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手里的匕首,終將染上誰的血?第11章 雨夜逃亡
匕首的寒氣透過油紙包滲出來,貼在掌心像塊冰。我坐在窗前數(shù)著更漏,梆子敲到三更時,院墻外突然傳來狗吠,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他們果然來了。
“小姐,快!”阿桃早已把包袱打好,里面裹著那半塊錦帕和解毒丸,“陸公子說從后墻走,那里有梯子!”
我抓起匕首別在腰間,指尖觸到冰冷的金屬,突然想起陸硯翻窗時的眼神。他說“等風頭過了,我去找你”,這話能信嗎?
沒等我細想,房門就被撞開了。蘇曼麗帶著幾個家丁闖進來,手里舉著燈籠,火光映得她臉像涂了胭脂的鬼:“沈念卿,跟我去見大帥!這次看誰還能護你!”
家丁們撲上來抓我,阿桃尖叫著撲過去咬他們的胳膊:“不準碰我家小姐!”
混亂中,我抓起桌上的油燈朝家丁扔去。燈油潑在地上燃起火焰,他們慌忙躲閃的間隙,我趁機沖出房門。雨水不知何時下了起來,冰涼的雨絲打在臉上,混著淚水往下淌。
后墻根果然靠著架木梯,是陸硯提前備好的。我剛爬上梯子,就聽見身后傳來陸硯的聲音:“往東邊跑,別回頭!”
回頭望去,他正和家丁纏斗,月白長衫被雨水打濕,在火光中像只折翅的蝶。蘇曼麗舉著棍子朝他后背打去,我心口一緊,卻聽見他大喊:“快走!”
咬咬牙,我翻過高墻。墻外停著輛馬車,車夫披著蓑衣,見我過來低聲道:“沈小姐,陸公子讓我送您去碼頭?!?/p>
馬車在雨夜里顛簸,車輪碾過積水濺起水花。我撩開簾子往后看,大帥府的燈火越來越遠,像墜落在深淵里的星。陸硯會不會有事?他為了護我,會不會被陸鴻章責罰?
正揪心時,車夫突然勒住韁繩:“小姐,前面有巡捕!”
我心里一沉。這時候的巡捕,定是蘇曼麗或沈氏叫來的。掀開車簾,果然見幾個穿黑制服的巡捕舉著槍站在路中間,為首的正是顧家的管家——顧家果然和蘇曼麗勾結(jié)在一起。
“下車!”巡捕們圍上來,槍托敲得車板咚咚響。
我攥緊腰間的匕首,腦子里一片空白。逃不掉了嗎?
就在這時,斜刺里突然沖出輛摩托車,車燈晃得人睜不開眼。摩托車徑直撞向巡捕,他們慌忙躲閃的瞬間,騎手朝我大喊:“上車!”
是陸硯!他竟掙脫家丁追了出來,臉上還帶著傷,雨水混著血從額角往下淌。
我來不及多想,跳上摩托車后座,緊緊抱住他的腰。他的青緞長衫早已濕透,勁瘦的腰在掌心發(fā)燙,和夢里、和落湖那天的觸感,一模一樣。
摩托車在雨夜里疾馳,風聲雨聲灌滿耳朵。我把臉貼在他后背,能聽見他急促的心跳,像要沖破胸膛。這一刻,所有的仇恨、算計都消失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慶幸,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
“抓活的!”身后傳來巡捕的喊叫和槍聲,子彈擦著耳邊飛過。
陸硯猛地加速,摩托車拐進條窄巷。巷子盡頭是片蘆葦蕩,他把車推進水里,拉著我往深處跑。蘆葦葉割得臉頰生疼,腳下的淤泥陷得人拔不出腿,可他的手始終緊緊攥著我,力道大得像要嵌進骨頭里。
躲在蘆葦叢里時,雨漸漸小了。遠處的槍聲停了,只剩下風吹蘆葦?shù)纳成陈?。陸硯靠在我身邊喘氣,胸口起伏得厲害,額角的血滴在泥水里,暈開小小的紅。
“你怎么來了?”我摸著他的傷口,指尖沾了血,又熱又黏。
他扯出個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我說過,我陪你?!?/p>
這句話像暖爐,烘得心里發(fā)顫。我低下頭,看見我們交握的手,他的指腹有層薄繭,是常年握筆留下的。這雙手,翻窗提醒過我,喂過我解毒丸,此刻又救了我的命。
“你爹會生氣的?!蔽业吐曊f。
“他早看我不順眼了?!标懗師o所謂地聳聳肩,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還熱著,吃點吧?!?/p>
是我房里沒來得及帶走的點心。他竟連這個都記得。
啃著點心時,遠處突然傳來汽笛聲。陸硯眼睛一亮:“碼頭到了!我安排的船就在那邊?!?/p>
他拉著我往碼頭跑,月光從云縫里漏出來,照亮他奔跑的背影。我望著他的后腦勺,突然想起錦帕上的“陸硯”二字——或許,亡母寫下這兩個字,不是為了恨,而是為了提醒我什么。
船是艘小貨輪,甲板上堆著麻袋。船夫見我們過來,低聲道:“陸公子,再晚就趕不上潮汛了?!?/p>
陸硯把我推上船:“上去吧,到了南邊就安全了?!?/p>
“你不和我一起走?”我抓住他的手,心里慌得厲害。
他搖搖頭,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決絕:“我得回去。我娘還在府里,蘇曼麗他們不會放過她?!?/p>
“可是……”
“聽話?!彼嗔巳辔业念^發(fā),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稀世珍寶,“等我處理好府里的事,就去找你。拿著這個?!?/p>
他塞給我塊玉佩,龍紋雕刻,是陸家的信物?!暗搅四线叄覀€叫陳叔的當鋪掌柜,他會幫你?!?/p>
汽笛又響了,船夫催促著開船。我攥著玉佩站在甲板上,看著陸硯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被夜色吞沒。
雨徹底停了,月亮露出全貌,照著平靜的江面。我把玉佩貼在胸口,能感覺到它的溫度,像陸硯的手。
這逃亡的夜,終究還是來了。只是我沒想到,陪我踏上這條路的,會是仇人的兒子。
遠處的大帥府像座沉默的巨獸,盤踞在黑暗里。我不知道陸硯回去會面臨什么,也不知道沈氏和蘇曼麗會耍什么花招。但我知道,從踏上這艘船開始,我和陸硯的命運,就再也分不開了。
江風吹起我的頭發(fā),帶著咸濕的氣息。我望著南方的夜空,那里有星星在閃爍,像陸硯說“我信你”時的眼睛。
等著我,也等你。我在心里默念。
這場朱門里的恩怨,這場說不清的情愫,我們終究要一起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