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
“別動。”我輕聲說，“小時候我媽怕打雷，我就給她編辮子?！?/p>
指尖下的頭發(fā)冰涼，卻意外地柔軟。我笨拙地分成三股，編到一半就散了，他也不催，只是由著我折騰。系統(tǒng)界面悄悄亮起：
【父愛值+1，當前26%】
【備注：非任務觸發(fā)，已超出安全閾值】
數(shù)字閃了兩下，變成橙色警告。我手一頓，辮子徹底散開。
“夠了?！备惦h握住我的手腕，掌心滾燙，“回去睡。”
我抽回手，卻沒下床，而是鉆進他旁邊的被子，只露出眼睛：“我房間漏雨?！?/p>
他盯著我，像看一個拙劣的謊言。半晌，他嘆了口氣，把被子往我這邊拉了拉：“只此一次?！?/p>
黑暗里，雨聲像無數(shù)細小的手指敲窗。我背對著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和雷聲重疊。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傳來極輕的一聲：“謝謝。”
我假裝沒聽見，只是悄悄把掌心貼在他手背上。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像一根看不見的線，把我們縫在一起。
系統(tǒng)界面最后一次閃爍，數(shù)字停在27%，顏色由橙轉(zhuǎn)綠。
【父愛值異常穩(wěn)定】
【備注：雙向漏洞已生成】
雨停了。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落在交疊的兩只手上，像一枚無聲的印章。
天亮得很小心，像怕驚動什么。
我醒來時，雨后的空氣帶著濕冷的甜味，一縷陽光正好落在眼尾，逼得我把臉往被子里埋。被角卻被人輕輕提了提，聲音低?。骸皠e悶壞?！?/p>
我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蜷在床沿，而傅雋坐在另一側(cè)，背對著我，襯衣皺得像揉皺的錫紙。他面前攤著一臺超薄筆記本，屏幕的光映在他眼下，青黑一片。
“幾點了？”我嗓子發(fā)干。
“六點四十?！彼仙想娔X，轉(zhuǎn)身時，我看見他領口有細小的齒痕——我的杰作？昨晚我睡得不安穩(wěn)，半夢半醒間好像咬了什么。
我尷尬地別開眼，卻瞥見屏幕最后停留的界面：
【傅氏董事會·臨時決議草案】
【議題：終止“情感算法”項目】
【發(fā)起人：傅雋】
我愣住。情感算法，是系統(tǒng)的前身？還是更深層的牢籠？
“早餐七點半。”他像沒注意到我的視線，聲音卻透著一夜未睡的沙啞，“今天不去學校。”
“那去哪？”
“醫(yī)院?！彼D了頓，補了一句，“體檢?！?/p>
我心臟猛地一沉。體檢？系統(tǒng)又要搞什么新花樣？
……
海城私立醫(yī)院的頂層VIP區(qū)，安靜得像真空。傅雋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腳步聲被地毯吞沒。醫(yī)生是個金發(fā)女人，笑容標準得像貼上去的：“姜小姐，請跟我來?！?/p>
抽血、B超、心電圖……流程快得詭異。最后一項是腦電，我躺在儀器上，冰涼的電極貼上頭皮，像一群竊聽的蜘蛛。
“放松?！贬t(yī)生輕聲說。
屏幕上的腦波曲線卻劇烈起伏，像風暴中的海面。傅雋站在玻璃窗外，目光緊緊鎖著我，指節(jié)在褲縫處無聲收緊。
十分鐘后，醫(yī)生遞給他一份報告，臉色微變：“傅先生，您最好看看這個?！?/p>
我跳下檢查床，湊過去——報告上有一行紅色標記：
【檢測到異常腦區(qū)活躍：與系統(tǒng)芯片同頻】
【推測：雙向情感通道已開啟】
我腦袋嗡的一聲。雙向？所以昨晚那27%的父愛值，并不是單向任務，而是……把我也拖進了他的頻道？
傅雋的表情卻異常平靜，像早已預料。他折起報告，聲音低得只有我能聽見：“別怕，我會關掉它?！?/p>
“怎么關？”我嗓子發(fā)緊。
“做手術，取出芯片?！彼а?，墨藍的瞳孔里第一次浮現(xiàn)裂縫，“但風險是，你可能會忘記這里的一切?！?/p>
忘記？忘記夜市、檸檬茶、雨夜里交疊的手？
我下意識后退半步，撞翻了一旁的托盤，玻璃器皿碎了一地。醫(yī)生驚呼，傅雋卻先一步握住我手腕，掌心滾燙。
“或者，”他聲音極輕，像在哄一只受驚的貓，“我們一起賭一次。”
“賭什么？”
“賭我能學會愛你，愛到系統(tǒng)無法定義?！?/p>
我怔住。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卻準確地剖開所有偽裝。
良久，我聽見自己說：“賭贏了，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母親的故事。”
他眼底閃過一絲痛色，卻點頭：“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