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山坳里,月光把九世陵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條蟄伏的蛇。
陸沉正對著那張殘破的地圖皺眉,陳瞎子在旁邊喋喋不休:“你看這標記,‘一’是長安的乾陵,‘二’是洛陽的邙山墓……每座墓都對應(yīng)一世,找到全部,就能解了你們的輪回咒!”
蘇云溪沒說話,只是舉著琉璃燈照地圖,燈芯的白火在“九世陵”的標記上跳得格外歡,像是在確認什么。她指尖劃過地圖邊緣的一個小符號——和她發(fā)間銀簪的紋路,一模一樣。
“這符號……” 她剛要開口,突然聽見山坳外傳來“噠噠”的馬蹄聲,還有女人的呵斥:“駕!都給我快點!耽誤了老娘的事,拆了你們的骨頭當柴燒!”
聲音又脆又利,帶著股不容置疑的蠻橫,不像山里的村民,也不像軍閥的兵。
陸沉瞬間握緊了手里的洛陽鏟,陳瞎子也趕緊把地圖揣回懷里,警惕地看向聲音來源。
很快,一隊人馬出現(xiàn)在山坳口。領(lǐng)頭的是個穿洋裝的姑娘,燙著時髦的卷發(fā),手里拎著把勃朗寧手槍,正用馬鞭抽打著旁邊的兩個挑夫:“磨磨蹭蹭的!這點設(shè)備都扛不動,還想拿工錢?”
姑娘約莫二十歲,眉眼很亮,眼神卻像淬了冰,掃過九世陵時,突然眼睛一亮,翻身下馬,大步走了過來。
“終于找到了?!?她用手槍指著墓門,語氣帶著點興奮,“九世陵,湘西最后一座沒被發(fā)掘的古墓,正好給我的畢業(yè)論文當素材。”
陸沉挑眉:“你是誰?”
“白靈溪,留洋學(xué)考古的?!?姑娘收起槍,從包里掏出個小本子,上面夾著張照片,是她和一個戴眼鏡的男人的合影,“這是我爹,前幾年就是來這兒考察,再也沒回去過?!?/p>
陳瞎子突然“哎呀”一聲,指著白靈溪:“我想起來了!你爹是不是叫白啟山?我太爺爺?shù)娜沼浝锾徇^,說他是個‘不信邪’的讀書人,非要用什么‘科學(xué)’的法子挖墓,結(jié)果……”
“結(jié)果怎么樣?” 白靈溪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手又按在了槍上。
陳瞎子嚇得縮了縮脖子:“沒、沒怎么樣……就是說他后來進了墓,就沒出來了?!?/p>
白靈溪的臉色沉了沉,轉(zhuǎn)身對身后的挑夫喊:“把設(shè)備抬過來!今天必須打開墓門,我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鬼東西!”
“等等!” 蘇云溪上前一步,舉著琉璃燈擋在墓門前,“這是我蘇家守的陵,不準你動!”
“守陵?” 白靈溪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上下打量著她,“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個?我告訴你,這世界上沒有鬼,只有沒被科學(xué)解釋的現(xiàn)象?!?她指了指蘇云溪手里的燈,“你這燈能亮,無非是里面裝了磷粉,遇氧自燃而已,騙騙傻子還行,想騙我?”
蘇云溪氣得臉都紅了,燈芯的白火“騰”地竄高:“你懂什么!這是我蘇家的鎮(zhèn)陵燈,燈滅……”
“燈滅人亡是吧?” 白靈溪打斷她,突然從包里掏出個符紙,是馬老鬼那種黃符,上面還畫著朱砂咒文,“這種騙錢的玩意兒,我見多了。” 她揚手就要把符紙往蘇云溪臉上扔。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嗖”地從墓里竄了出來,直撲白靈溪的臉!
是只沒燒干凈的白兇殘魂,被剛才的炮彈震松了魂魄,此刻正張著嘴,露出尖利的牙齒!
“小心!” 陸沉和蘇云溪同時喊道。
但白靈溪的反應(yīng)比他們更快。
她根本沒看那殘魂,反手掏出槍,“砰”的一聲,子彈精準地打在殘魂身上!更奇怪的是,子彈上好像涂了什么東西,打在殘魂身上,竟然冒出青綠色的煙,殘魂“嗷”地一聲慘叫,瞬間消散了。
“看到了嗎?” 白靈溪吹了吹槍口,一臉不屑,“所謂的‘鬼’,不過是能量體,用特制子彈就能打散?!?她突然看向陸沉,眼睛亮了亮,“你身上有股很特別的能量場,剛才在山坳外就感覺到了,是不是跟這墓有關(guān)?”
陸沉沒理她,只是覺得后頸的鎖魂痣有點燙——他剛才清楚地看到,白靈溪打殘魂的那顆子彈,和馬老鬼貼在他背上的黃符,材質(zhì)有點像。
“你剛才說什么?能量場?” 蘇云溪皺眉。
“就是一種看不見的力場?!?白靈溪從包里掏出個奇怪的儀器,有點像指南針,指針正瘋狂地轉(zhuǎn)著,“你看,這儀器在你倆身邊轉(zhuǎn)得特別快,說明你們的能量場很活躍,尤其是他后頸的位置……” 她突然伸手想去碰陸沉的鎖魂痣。
“滾開!” 陸沉一把打開她的手,眼神冷得像冰。
白靈溪也不生氣,反而笑了:“脾氣還挺大。不過我勸你最好配合我,你這能量場很不穩(wěn)定,再這么下去,可能會……”
她的話沒說完,突然臉色一變,指著陸沉的后背:“小心!”
陸沉猛地回頭,只見馬老鬼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他身后,手里拿著張黃符,正往他背上貼!
“小雜種,上次讓你跑了,這次看你往哪躲!” 馬老鬼面目猙獰,“只要貼上這‘鎮(zhèn)魂符’,你的血煞就廢了,蘇云溪的燈也保不住你!”
黃符離陸沉的后背只有寸許,眼看就要貼上!
蘇云溪舉燈去燒,卻被馬老鬼身邊的兩個小鬼攔住,燈芯的白火一時近不了身。
陳瞎子嚇得癱在地上,只會喊:“陸爺!小心啊!”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槍響!
子彈精準地打在馬老鬼手里的黃符上,符紙“滋啦”一聲燒了起來,嚇得馬老鬼趕緊扔了符,轉(zhuǎn)身就往墓里跑。
“想跑?” 白靈溪冷哼一聲,追了上去,“正好,我正想找個人帶路呢!”
陸沉和蘇云溪對視一眼,也趕緊跟了進去。
墓里,馬老鬼正慌不擇路地往甬道深處跑,嘴里還念叨著:“煞星出世,善靈遭殃……天道不公??!”
白靈溪追得緊,手里的槍“砰砰”地往馬老鬼腳邊打,逼得他只能往陸沉他們這邊跑。
“抓住他!” 白靈溪喊道。
陸沉揚手甩出洛陽鏟,鏟頭精準地勾住了馬老鬼的腳踝,把他絆倒在地。
馬老鬼摔了個狗啃泥,抬頭看見蘇云溪的燈,突然像瘋了一樣尖叫:“是你!你果然和他在一起了!九世的詛咒,你們解不開的!”
“什么詛咒?” 陸沉踩住他的背,“說清楚!”
馬老鬼卻只是笑,笑得越來越瘋:“解不開的……永遠解不開的……” 他突然猛地一咬舌頭,嘴角流出黑血,眼睛瞪得大大的,竟然死了。
“服毒了?!?白靈溪蹲下身檢查了一下,皺起眉,“看來這墓里的秘密,比我想的還多。” 她轉(zhuǎn)頭看向陸沉,“你的能量場,剛才在他靠近時波動很劇烈,說明你們之間有某種聯(lián)系。你后頸的痣,是不是從小就有?”
陸沉沒回答,只是盯著馬老鬼的尸體,總覺得他剛才的話不對勁。
“煞星出世,善靈遭殃……” 蘇云溪低聲重復(fù)著這句話,手里的燈芯突然暗了下去,“我蘇家的祖訓(xùn)里也有這句話,說第九世會有煞星出現(xiàn),會毀了這九世陵,也會……毀了守陵人?!?/p>
“迷信。” 白靈溪撇撇嘴,從包里掏出個放大鏡,湊到陸沉的后頸,“讓我看看你的‘能量源’?!?/p>
陸沉剛要躲,突然感覺后頸一陣劇痛,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痣里鉆出來!
他眼前一黑,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有他穿著海盜服被綁的樣子,有他穿著官服被砍頭的樣子,還有他穿著玄門服飾,舉著劍刺向蘇云溪的樣子……
“陸沉!” 蘇云溪趕緊扶住他,燈芯的白火“騰”地亮了起來,籠罩住他的后頸。
奇怪的是,被燈光一照,陸沉的疼痛竟然減輕了不少,那些破碎的畫面也消失了。
“你怎么樣?” 蘇云溪的聲音帶著點慌。
“沒事……” 陸沉喘著氣,看向白靈溪,“你剛才說,我的能量場和這墓有關(guān)?”
白靈溪點頭,指著他后頸的痣:“這痣不是普通的痣,是能量場的‘節(jié)點’,剛才馬老鬼的符紙激活了它。如果你信我,就跟我合作,我用科學(xué)的方法幫你解開這一切,總比守著那些沒用的祖訓(xùn)強?!?/p>
她看向蘇云溪,語氣軟了點:“我知道你想守陵,但你爹的下落,你不想知道嗎?我剛才在山坳外看到個活尸,手里攥著半張圖,上面的標記和我爹的筆記本里畫的一樣,說不定……”
“活尸?” 蘇云溪猛地抬頭,“是不是指甲縫里有紙灰?穿著前清的官服?”
“對?!?白靈溪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蘇云溪的臉色變得慘白,手里的燈芯劇烈地跳動起來:“那不是普通的活尸……那是我蘇家的守陵尸,只有在陵里出大事時才會醒……它手里的圖,一定和你爹的下落有關(guān)!”
陸沉眼睛一亮:“你是說,白靈溪她爹可能還活著?”
“有可能?!?蘇云溪點頭,“守陵尸不會隨便認主,除非……它認定那個人能解開墓里的秘密?!?/p>
白靈溪的呼吸也急促起來:“那還等什么?快帶我去找那活尸!”
陸沉看了看蘇云溪,又看了看白靈溪手里的槍和儀器,突然笑了:“行啊,不過得聽我的。畢竟,這墓里的路,我比你熟。”
他轉(zhuǎn)身往甬道深處走,蘇云溪舉著燈跟在他身邊,白靈溪抱著她的儀器,亦步亦趨地跟著,嘴里還在念叨著什么“能量場共振”“量子糾纏”。
陳瞎子看著他們的背影,趕緊追上去:“哎!等等我??!我也認識路!我太爺爺?shù)娜沼浝锂嬤^地圖!”
甬道里的燈光和月光交織在一起,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纏成一團。
陸沉走著走著,突然感覺手被碰了一下。
是蘇云溪。
她的手有點涼,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像是在確認什么。
陸沉反手握住她的手,她沒躲,只是耳根紅了紅。
前面的白靈溪回頭看了一眼,撇撇嘴,又轉(zhuǎn)了回去,嘴里嘟囔著:“封建迷信的愛情,真無聊?!?/p>
但她的嘴角,卻悄悄勾起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