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縫合的新娘
暴雨砸在警局的玻璃窗上,像無數根手指在叩門。李硯剛泡好的濃茶還沒喝上一口,證物袋里的東西就讓他喉頭發(fā)緊——那是半張人臉皮膚,被整齊地裁成蝴蝶形狀,邊緣還縫著細碎的水鉆,在白熾燈下泛著詭異的光。
“發(fā)現地點在城南的廢棄婚紗店,”新來的實習生小林臉色慘白,遞過現場照片,“報案人是個流浪漢,說昨晚看到婚紗店里有‘新娘子’在跳舞?!?/p>
照片里的場景比證物更瘆人?;榧喌甑男D臺上,一具女尸穿著拖尾婚紗,雙手被縫在裙擺上,腳踝處纏著鐵鏈。最恐怖的是她的臉——左半張是完好的,右半張卻像是從別人臉上剝下來縫合上去的,膚色差異明顯,嘴角被針線強行扯成上揚的弧度,仿佛在笑著。
法醫(yī)老陳戴著雙層手套,指尖劃過尸體頸部的縫合線:“致命傷是窒息,但這張臉……縫合技術太精準了,皮下組織幾乎沒有損傷,像是用手術刀一層一層對位縫合的。而且你看這里。”他掀開婚紗的裙擺,尸體的小腹上有一個圓形的創(chuàng)口,邊緣光滑,“里面的子宮不見了?!?/p>
“失蹤人口比對了嗎?”李硯盯著尸體左臉的痣,總覺得在哪見過。
“比對上了,”小林調出檔案,“死者叫蘇晴,是市醫(yī)院的護士,三天前失蹤。她的右臉……查不到匹配的失蹤者,但數據庫里有個相似的人臉信息,是五年前一樁懸案的受害者,叫林薇薇,當時被發(fā)現時,左臉不見了?!?/p>
李硯的手指頓住。五年前的“假面案”至今未破,受害者都是年輕女性,死前被剝離半邊臉頰,現場總會留下一朵干枯的白玫瑰。而眼前的尸體旁,確實有一朵用蠟封著的白玫瑰,花瓣上用針繡著“1/6”。
“這不是結束,是開始。”老陳用鑷子取下尸體頭發(fā)里的一縷絲線,“這是特殊的手術縫合線,只有市醫(yī)院的檔案室能申請到?!?/p>
李硯驅車趕往醫(yī)院時,雨勢更大了。檔案室的門虛掩著,里面一片狼藉,檔案散落一地。最里面的鐵柜被撬開,地上有幾滴暗紅色的血跡,旁邊放著一朵同樣的蠟封白玫瑰,繡著“2/6”。
“少了什么檔案?”李硯問趕來的護士長。
“是五年前的廢棄病歷,”護士長聲音發(fā)顫,“就是……林薇薇她們那批人的。當年醫(yī)院出過醫(yī)療事故,很多檔案都被封存了?!?/p>
這時,李硯的手機收到一條匿名彩信,是張自拍——拍照的人戴著白色口罩,背景是醫(yī)院的停尸房,鏡頭角落里,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體露出半只手,手腕上有和蘇晴一樣的蝴蝶紋身。
彩信下方有行字:“來晚了,她就要被‘補全’了?!?/p>
第二章 活人的標本
停尸房的冷氣順著門縫往外滲,李硯踹開門時,正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人影背對著他,手里拿著手術刀,對著一具尸體的臉比劃。那人影聽到動靜,轉身就跑,口罩滑落的瞬間,李硯看到他右臉有塊暗紅色的胎記。
追出醫(yī)院后門,人影消失在雨幕里,只留下一件沾血的白大褂??诖镉袕埣垪l,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三角形里嵌著六只眼睛,每只眼睛的瞳孔都是不同的形狀。
“死者身份確認了,”小林的電話里帶著雜音,“是醫(yī)院的檔案管理員,叫周曼,左臉被剝離了。她的小腹……也空了?!?/p>
李硯捏著紙條,突然想起蘇晴的檔案里提到,她五年前曾是“假面案”的目擊者,卻因為驚嚇過度失憶了?!安橹苈吞K晴的關系,還有那個右臉有胎記的醫(yī)生?!?/p>
調查結果讓人心驚:周曼是五年前醫(yī)療事故的負責人之一,而那個胎記醫(yī)生叫高誠,是當年的主刀醫(yī)生,三年前因精神失常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坐落在半山腰,雨霧繚繞,像座孤島。院長顫巍巍地打開高誠的病房,里面掛滿了人臉素描,每張畫的左臉都被涂黑,右臉卻畫得異常精細。墻上貼著一張泛黃的報紙,標題是“天才醫(yī)生高誠成功完成首例面部移植手術”,旁邊用紅筆寫著:“她們都不完美?!?/p>
“他一周前就不見了,”院長指著床底,“只留下這個?!?/p>
床底藏著個玻璃罐,里面泡著半張人臉皮膚,用福爾馬林浸著,左臉完好,正是周曼缺失的那半張。罐子底下壓著張名單,上面有六個名字,前兩個是蘇晴和周曼,第三個叫趙琳,是市美術館的雕塑家。
“美術館今晚有雕塑展?!毙×值穆曇魩е耷?,“趙琳……剛才聯系不上了?!?/p>
雕塑展的主題是“完美軀體”。展廳中央的玻璃罩里,立著一尊新的雕塑——一個女人的上半身,皮膚光滑得不像真人,左胸處嵌著一朵蠟封白玫瑰,繡著“3/6”。李硯湊近看時,突然發(fā)現雕塑的睫毛在微微顫動。
“是活的!”李硯砸碎玻璃罩,摸到的皮膚是溫熱的。趙琳的眼睛睜著,卻毫無神采,她的左臉被剝離,傷口處插著輸血管,連接著旁邊的儀器,屏幕上顯示著“生命維持中”。
“她還活著,但大腦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劑,”老陳趕來急救,“她的腎臟……不見了。”
雕塑底座有個暗格,里面有本日記,字跡娟秀,像是女人寫的:“高誠說,我們都是殘缺的拼圖,只有找到對應的‘另一半’,才能成為完美的標本。他說五年前的事故不是意外,是‘凈化’,那些不遵守規(guī)則的人,都該被重塑。”
日記里夾著張照片,是五年前的醫(yī)院合影,前排站著高誠、周曼,還有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右耳后有顆痣——和蘇晴左臉的痣位置一模一樣。
“這個女人是誰?”
“是當年的護士長,叫陳雪,”院長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五年前醫(yī)療事故后就辭職了,聽說去了國外。”
李硯的目光掃過展廳的其他雕塑,突然定格在角落里的一尊——那雕塑的右臉,有塊暗紅色的胎記,和高誠的一模一樣。
第三章 美術館的眼睛
砸碎那尊帶胎記的雕塑,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堆碎石膏和一只假眼,瞳孔是三角形的。老陳檢測后發(fā)現,假眼里藏著微型芯片,播放出一段錄音,是高誠的聲音,帶著瘋狂的興奮:“第三個拼圖找到了,接下來該找‘眼睛’了。提示:它藏在最完美的作品里。”
“最完美的作品是趙琳的《自畫像》,”美術館館長說,“那是她的成名作,畫的是她自己,左右臉對稱得像鏡子。”
《自畫像》掛在展廳最深處,畫框邊緣有被撬動過的痕跡。李硯取下畫,后面的墻壁上有個洞,洞里塞著個眼球,泡在營養(yǎng)液里,視網膜上的血管清晰可見。
“是人的眼球,”老陳臉色凝重,“角膜捐獻記錄顯示,屬于林薇薇,五年前她‘被失蹤’后,角膜被‘自愿’捐獻了?!?/p>
眼球下面壓著張地圖,標記的地點是市圖書館的古籍部。李硯趕到時,古籍部的燈忽明忽暗,書架上的書散落一地,空氣中有股淡淡的福爾馬林味。
一個穿旗袍的女人背對著他,站在書架前翻書。她轉身的瞬間,李硯倒吸一口涼氣——她的左臉是蘇晴的,右臉是林薇薇的,縫合處的皮膚泛著粉色,嘴角被縫成微笑的弧度。
“你是誰?”
“我是‘完美’啊,”女人的聲音一半沙啞一半清脆,像是兩個人在說話,“高醫(yī)生說,等集齊六張臉,我就能完整了?!彼噶酥缸约旱男「?,那里有個拉鏈,“他說這里要裝最聰明的‘零件’,就像趙琳的大腦。”
女人突然沖向李硯,手里握著碎鏡片,李硯側身躲開時,看到她右耳后有顆痣——和照片里的陳雪一樣。
纏斗間,女人的旗袍被劃破,露出后腰的疤痕,像朵綻開的花?!拔迥昵暗氖中g臺上,他們割掉了我的子宮,說我不配當母親,”她突然哭起來,眼淚從左右兩張臉滑落,“高醫(yī)生救了我,他說要幫所有被毀掉的人‘重生’。”
警笛聲靠近時,女人突然咬碎嘴里的膠囊,嘴角溢出黑色的血:“第四個拼圖在……鐘表匠那里?!?/p>
她倒在地上時,手里攥著朵蠟封白玫瑰,繡著“4/6”,花瓣里夾著半張舊照片,是個戴眼鏡的男人,正在給一個小女孩修懷表。
第四章 時間的縫合
鐘表匠老顧住在老街深處,家里擺滿了古董鐘,指針走動的聲音像無數只蟲在爬。李硯找到他時,老人正坐在搖椅上,脖子上纏著紗布,紗布滲出暗紅的血。
“她來過了,”老顧指著墻上的鐘,鐘面被換成了一張人臉皮膚,右半邊完好,左半邊有塊刀疤,“說要找‘時間的碎片’,還問我五年前把‘零件’藏哪了?!?/p>
“什么零件?”
“是心臟,”老顧咳嗽著吐出一口血,“當年醫(yī)院事故死了六個病人,他們的器官……都被偷偷取走了,我負責處理‘剩下的’。那個叫陳雪的護士,她的心臟有問題,高醫(yī)生說要給她換個‘完美的’?!?/p>
老人從懷里掏出個生銹的懷表,打開后,里面沒有齒輪,只有一張泛黃的手術記錄,上面寫著:“供體:趙琳,心臟;受體:陳雪,時間:2018年6月17日?!?/p>
2018年6月17日,正是趙琳的生日。
“第四個受害者找到了,”小林的電話帶著哭腔,“是老顧的女兒,顧曉,在鐘表鋪的地下室被發(fā)現,左胸被剖開,心臟不見了。現場有白玫瑰,繡著‘4/6’,還有個符號,和高誠病房里的一樣,只是多了只眼睛?!?/p>
李硯盯著懷表的內側,刻著一行小字:“當六只眼睛睜開,時間會回到原點?!彼蝗幌肫鹉橇鶄€名字,蘇晴(護士)、周曼(檔案員)、趙琳(雕塑家)、顧曉(鐘表匠之女),還差兩個——而五年前的“假面案”,剛好有六個受害者。
“查五年前‘假面案’的受害者名單,”李硯的聲音發(fā)緊,“剩下的兩個是誰?”
答案很快傳來:一個是當年的麻醉師,半年前死于車禍,尸體失蹤;另一個是醫(yī)院的副院長,三天前出國,至今聯系不上。
“副院長辦公室有動靜!”監(jiān)控室傳來驚呼。畫面里,一個穿白大褂的人影正翻著副院長的抽屜,右臉的胎記在監(jiān)控下清晰可見——是高誠。
李硯趕到時,辦公室的窗戶開著,雨水灌進來,打濕了桌上的文件。其中一份是五年前的手術同意書,簽名處是六個受害者的名字,旁邊還有個簽名:李硯。
李硯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確實有個雙胞胎弟弟,五年前因為心臟病去世,死在市醫(yī)院的手術臺上,而那場手術的主刀醫(yī)生,就是高誠。
抽屜里有朵白玫瑰,繡著“5/6”,花瓣上貼著張紙條:“你弟弟的心臟,在陳雪身上跳得很有力呢。”
第五章 六眼全開
最后的地點在市醫(yī)院的舊手術室,五年前那場醫(yī)療事故就發(fā)生在這里。手術燈亮著,照在手術臺上的人身上——是副院長,他的臉被完整剝離,胸口插著根管子,連接著旁邊的儀器,屏幕上跳動著心率,旁邊放著最后一朵白玫瑰,“6/6”。
手術室的墻上,掛著六張人臉皮膚,拼成一個完整的圓形,每張臉的眼睛位置都挖了洞,洞里嵌著眼球,正是六個受害者的眼睛,此刻都對著門口,仿佛在注視著什么。
“你終于來了,李警官?!备哒\從陰影里走出來,手里拿著手術刀,右臉的胎記在燈光下像塊淤血,“知道為什么選你嗎?因為你弟弟的心臟,是這六顆里最完美的,它讓陳雪活了下來,也讓我看到了‘重生’的可能?!?/p>
“你瘋了!”
“我瘋了?”高誠大笑起來,“五年前,他們?yōu)榱嗽囼炐碌钠鞴僖浦布夹g,故意制造醫(yī)療事故,用病人做活體實驗!林薇薇她們發(fā)現了真相,就被滅口,還被污蔑成‘假面案’的受害者!我救了陳雪,給她換了心臟,可她總說自己不完整,要找回所有‘零件’……”
“那些縫合的臉,那些器官……”
“是她要求的,”高誠的聲音軟下來,“她說要讓那些害過她們的人,親身體驗被‘拆解’的滋味。蘇晴當年做了假證,周曼銷毀了檔案,趙琳的父親是主謀……至于你弟弟,他是自愿捐獻的,只是沒想到會被用來掩蓋真相?!?/p>
手術臺突然傳來動靜,副院長的手指動了動。老陳沖過去檢查,臉色驟變:“他還活著!這些眼球……都是活的,通過營養(yǎng)液維持著神經活性,六只眼睛同時看向一個方向時,會觸發(fā)某種信號……”
話音未落,六只眼球突然轉向高誠,瞳孔里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順著墻壁流下,匯成那個三角形符號。高誠捂著頭慘叫,右臉的胎記開始潰爛:“是陳雪……她在報復我……是我告訴她,只有集齊六眼,才能喚醒所有受害者的‘意識’……”
這時,手術室的廣播突然響起,是陳雪的聲音,溫柔又詭異:“高醫(yī)生,你忘了嗎?我早就死了,在你第一次給我換心臟的時候?,F在的我,是她們所有人的‘縫合體’啊?!?/p>
燈光驟滅,再亮起時,墻上的人臉和眼球都不見了,高誠倒在地上,右臉的皮膚被完整剝離,露出鮮紅的肌肉組織。副院長的胸口,不知何時多了顆跳動的心臟,正是顧曉丟失的那顆。
李硯的手機收到最后一條信息,是段視頻:陳雪站在鏡子前,慢慢撕掉臉上的縫合線,露出一張完整的臉——左半張是蘇晴,右半張是林薇薇,而額頭正中央,有顆和李硯弟弟一樣的痣。
視頻最后,她對著鏡頭微笑:“現在,我終于完美了。”
第六章 沒有終點的陳列
高誠被逮捕后,精神鑒定為狂躁型精神分裂,他聲稱所有事情都是陳雪指使的,但警方始終找不到陳雪的蹤跡,仿佛她只是個存在于想象中的縫合怪。
李硯在弟弟的遺物里找到一本日記,最后一頁寫著:“高醫(yī)生說我的心臟很特殊,可以救六個人,但我只希望救那個右耳后有痣的護士姐姐,她總偷偷給我?guī)??!?/p>
老陳在副院長的體內發(fā)現了一枚微型芯片,里面存著五年前的手術錄像——六個受害者被綁在手術臺上,高誠和副院長在討論器官摘除的順序,而站在旁邊遞器械的護士,正是年輕時的陳雪,右耳后那顆痣清晰可見。
“她不是受害者,是參與者?!崩畛幙粗浵窭镪愌├淠哪?,“她恨的不是實驗,是自己沒能成為‘完美的容器’?!?/p>
半年后,李硯辭職了,開了家偵探社,專門調查懸案。某天,一個穿旗袍的女人走進來,右耳后有顆痣,她遞過一張照片,是個臉上有胎記的男人,問:“你能找到他嗎?他欠我的‘零件’還沒還?!?/p>
女人離開時,偵探社的玻璃門上多了一朵蠟封白玫瑰,沒有數字,花瓣上繡著那個三角形符號,六只眼睛的瞳孔里,都映著李硯的臉。
雨又開始下了,李硯看著窗外,總覺得街角的櫥窗里,有個穿婚紗的人影在對他微笑,左臉是蘇晴,右臉是林薇薇,脖頸處的縫合線在雨中閃閃發(fā)亮。
這座城市,從來都是一座巨大的陳列館,每個人都在尋找屬于自己的那半張臉,卻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別人眼中的畸形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