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男主】我掙扎著想坐起來,渾身軟得像沒長骨頭。這是哪兒?“醒了?
”一個男聲在旁邊響起。不算高,有點(diǎn)啞,像砂紙輕輕蹭過木頭。我轉(zhuǎn)頭。
沙發(fā)上坐著個男人。白襯衫袖子卷到小臂,露出半截結(jié)實(shí)的手腕。他手里拿著本線裝書,
目光從書頁上抬起來,落在我臉上。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琉璃。我腦子“嗡”的一聲。
陌生的臉,陌生的房間,還有這具不對勁的身體。喉嚨干得發(fā)緊。
“水……”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又輕又細(xì),完全不是我平時的樣子。男人起身倒了杯溫水,
遞過來。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凈。我伸手去接。觸到杯壁的瞬間,
我愣住了。這不是我的手。我的手因?yàn)槌D甏蚬?,指腹帶著厚繭,虎口還有道疤。但這只手,
白皙,纖細(xì),指尖甚至泛著點(diǎn)薄紅,像上好的羊脂玉?!爸x謝?!蔽蚁乱庾R地說。
男人沒說話,就站在旁邊看著我。陽光從老式木窗照進(jìn)來,在他肩膀上投下塊菱形的光斑。
他身上有種味道。不是香水,像雪后松林里的風(fēng),清冽又干凈。我喝了半杯水,
混沌的腦子稍微清醒了點(diǎn)。零碎的畫面突然涌進(jìn)來。古籍修復(fù)室里的放大鏡。
一張寫著“沈硯”名字的身份證。還有一對面目猙獰的男女,
正把一份文件往“我”手里塞……沈硯。這是這具身體的名字。我,陳明,
一個在流水線熬壞了身子的孤兒,居然在死后,占了另一個人的身體?“感覺怎么樣?
”男人的聲音把我拉回現(xiàn)實(shí)。我抬頭看他。“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剛才看你在院里修書,突然就倒了?!?他指了指茶幾上的古籍,“中暑了?”院里?
修書?更多記憶碎片涌進(jìn)來。沈硯,二十三歲,父母早逝,
留下這棟老洋房和一手古籍修復(fù)的手藝。性格怯懦,不愛說話。而眼前這個男人,叫陸松,
是住在隔壁的鄰居,自由攝影師?!翱赡苁??!蔽液貞?yīng)著,心里亂成一團(tuán)麻。
陸松拿起遙控器,打開了對面的老式電視機(jī)。屏幕上跳出黑白畫面,是部老電影。
“坐著歇會兒吧,” 他重新坐回沙發(fā),把毯子往我這邊推了推,“我找了你半天,
就想一起看這個?!笨照{(diào)開得很足。冷風(fēng)從出風(fēng)口吹出來,我打了個寒顫。
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棉T恤。陸松往我這邊挪了挪。沙發(fā)不算寬,他一挪,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我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著我身上的墨香。有點(diǎn)奇怪,
又有點(diǎn)說不出的舒服。電影里在演什么,我完全沒看進(jìn)去。腦子里全是沈硯的記憶。
尤其是那對男女。沈大志,劉梅。沈硯的親叔叔和親嬸嬸。記憶里,
他們剛才就在這個客廳里,逼著沈硯簽一份賣房協(xié)議。“小硯啊,
你看你一個人住這么大房子多浪費(fèi)?!薄澳闾玫荞R上要娶媳婦,急著用房,
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叔叔嬸嬸?!薄斑@價錢不低了,夠你租好幾年房子的。
”劉梅的聲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沈大志坐在旁邊抽煙,一句話不說,
眼神卻像刀子似的剜著人。沈硯死死攥著那份協(xié)議,臉色慘白。
這房子是爸媽留給他的唯一念想。他怎么可能賣?“不……我不賣。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澳阏f什么?” 沈大志把煙蒂摁在煙灰缸里,猛地站起來,
“翅膀硬了是吧?忘了你爸媽走后,是誰給你交的學(xué)費(fèi)?
”“那筆撫恤金……”沈硯的話沒說完,就被劉梅打斷?!笆裁磽嵝艚??那是你叔叔應(yīng)得的!
要不是他幫你跑前跑后,你連一分錢都拿不到!”劉梅伸手去搶協(xié)議,
指甲差點(diǎn)刮到沈硯臉上。推搡間,沈硯被絆了一下,后腦勺磕在茶幾角上。然后,
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來,就是我在了?!八弧蔽蚁乱庾R地摸了摸后腦勺。
果然有個腫包。“怎么了?”陸松的視線落在我手上?!皼]事?!?我趕緊放下手,
心跳有點(diǎn)亂。電影里的男女主正在吵架。女人哭著轉(zhuǎn)身跑出去,男人在后面追。
客廳里靜得只剩下電視的聲音??照{(diào)風(fēng)還在吹。我忍不住往毯子裹了裹。
陸松忽然往我這邊靠了靠。肩膀離我的肩膀,只有一拳的距離。
他身上的溫度透過空氣傳過來,有點(diǎn)燙?!袄??”他側(cè)過頭,呼吸掃過我的耳廓。
像有根羽毛輕輕搔了下。我脖子一僵,猛地轉(zhuǎn)頭看他。距離太近了。能看清他長而密的睫毛,
還有眼底映著的電視光。心跳瞬間失控,“咚咚”地撞著胸腔?!坝?、有點(diǎn)?!蔽覄e開臉,
不敢再看他。耳朵卻紅得快要滴血。他低笑了一聲。聲音很輕,像落在湖面的雨。
“毯子夠大?!彼f著,伸手拽了拽我腿上的毯子。指尖離我的手背只有半寸。沒碰到。
但我感覺那地方像被火燒了一樣,燙得厲害。毯子被扯過去一半,蓋在他腿上。兩人的距離,
好像又近了點(diǎn)。我能聽見他的呼吸聲。比電視里的背景音樂還清晰?!吧虺?。
”他突然叫我的名字。我“嗯”了一聲,緊張得手心冒汗?!澳隳鞘迨鍕饗穑?/p>
”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diǎn)冷,“沒安好心。”我猛地抬頭。他怎么知道?陸松看著我,
眼神里帶著點(diǎn)了然?!皠偛旁陂T口,聽見他們吵架了?!彼D了頓,補(bǔ)充道:“賣房的事。
”我心里一沉。原來他都聽到了。沈大志和劉梅明天還要來。按照原主的性子,
肯定會被他們逼著簽字。到時候,這房子沒了,沈硯估計也活不成。不行。
我既然占了這具身體,就不能讓這種事發(fā)生?!八麄兠魈臁€會來?!蔽乙е勒f,
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狠勁。陸松挑了下眉?!叭缓竽??”“我不知道。
” 我老實(shí)回答。我剛過來,對這世界一無所知。更不知道該怎么對付那對豺狼一樣的親戚。
陸松沒說話,轉(zhuǎn)頭看向電視。電影里,男女主在雨里擁抱。黑白畫面,卻看得人心里發(fā)緊。
客廳里又安靜下來。只有空調(diào)的風(fēng)聲,和我們兩人的呼吸聲。我偷偷看他。
他的側(cè)臉在光影里顯得格外清晰,下頜線繃得很緊。突然覺得,有他在旁邊,
好像沒那么怕了。“別簽?!彼鋈婚_口。我愣了一下?!笆裁??”“協(xié)議。
” 陸松轉(zhuǎn)過頭,眼神很認(rèn)真,“別簽?!彼哪抗饴湓谖夷樕希裼兄亓克频?。
我心跳又開始加速。不是因?yàn)楹ε拢莿e的什么。說不清楚。“可是……”我想說,
我斗不過他們。陸松卻突然笑了。嘴角彎起個淺淺的弧度,眼睛里的光柔和了不少。
“有我呢。”他說得很輕。像一句隨口的承諾。我卻突然覺得,這老洋房里的墨香和雪松味,
好像沒那么難聞了。電視里的電影快結(jié)束了。男女主站在夕陽下,相視而笑。我低頭,
看見茶幾角落里壓著的那份賣房協(xié)議。沈大志的簽名龍飛鳳舞,旁邊留著個空白的地方,
等著“沈硯”兩個字。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疼。但很清醒。我不是那個軟弱的沈硯了。
明天他們來。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絕不。第二天早上七點(diǎn)。砸門聲跟炸雷似的,
把我從夢里薅了出來?!吧虺?!開門!裝死呢?”是劉梅的聲音。我一激靈,從床上彈起來。
穿衣服的手都是抖的。不是怕,是氣的。這才幾點(diǎn)?就不能讓人安生?“來了!
”我吼了一聲,聲音比自己想象中硬氣。套上襯衫,抓起桌上的修復(fù)工具刀塞進(jìn)褲兜。
不是想傷人,是給自己壯膽。拉開門的瞬間,一股劣質(zhì)香水味撲過來。劉梅叉著腰站在門口,
臉上的粉厚得能掉渣。沈大志跟在后面,叼著煙,眼神陰沉沉的?!八隳阕R相。
” 劉梅搡了我一把,徑直往客廳闖,“協(xié)議帶來了嗎?趕緊簽,我跟你叔還等著去辦手續(xù)。
”我被她推得撞在門框上,后腰磕得生疼?;鹨幌伦泳蜕蟻砹?。“不賣?!蔽叶⒅谋秤?,
一字一句地說。劉梅猛地轉(zhuǎn)身,眼睛瞪得像銅鈴。“你說啥?”沈大志也掐了煙,
往前走了兩步。“小硯,別跟你嬸嬸置氣?!?他假惺惺地嘆氣,
“這房子對你來說就是個空殼子,賣了換錢,做點(diǎn)小生意不好嗎?”“我說,房子不賣。
”我挺直腰板,看著他們。沈硯的記憶里,這兩人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
小時候搶他的壓歲錢,大了偷他爸媽留下的字畫去賣?,F(xiàn)在居然想吞掉這房子?做夢。
“反了你了!” 劉梅尖叫起來,伸手就要抓我的臉,“我看你是昨天磕壞腦子了!沈大志,
你看看你侄子!”我往后退了一步,躲開她的爪子?!斑@房子是我爸媽留給我的,
跟你們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 沈大志突然笑了,從口袋里掏出張紙甩在我臉上,
“你爸媽死的時候,你才多大?要不是我跟你嬸嬸,你早餓死街頭了!
現(xiàn)在讓你拿套房子出來,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那張紙飄飄悠悠落在地上。是張匯款單。
十年前的。金額是五百塊。沈硯的記憶里,這錢確實(shí)收到過。但僅此一次。
之后他們就以“保管”的名義,把爸媽的撫恤金全拿走了?!拔灏賶K,買我一套房?
” 我撿起匯款單,扯了扯嘴角,“叔叔,你這賬算得挺精啊?!鄙虼笾镜哪樢幌伦雍诹恕?/p>
“你他媽什么意思?”“沒什么意思?!?我把匯款單揣進(jìn)兜里,“想買房,拿錢來。
市場價,一分不能少?!薄澳悖 ?沈大志氣得發(fā)抖,指著我的鼻子,
“我看你是被外面的野男人勾壞了!”“你說誰是野男人?”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我回頭。
陸松站在那兒,穿著件黑色連帽衫,手里拎著個相機(jī)包。晨光落在他臉上,眼神冷得像冰。
劉梅看見他,氣焰頓時矮了半截,但嘴里還不饒人?!罢f誰誰心里清楚。” 她撇著嘴,
“一個大男人,整天往別人家鉆,像什么樣子?”“我住隔壁?!?陸松走進(jìn)來,
往我旁邊一站,“過來借點(diǎn)膠水,不行嗎?”他比我高小半個頭,往那兒一站,跟座山似的。
我突然覺得,腰桿更硬了?!敖枘z水?我看是來當(dāng)護(hù)花使者的吧?” 劉梅翻了個白眼,
“沈硯,我可告訴你,這種不三不四的人離遠(yuǎn)點(diǎn),別到時候被騙了都不知道。
”“總比被騙房子強(qiáng)?!?我懟了回去?!澳銈€小兔崽子!” 劉梅急了,
抓起茶幾上的古籍就往地上摔,“這些破紙片子能當(dāng)飯吃?我今天就給你撕了!”“住手!
”我心臟猛地一縮。那是沈硯爸修復(fù)了一半的《論語》孤本。我撲過去想撿,
劉梅一腳踩了上去。“踩壞了又怎么樣?” 她碾了碾腳,笑得得意,“有本事你告我???
看看法院幫你還是幫我這個長輩!”我盯著那本被踩臟的古籍,眼睛瞬間紅了。
原主的記憶里,這本《論語》是他爸的命。修復(fù)到一半就病倒了,臨終前還念叨著沒完工。
“你給我挪開?!蔽业穆曇粼诙?。不是怕,是真的想揍人。
“不挪又怎……”劉梅的話沒說完,突然尖叫起來。陸松抓著她的胳膊,把她往旁邊一甩。
動作不快,但力氣大得嚇人。劉梅踉蹌著撞在墻上,捂著胳膊罵:“你敢打我?我要報警!
”“報警好啊?!?陸松拿起手機(jī),點(diǎn)開錄音功能,“正好讓警察來評評理,私闖民宅,
毀壞文物,敲詐勒索,夠判幾年?”沈大志的臉徹底白了?!瓣懰桑覀兏〕幨羌沂?,
你別插手。”“家事?” 陸松冷笑,“逼著侄子賣房,還動手打人毀東西,這叫家事?
”他走到我身邊,彎腰撿起那本《論語》,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著上面的腳印。
“這書要是修復(fù)不好,你們賠得起嗎?”劉梅還在罵罵咧咧,但聲音明顯虛了。
沈大志拉了她一把,低聲說:“走。”“走?就這么走了?” 劉梅不樂意,
“那房子……”“閉嘴!” 沈大志吼了她一句,惡狠狠地瞪著我,“沈硯,你給我等著!
這事沒完!”他們摔門而去,震得墻上的相框都晃了晃??蛷d里終于安靜了。
我盯著那本臟污的《論語》,手還在抖。陸松把書放在桌上,轉(zhuǎn)身看我?!皼]事吧?
”他的目光落在我額頭上。我這才感覺到疼,伸手一摸,破了點(diǎn)皮,滲著血。
剛才被劉梅推的時候,又磕在門框上了?!皼]事?!?我搖搖頭,嗓子有點(diǎn)堵。長這么大,
除了孤兒院的院長,還沒人這么護(hù)著我。陸松沒說話,轉(zhuǎn)身出去了。幾分鐘后回來,
手里拿著個醫(yī)藥箱。“坐下?!彼蜷_箱子,拿出碘伏和棉簽。我乖乖坐在沙發(fā)上。
他站在我面前,微微俯身。距離很近。雪松味又飄了過來,混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的手指很穩(wěn),捏著棉簽蘸了碘伏,輕輕往我額頭上涂。涼絲絲的。我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疼?” 他停下動作。“不疼。” 我趕緊說。就是有點(diǎn)不自在。他的睫毛很長,
垂下來的時候,在眼瞼下投了片小陰影。呼吸輕輕掃過我的臉頰。有點(diǎn)燙?!耙院笏麄冊賮恚?/p>
別硬碰硬?!?他一邊涂藥一邊說,“他們就是欺軟怕硬?!薄班??!?我點(diǎn)點(diǎn)頭,
心跳有點(diǎn)亂。他涂完藥,直起身收拾東西?!澳潜緯?我猶豫著開口,“還能修好嗎?
”陸松看了眼桌上的《論語》?!澳堋!?他說得很肯定,“下午我沒事,幫你一起修?
”我愣住了。他是攝影師,懂古籍修復(fù)?“你會?”“懂一點(diǎn)?!?他笑了笑,
“以前跟我爸學(xué)過。”他爸?沈硯的記憶里,沒關(guān)于陸松家人的信息。剛想問,
手機(jī)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我接起來?!笆巧虺巻幔俊?電話里的人聲音很沖,
“我是你堂弟沈浩。我爸媽剛才跟我說了,你要是識相,就趕緊把房子交出來,
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我捏緊手機(jī),指節(jié)發(fā)白?!皾L?!闭f完,我直接掛了電話,拉黑。
陸松看著我,眼神里帶著點(diǎn)驚訝,又有點(diǎn)笑意?!坝矚饬?。”我臉一熱?!皩Ω哆@種人,
就得這樣。”他沒說話,只是拿起那本《論語》,翻了幾頁?!跋挛绨伞!?他抬頭看我,
“我?guī)Чぞ哌^來。”“好。”他走后,我把客廳收拾了一下??粗鴫ι习謰尩恼掌?,
突然覺得鼻子酸。沈硯啊沈硯。你放心。這房子,我守住了。這本書,我也會修好。
但我沒想到。沈大志他們,會來得那么快。而且,用的是那么陰的招。下午兩點(diǎn)。
我正在準(zhǔn)備修復(fù)工具,突然聽到外面有動靜。像是有人在翻墻。后院的墻不高,
以前沈硯怕麻煩,一直沒修。我心里咯噔一下。抓起手機(jī)想給陸松打電話。門突然被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