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抱著雪球跑到診所時，天色已經擦黑。玻璃門上的風鈴叮當作響，穿白大褂的醫(yī)生正在給一只金毛量體溫，看到他懷里的傷貓，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迎上來。
“被狗咬傷了？”醫(yī)生檢查后皺起眉，“傷口有點深，需要清創(chuàng)縫合，還要打狂犬疫苗。”
林辰點頭，掏出手機準備付錢，卻發(fā)現(xiàn)微信余額只剩下不到兩百塊——這是他這個月的零花錢。清創(chuàng)縫合加上疫苗，醫(yī)生說至少要五百。他正窘迫地想著要不要跟家里打電話，診所的門又被推開了。
蘇清月站在門口，額頭上帶著細密的汗珠，校服外套隨意搭在臂彎里，里面的白色T恤沾了點灰塵。她顯然是跑過來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她走到前臺，從書包里拿出一個舊錢包，抽出一沓皺巴巴的零錢和幾張百元紙幣，仔細數(shù)了五百遞給醫(yī)生。林辰注意到，她的指甲縫里還殘留著一點貓糧的碎屑。
“你怎么來了？”林辰低聲問。
“我的貓，我當然要來?！碧K清月的語氣依舊淡淡的，但林辰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一直沒離開手術室外的指示燈。護士抱著雪球進去時，小貓?zhí)撊醯亟辛艘宦暎氖植蛔杂X地攥緊了衣角。
等待的時間變得格外漫長。診所里彌漫著消毒水和貓糧混合的氣味，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林辰靠在長椅上，偷偷用眼角余光看蘇清月——她低著頭，長發(fā)垂下來遮住半張臉，只能看到緊抿的嘴唇和微微顫抖的睫毛。
“學姐，”林辰沒話找話，“你經常來這里做義工嗎？”
蘇清月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澳阍趺粗?？”
“上周日在動物救助站看到你了?！绷殖侥贸鱿鄼C，翻到一張照片——不是拍她的，而是拍救助站院子里曬太陽的幾只流浪狗，“我去那邊拍素材，看到你在給狗狗梳毛?！?/p>
照片里的背景里，確實有個模糊的藍白身影蹲在狗群中。蘇清月看著照片，沉默了幾秒，才輕輕“嗯”了一聲：“周末有空就去?！?/p>
“為什么喜歡照顧動物？”
這個問題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讓蘇清月的眼神泛起漣漪。她抬起頭，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聲音輕得像嘆息：“它們……不會問你為什么不笑，為什么總是一個人。”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學校里關于蘇清月的傳言——說她高傲自大，看不起成績差的同學；說她性格孤僻，連同桌都沒說過三句話。可此刻，這個坐在他身邊，因為擔心一只流浪貓而眼眶泛紅的學姐，卻讓那些傳言顯得格外可笑。
“手術結束了?！弊o士推開手術室的門，抱著雪球走出來，“傷口縫合好了，后續(xù)每天來換藥就行?！?/p>
雪球躺在保溫箱里，后腿纏著厚厚的紗布，已經沉沉睡去。蘇清月立刻站起身，隔著玻璃輕輕撫摸箱子的邊緣，嘴角似乎向上彎了一下，又很快恢復平直。但林辰看清了——那是一個極淺、卻無比真實的弧度，像冰雪初融時的第一縷陽光。
走出診所時，已經是晚上八點。蘇清月要去打工，林辰主動提出：“我?guī)湍阏疹櫻┣虬?，你打工到幾點？我送到便利店門口給你?！?/p>
蘇清月腳步一頓，路燈的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不用，”她從林辰手里接過保溫箱，“我……今晚請了假?！?/p>
這是林辰第一次聽到她拒絕打工。他看著她抱著保溫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懷里仿佛還殘留著雪球溫熱的體溫，心里某個角落，好像有什么東西悄悄發(fā)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