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劍鎮(zhèn)的鐵匠鋪里，火星濺得比往常更烈。
沈浪光著膀子，正掄著黑石巨猿石像碎片當錘子，往玄水鱷王的脊椎骨上砸。那骨頭比玄鐵還硬，泛著青黑色的光澤，上面布滿細密的棱紋——正是制作“破妄劍”的主材，老劍痞說這棱紋能讓劍氣在骨縫里流轉，捅起鱗甲來事半功倍。
“鐺！鐺！鐺！”
錘子落下的力道越來越重，沈浪胳膊上的肌肉賁張，每一次掄錘都帶著肉轉爆發(fā)的蠻力，震得鐵匠鋪的木架咯吱作響。他左肩的傷口剛結痂，被震動得又滲出些血珠，滴在脊椎骨上，竟被骨面吸收了，留下淡淡的紅痕。
“這骨頭……還挺能喝血?！鄙蚶诉肿煨?，用斷劍刮了刮骨面的碎屑，露出里面更堅硬的白茬，“比天劍仙宗的流云劍帶勁?！?/p>
老劍痞蹲在門口抽煙，煙桿是用沙狼腿骨做的，看著他折騰：“蠢貨，玄水鱷王的脊椎骨得用寒髓玉粉蹭三遍，再用妖血泡七天，才能讓劍氣不滯澀。你這么砸，純屬浪費材料?！?/p>
“寒髓玉粉？”沈浪停了錘，“那玩意兒不是北域的東西嗎？破劍鎮(zhèn)哪有？”
“誰說沒有？”老劍痞朝鎮(zhèn)西努努嘴，“有人昨天在你門口扔了個玉盒，里面裝的就是這玩意兒?！?/p>
沈浪一愣，猛地往自己茅草屋跑。果然在門檻縫里摸到個巴掌大的玉盒，打開一看，里面是銀白色的粉末，透著刺骨的寒氣——正是寒髓玉粉，夠蹭三遍脊椎骨還有剩。
“是冰山臉？”他捏了捏玉盒，邊緣還刻著朵冰蓮，和蘇沐月劍鞘上的花紋一樣。
老劍痞不知何時跟了過來，叼著煙桿笑：“人家怕是嫌你做劍太糙，丟了她寒月刀盟的臉?！?/p>
沈浪沒理他，抓著玉盒跑回鐵匠鋪，小心翼翼地往脊椎骨上撒了點寒髓玉粉。奇異的一幕發(fā)生了——粉末剛碰到骨面，就“滋啦”冒起白煙，骨上的青黑色淡了些，露出更溫潤的光澤，棱紋里似乎有微光流轉。
“還真管用！”他眼睛一亮，加快了打磨的速度。
三天后，一柄形狀古怪的劍終于成了。
劍身是玄水鱷王脊椎骨打磨的，長三尺七寸，沒有劍格，劍柄纏著玄水鱷筋，握起來糙得硌手。最特別的是劍尖，沈浪特意保留了脊椎骨的尖端，帶著天然的彎鉤，像極了玄水鱷的獠牙，透著股陰狠的氣息。
“就叫你‘破妄’?！鄙蚶说嗔说鄤?，分量比斷劍沉兩倍，卻異常順手，“以后就靠你捅穿那些裝逼犯的護心鏡了?！?/p>
他剛舞了個劍花，就聽見鎮(zhèn)外傳來極輕的破空聲——不是妖獸嘶吼，是劍修踩劍飛行的靈力波動，很弱，顯然是刻意收斂了氣息。
“來了個探子?！崩蟿ζΣ[眼看向西方，“天劍仙宗的，修為不高，筑基境。”
沈浪把破妄劍別在腰間，摸了摸左肩的劍紋（已經(jīng)淡成了淺紅，卻更凝實）：“正好試試我的新劍?！?/p>
他沒驚動對方，借著鐵匠鋪的陰影溜到鎮(zhèn)口的歪脖子樹下，像只等著獵物的狼。果然，片刻后，一道灰影從天上落下，是個穿著天劍仙宗外門服飾的弟子，手里握著傳訊符，正探頭探腦地打量破劍鎮(zhèn)，眼神落在鎮(zhèn)中心那堆玄水鱷的尸骨上時，明顯抖了一下。
“金丹長老果然是栽在這兒了……”那弟子嘀咕著，剛想捏碎傳訊符，后頸突然一涼。
破妄劍的彎鉤正貼著他的皮膚，帶著玄水鱷骨特有的腥氣。
“說吧，”沈浪的聲音像冰碴，“這次來的是哪個元嬰老狗？”
那弟子嚇得魂飛魄散，結結巴巴道：“是……是執(zhí)法堂的魏長老！他說……說三日后帶百名弟子踏平破劍鎮(zhèn)，把你的骨頭磨成劍穗！”
“磨成劍穗？”沈浪笑了，突然拽著他的頭發(fā)往玄水鱷尸骨堆拖，“那你先替他試試，這鱷骨磨成粉，當劍穗夠不夠格？”
弟子被嚇得涕淚橫流，連滾帶爬地求饒：“饒命！前輩饒命！我只是個探子，什么都不知道！”
沈浪沒理他，用破妄劍的彎鉤挑開他的儲物袋，倒出里面的東西——幾張低階符箓，半瓶療傷藥，還有塊刻著“天劍”二字的令牌。
“就這點家當？”他挑眉，突然把破妄劍往弟子面前的地上一插，劍刃沒入石板三寸，“回去告訴那個魏長老，三日后我在萬妖嶺東段的祭壇等他。敢踏平破劍鎮(zhèn)，我就把天劍仙宗的牌匾拆下來，給玄水鱷當窩。”
弟子連滾帶爬地站起來，看都不敢看那柄骨劍，踩著劍慌不擇路地飛走了，連傳訊符都忘在了地上。
沈浪撿起傳訊符，捏在手里把玩：“元嬰境……老東西，妖帝殘血的祭壇，是不是就在那魏長老的必經(jīng)路上？”
老劍痞嘿嘿笑：“你小子夠陰的。祭壇周圍的玄水鱷受妖帝殘血影響，早就瘋了，正好讓天劍仙宗的人先去探探路?！?/p>
沈浪拔出破妄劍，劍身在陽光下泛著青黑色的光，骨縫里似乎有血珠在流轉——是剛才處理鱷骨時蹭上的，竟沒被打磨掉。他突然想起《萬劫噬妖訣》殘頁上的話：“劍骨噬血，方為破妄?！?/p>
“死老頭，”他轉身往鎮(zhèn)西走，“幫我看看破劍鎮(zhèn)，我去趟寒潭。”
寒潭邊，蘇沐月果然在。她正坐在潭邊的石頭上，用冷月劍削著一塊寒髓玉，玉屑落在水里，激起一圈圈冰紋。
“你的劍成了？”她頭也沒抬，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沈浪把破妄劍扔給她：“試試？”
蘇沐月接住劍，指尖剛觸到玄水鱷筋的劍柄，就皺了皺眉：“糙得像塊石頭?！?/p>
話雖如此，她還是起身舞了個劍花。破妄劍在她手里竟異常靈動，骨縫里的血珠被劍氣激得泛起紅光，與她冷月劍的冰寒劍氣碰撞，激起一片細碎的冰火光點。
“還行?！彼褎θ踊厝ィZ氣比上次多了絲溫度，“祭壇那邊的玄水鱷有問題，你最好別去?！?/p>
沈浪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祭壇？”
蘇沐月削玉的手頓了頓：“我聽見你跟那探子說的話了?！彼严骱玫暮栌衿咏o他，“祭壇的石壁上有上古符文，用這個能暫時擋住妖帝殘血的影響?！?/p>
沈浪接住玉片，觸手冰涼，上面還留著她的指溫?！爸x了，冰山臉?！?/p>
蘇沐月沒再說話，轉身往萬妖嶺深處走，白衣在暮色里像朵將融的冰花。
沈浪握著寒髓玉片，又看了看手里的破妄劍，突然覺得三日后的元嬰境，好像沒那么可怕了。
他摸了摸左肩的劍紋，那里的灼熱感越來越明顯，像有什么東西即將破骨而出。
妖帝殘血……劍胎噬血……
“等著吧?！彼麑χf妖嶺的方向低語，破妄劍的骨縫里，血珠突然亮了起來，像兩顆即將睜開的眼。
三日后的祭壇，注定不會平靜。而這一切的開端，不過是一柄用鱷骨做的糙劍，和一個敢用命去換劍途的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