傭關(guān)系嗎?
“這三千塊呢,是‘帶孫辛苦費’?!蔽覌屨f得一本正經(jīng),“你幫我們帶小寶,這是你應(yīng)該得的。以前是我們不懂事,讓你白白付出了。從這個月開始,我每個月一號,準(zhǔn)時給你發(fā)工資。這是這個月的,先預(yù)支給你兩千,剩下的一千,月底結(jié)?!?/p>
張翠芬看著桌上的錢,眼睛都直了。
帶自己的親孫子,還有工資拿?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她做夢都沒夢到過!
“這……這怎么好意思呢?”她嘴上客氣著,手卻已經(jīng)飛快地把錢收了起來。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我媽笑得像一朵盛開的菊花,“不過呢,我們既然是‘雇傭關(guān)系’了,那也得有幾條小小的‘規(guī)矩’?!?/p>
“什么規(guī)矩?”張翠芬立刻問道。
“第一,工資只包含‘帶孫’這個項目。做飯、打掃衛(wèi)生,那是我這個當(dāng)親家母的,額外心疼你,免費贈送的?!?/p>
張翠芬聽了,眼睛更亮了。
“第二,”我媽的語氣突然變得嚴(yán)肅起來,“既然拿了‘帶孫辛苦費’,那就要盡到責(zé)任。上班時間,也就是你帶小寶的時間,不許打麻將,不許玩手機,必須保證小寶的安全。如果因為你的失職,小寶磕了碰了,那是要扣工資的。一次扣一百,磕破皮流血了,扣五百。要是再發(fā)生像昨天那樣的事,那不僅這個月的工資沒有,還得倒賠我們精神損失費!”
張翠芬的臉,瞬間拉了下來。
“這……這也太苛刻了吧?”
“親家母,”我媽的笑容不變,但眼神里卻多了一絲精明,“咱們丑話說在前面。拿錢辦事,天經(jīng)地義。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可以不接受這份‘工作’。我們呢,就花三千塊錢,另外請個保姆。我相信,有的是人愿意干。”
張翠芬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請保姆?那錢不就給外人賺走了?而且保姆哪有她這個親奶奶上心(她自己認(rèn)為的)?
經(jīng)過了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終,金錢戰(zhàn)勝了一切。
“行!”她一拍大腿,“就這么定了!不就是看個孩子嘛!我保證把他看得妥妥的!”
我媽滿意地笑了。她朝我遞過來一個“看吧,一切盡在掌握”的眼神。
我卻笑不出來。
我感覺,我家,正在變成一個大型的、荒誕的、由我媽親手導(dǎo)演的情景喜劇實驗現(xiàn)場。
而我那個不成器的舅舅趙國立,在連續(xù)兩天沒等到他姐姐的“救濟款”后,已經(jīng)開始坐不住了。
新的風(fēng)暴,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