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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暴走靚仔 山海云夕 16240 字 2025-08-07 16: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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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歪著頭,細長的手指靈巧地翻轉(zhuǎn)著掌心一個閃爍著幽藍光芒、紐扣大小的裝置,

將它輕輕別在晏辰那件改良版交領(lǐng)長衫的第二顆盤扣下方。晏辰垂下眼,

帶著寵溺的笑意注視著阿楚的動作,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拂開她額角垂落的一縷發(fā)絲,

動作自然得像拂過清晨沾著露珠的花瓣?!瓣躺贍?,這點綴技術(shù),”阿楚抬頭,

狡黠地眨了眨眼,“能讓這古風(fēng)帥出新維度呢?!薄霸诜蛉斯砀窆ぶ?,

”晏辰慢悠悠接口,嘴角噙著溫潤笑意,“區(qū)區(qū)在下,頂多算塊璞玉的搬運工罷。

”旁邊的吧臺旁,傻妞正仔細擦拭著一個光潔如新的白玉小碟,

聽到對話忍不住肩膀微微抖動:“老板和老板娘這土味情話,聽得我CPU都發(fā)熱嘍!

酸麻慘了!”鐵蛋端著個朱漆大托盤,上面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財[著六七個青瓷大碗,

麻溜地放到一桌客人的八仙桌上。他咧嘴一笑,

標準的東北腔調(diào)字正腔圓:“哎呦喂我的傻媳婦兒,這才哪兒到哪兒哇?

人家boss們這叫情趣!咱倆這老夫老妻的,我給你整點新鮮的?”傻妞眼波流轉(zhuǎn),

帶著點俏皮的嫌棄瞥他一眼:“你呀,嘴巴上抹蜜,程序里盡寫bug。趕緊送你的盤去吧!

”龍傲天半倚在角落那張刷著桐油的八仙桌旁,

手里把玩著一個小巧玲瓏、仿佛由無數(shù)精密榫卯構(gòu)成的木鳶。

他用他那獨特的、帶著濃重粵語腔調(diào)的普通話突然插了一句:“嘖嘖嘖,厚禮蟹!

整日介你儂我儂,空氣里甜得齁死人,仲甜過芙妹上次整失敗嘅焦糖蘋果派!

”坐在他身側(cè)的祝無雙掩嘴輕笑,溫婉地用手指輕輕掐了一下龍傲天的胳膊:“傲天,

積點口德啦你!”全息直播裝置早已無聲運轉(zhuǎn)。淡藍色的光暈在客棧大堂中央穩(wěn)定地鋪開,

形成一片半透明、宛如流動水晶的顯示區(qū)域。光幕邊緣,一行行文字瀑布般向上滾動:【哇!

傲天大哥又開始diss全場了,殺傷力拉滿!】【掌柜的今天盤的新發(fā)髻好靚,求教程!

】【青檸小女神今天推了什么理?好奇.gif】【想看小敬琪甩槍!甩槍!

】【小貝姐姐和公孫大哥呢?求喂精神食糧!磕學(xué)家餓了!

】【秀才又教芙妹什么新的洋文單詞了咩?】阿楚習(xí)慣性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對著那懸浮的光幕,嘴角揚起專業(yè)的弧度:“寶寶們家人們!午安嘞!

同福客棧陽光明媚……呃,”她頓了一下,目光掃過窗外連綿的陰雨,“心情明媚!

歡迎點單今日份的爆笑下飯體驗!”那空置了大半天的、緊靠著后廚房簾布的那張桌子旁,

原本流動的空氣像驟然凝固的油脂。光線無聲無息地微微扭曲、塌陷,

仿佛無形的巨口在平靜水面投下漩渦。一個身影,毫無征兆,

像從另一個維度的鏡面里硬生生被擠了出來,突兀地佇立在原地。來人約莫二十出頭,

身材精干瘦削,卻繃著一股豹子般蓄勢待發(fā)的兇悍。

一身褪了色的、緊繃得不太合身的磨砂黑皮夾克,肘部已有幾處細微裂紋,

下身是同色系同樣破舊的緊身皮褲,勾勒出緊繃的肌肉線條。

最刺目的是他的臉——緊抿成一條陰鷙直線的薄唇;左邊額角到下頜,

一道新鮮而猙獰的暗紅色疤痂斜貫而下,像一件尚未完工的殘酷藝術(shù)品;深陷的眼窩里,

兩顆眼珠如同浸泡在冰水里的黑色石子,漠然、滾燙,

透著一股被逼至絕境的困獸特有的、不顧一切的戾氣。他右手隨意地垂在身側(cè),

手腕內(nèi)側(cè)一個粗糙狂野的黑色野狼刺青若隱若現(xiàn)。左手,

卻死死握著一把冷光幽然的大號蝴蝶砍刀,刀尖向下,

正吧嗒、吧嗒地滴落著什么粘稠的液體??蜅@镦音[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

只余下水珠滴落聲帶來的、緩慢而沉重的凝滯。

佟湘玉手里擦得雪亮的銀酒壺“哐當”一聲掉在地板上,她瞪著來人,

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

帶著一股濃郁的、變了調(diào)的顫音:“額滴個神呀……這娃從哪個煞神窩里爬出來的?

”白展堂整個人如同受驚的蝦米,本能地弓腰,雙手閃電般在面前劃拉成無數(shù)虛影,

不清字節(jié)的碎碎念:“別看我別看我別看我我是路人甲路人乙……”他身形看似還停在原地,

腳下的青磚卻已然被踩出了蛛網(wǎng)般的細紋,整個人繃得像張拉滿的弓。

李大嘴手里剛從蒸屜里提出的大白饅頭骨碌碌滾到腳下,他卻渾若未覺,只是張著嘴,

口水順著嘴角流下都忘了擦,結(jié)結(jié)巴巴地指著那把滴血的刀:“血……血!殺人啦?

”語調(diào)驚恐得變了聲。郭芙蓉下意識地把呂青檸和呂青橙兩個小腦袋緊緊摟進懷里,

另一只手還牢牢抓住了正想去翻找書本的呂秀才胳膊,指甲幾乎掐進去。莫小貝柳眉倒豎,

右腳猛地在地面一頓,無聲的內(nèi)勁漣漪般蕩開,幾粒浮塵像受到無形沖擊激射跳起。

公孫不惑抬手扶了扶鼻梁,海派口音響得快速而低沉:“朋友,格脾氣要出事情嘅呀!

”祝無雙已經(jīng)本能地往前踏了半步,袖子一挽:“放著我來……”這聲調(diào)卻比平時低了許多,

尾音消失在緊張的空氣里。白敬琪嘩地一下把腰間的銀色左輪拔出一半,

金屬在油燈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澤,帶著幾分少年人不顧后果的狠勁瞪向那人:“嘩擦!

”呂青橙小小的身子卻像獵豹一樣從郭芙蓉懷里掙脫一半,大眼睛里全無懼色,

只有旺盛的興奮,攥著小拳頭:“壞人!看我驚濤駭……”剛放下托盤的鐵蛋,

龐大身軀展現(xiàn)出了與體型完全不符的恐怖迅捷,瞬間挪移到呂青橙身前,

像一堵會移動的安全墻,粗壯的手臂已呈護衛(wèi)姿態(tài)擋在了孩子前面。

傻妞腳步輕盈卻同樣快如鬼魅,已經(jīng)無聲滑到佟湘玉和地上的酒壺之間。一片沉寂中,

只有全息彈幕區(qū)還在瘋狂滾動:【我靠靠靠靠!天降BOSS?!】【這造型絕了!

古惑仔片場遺珠?】【刀在滴血?!開什么國際玩笑!】【青檸小天使別怕!護駕?。?!

】【報警按鈕在哪?!阿楚快啟動機器人防御模式!】晏辰的眸色瞬間冷凝如最堅硬的寒冰。

他沒有任何大動作,身形如古松扎根般穩(wěn)重,

只用指尖極其微小地敲擊了幾下腰帶上不起眼的傳感點。阿楚呼吸一滯,幾乎是同時,

右手悄然滑向自己左腕內(nèi)側(cè)一個嵌著淡藍色晶石的手環(huán)。

那個額頭帶疤的皮衣青年似乎對周圍足以令普通人崩潰的全副武裝視而不見。

他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異常緩慢地轉(zhuǎn)過頭,陰鷙的目光在客棧內(nèi)掃了一圈。最終,

焦點落在大堂中間那塊懸浮著的、散發(fā)著科技光暈的全息屏上。滴答。

又一滴暗紅色的粘稠液體砸在青磚上。他用一種古怪的、仿佛生銹鐵片摩擦的沙啞聲調(diào)開口,

每個字都像從齒縫里往外擠,帶著一種港片里爛仔才有的、濃重到近乎刻意的江湖痞氣,

偏又被極度壓抑的憤怒包裹著:“雷個仆街……”他死死盯著那塊不該存在于明朝的全息屏,

猛地揚了揚下巴,又死死咬住牙關(guān),仿佛每個字都在燃燒他稀薄的理智,“邊個系話事人?

出嚟!條街……我‘瘋狗’狂哥睇實嘅!

—”龍傲天手里的木質(zhì)機關(guān)鳶突然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的、仿佛齒輪卡住又瞬間調(diào)整好的嗡鳴。

他臉上的輕佻玩笑之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一片沉肅,

盯著青年額角那道新鮮猙獰的疤痂,操著粵語沉聲問:“喂,靚仔,邊度過嚟?

把嘢滴嘅乜水嘅血?”楚狂生的眼皮像被毒針蜇了一下,劇烈地一跳。他猛地側(cè)過臉,

深陷的眼窩里射出更加兇戾的光,直刺向龍傲天,

那眼神像是要把說話的人撕碎:“關(guān)你咩事啊死廢柴!邊個應(yīng)聲就斬邊個!唔識做就死遠啲!

”他突然毫無預(yù)兆地發(fā)出一聲嘶啞的狂笑,那笑聲干澀刺耳,像是破風(fēng)箱在瀕死時抽搐,

手中的砍刀隨之猛地向上揚起,刀尖虛指前方:“成班粉腸!見把刀識唔識行開?。?/p>

信唔信我斬開你個狗頭當?shù)首。恐v呀!頭馬邊個?”“砰!”回答他的不是恐懼,

而是白展堂怒極之下,一腳踏碎了一張原本就瘸了腿的矮凳發(fā)出的刺耳爆裂聲!木屑紛飛中,

盜圣的聲音不再顫抖,反而壓得像冰冷的刀鋒,帶著一種隱忍到了極限的狠:“小兔崽子!

給你臉了是吧?在老子的地頭上……”他身形猛然一晃,

眾人甚至沒看清他是如何跨越數(shù)米距離的,一抹殘影掠過,他右手如靈蛇出洞,

直扣楚狂生握刀的手腕!使用的正是他的絕技,

天下指力無雙、專破各路兵刃的“葵花點穴手”!“老白小心!”佟湘玉一聲變了調(diào)的尖叫。

“放肆!”鐵蛋渾厚如炸雷的聲音同一時間轟響。

在白展堂指尖幾乎觸及楚狂生手腕皮膚的電光石火間,

鐵蛋龐大的身軀猶如瞬移般出現(xiàn)在兩人中間。沒有多余動作,

粗壯如百年樹根的手臂隨意地向下一格?!班?!

”一聲沉悶到仿佛砸實心沙袋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發(fā)癢。

白展堂凝聚了十足指力的手指點在鐵蛋的小臂上,力道如泥牛入海,

反震之力卻震得他整個手臂連帶半邊身子都發(fā)麻刺痛。白展堂悶哼一聲,

借著那股反震之力凌空一個極其漂亮詭異的倒翻,卸去力道,輕盈地落回佟湘玉身前,

眼神驚疑不定地盯著紋絲不動的鐵蛋。鐵蛋甚至沒有后退半步,連呼吸的頻率都沒亂一絲。

他穩(wěn)穩(wěn)站在原地,寬闊的脊背正好擋住楚狂生,也擋住了白展堂可能的后續(xù)攻勢。

鐵蛋對著白展堂微微頷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白大哥,稍安勿躁。這把刀上的血,

”他微微側(cè)頭,目光掃過依舊滴滴答答的砍刀刀刃,那屬于機器的絕對冷靜瞬間洞穿了表象,

“剛沾上不到一盞茶時間。有鐵腥和淺表皮膚脂肪組織特征。是豬血。東市‘張記’檔口,

今早現(xiàn)殺白毛花豬的?!背良旁俅位\罩客棧,這一次是錯愕的寂靜。楚狂生身體猛地一僵,

像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了一下。他握著刀柄的手指爆出青筋,因用力而失去血色。

一直死死壓抑的兇戾表情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扭曲和動搖,像堅冰被砸出了第一道裂紋。

他張了張嘴,想嘶吼些什么來維持那層兇狠的偽裝,

喉嚨里卻只滾出半聲壓抑沙啞、意義不明的嗬聲。全息彈幕瞬間爆炸:【噗——豬血?!

我繃不住了hhhh】【反轉(zhuǎn)帝鐵蛋!專業(yè)打臉三十年!

】【所以是提刀闖進張記肉鋪搶了道具???】【等等!‘瘋狗’楚狂生?這名字有點熟!

】【樓上同感!我記得十年前香江有個狠人!為救被大佬逼債的盲眼阿妹,

單槍匹馬去碼頭倉庫跟幾十號人開片!硬是砍出一條血路!最后還贏了!

】【啊啊啊我也想起來了!是他!那道疤的形狀位置和報紙照片對得上!】【求錘!

求直播畫面精準對位舊聞?wù)掌?!】阿楚眸底精光一閃,與晏辰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無需言語,

絕對的默契已經(jīng)達成。晏辰突然抬手,修長的手指在腰帶某個裝置上極速輸入一連串指令。

懸于空中的藍色全息屏幕邊緣數(shù)據(jù)流猛增!屏幕中央?yún)^(qū)域瞬間清空,

鋪滿——赫然是一段經(jīng)過高清修復(fù)的、來自199X年的老新聞視頻截圖:畫面搖晃而模糊,

背景是破舊擁擠的碼頭倉庫區(qū)。

血紅的、歪歪扭扭的《XX快報》粗體標題異常刺目:《刀口舔血只為妹!

獨狼楚狂怒斬三十眾,香江再添血性傳奇!》。標題下方,正是兩張并排的照片。

左邊一張抓拍于混亂之中:一個極其年輕、眼神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狠厲絕望的瘦削青年,

穿著同樣磨破的皮夾克,臉上全是模糊的血污,唯獨額頭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在流血,

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孤狼,瘋狂地揮舞著砍刀沖向一群手持棍棒砍刀的彪形大漢。

右邊那張則清晰得多,顯然是制服暴亂后警方所拍:青年(盡管年輕許多,

但臉部輪廓、尤其是額角那道疤的位置形狀,

清晰得令人心驚)滿臉血污被按在冰冷的地面上,雙臂被反剪,

臉上寫滿疲憊和一種玉石俱焚后的麻木,然而那雙深陷的眼睛里,最深處,

卻閃爍著如出一轍的、滾燙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焚燒自己的困獸之芒。

晏辰溫潤的聲音在沉寂中響起,平靜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與所有人息息相關(guān)的客觀事實:“狂哥,或者,

我們該稱您一聲——楚英雄?十年前那晚九龍碼頭倉庫一役,血戰(zhàn)三十名有字頭背景的打仔,

身中十七刀,為護一個盲眼少女周全,硬扛至警方到場,

逼退‘和興盛’整整三條街的勢力范圍,”他頓了頓,指尖輕輕一點懸浮的窗口,

“這份血性擔當,家人們,”他微微轉(zhuǎn)向直播屏幕,“給狂哥的壯舉刷波666怎么樣?

”整個同??蜅B溽樋陕?,只有全息屏上彈幕徹底瘋狂:【致敬大佬!真·單刀赴會!

】【英雄淚!狂哥流弊?。?!】【當年報紙吹爆!江湖最后一個有骨氣的古惑仔!

】【楚哥收下我的膝蓋!淚目.jpg】【我爺爺說他后來……好像還是進去了?

為了妹妹的醫(yī)藥費去搶金鋪?】【樓上求別劇透!但……唉,好人沒好報?】【狂哥!

十年了!你阿妹還好嗎?】楚狂生像一尊突然被抽掉基石的泥塑雕像,僵在原地。

那張帶著疤痕和兇厲的臉孔,在清晰無誤的舊照沖擊下,徹底失去了所有偽裝和防御。

他如同被無形重錘擊中天靈蓋,眼中的暴戾、陰鷙、瘋狂瞬間坍塌殆盡,

只剩下深不見底的驚惶和一種被赤裸裸剝開的脆弱。緊握刀柄的手指劇烈地顫抖起來,

青筋暴跳的手指透出一種瀕臨崩碎的慘白?!鞍⒚谩边@聲呼喚幾乎不成聲調(diào),

是從他被抽空力氣的喉嚨里擠壓出來的一點殘渣,沙啞刺耳,帶著無盡的恐懼和絕望。

“我阿妹點樣……”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晏辰和阿楚,

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全然不顧剛才那副要把整個客棧拆吞入腹的兇態(tài)。

晏辰指尖飛快地在腰帶上滑動,沒有看向任何人,

眼神里卻掠過一絲仿佛提前預(yù)知了某些隱秘的專注。他聲音依舊清朗平靜:“狂哥,

想看看現(xiàn)在九龍老區(qū)榕樹頭附近,‘福壽香燭鋪’后巷是什么樣子嗎?

”這句話猶如一把冰冷的鑰匙,咔噠一聲捅進了楚狂生混亂的心臟。

全息主屏畫面沒有絲毫卡頓,如流水般切換——不再是高清舊照,

而是一個極其清晰、仿佛無人機在細雨黃昏中俯拍的實時鏡頭。

背景是九龍老區(qū)熟悉的、濕漉漉的逼仄后巷。

一家掛著褪色“福壽香燭”匾額的老舊鋪面就在畫面邊緣。

焦點在鋪子斜對面那根掛了紅繩、被煙熏得發(fā)黑的古老大榕樹下。

樹下并沒有想象中橫眉立目的打手或喧囂。鏡頭緩緩?fù)平?。在微涼的雨絲里,

一個穿著素白麻布孝服的小小身影,孤零零地跪在潮濕的水磨石板地上。

她身形極其單薄纖細,顯得那身麻衣像沉重的裹尸布,正將她慢慢吞噬。腳邊,

一個粗劣的瓦盆里,慘白的紙錢正沉默地燃燒著,橘黃的火苗在細雨中努力向上竄跳,

掙扎著舔舐著冰冷的空氣,又被無情的雨水迅速摁滅,只留下縷縷輕煙,盤旋升騰,

混入鉛灰色的天空。她低著頭,小小的肩膀隨著細微而壓抑的抽噎,

在白色的麻布下幾乎無法察覺地聳動著,仿佛一片被風(fēng)吹雨打的、隨時會凋零的素白花瓣。

寂靜無聲的畫面里,只有紙灰在盆火明滅間的騰起與墜毀的細微簌響。整個同??蜅4筇茫?/p>

連呼吸聲都消失了。那聲壓抑到極致的抽泣,仿佛從實時畫面中穿透了時空的阻隔,

狠狠揪住了每一個人的心臟?!斑旬?!”金屬撞擊青石的刺耳銳響撕裂了凝固的寂靜。

楚狂生手中那把染著豬血、被他握得滾燙的蝴蝶砍刀,終于徹底脫力,重重地砸落在地板上,

濺起點點粘稠的暗紅。那金屬落地的顫音持續(xù)著,在空曠的大堂里回蕩,

像一個被絕望徹底擊碎的靈魂發(fā)出的空洞回響。

楚狂生整個人如同被瞬間抽干了所有的骨頭和筋絡(luò),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瞬間攫住了他。

那身硬挺的舊皮夾克此刻裹著一個崩潰的靈魂。他高大的身體無法支撐般佝僂下去,

雙膝一軟,轟然跪倒在冰冷堅硬的青石磚地上。那力道之大,

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幾乎讓人錯覺骨頭碎裂。

十年精心構(gòu)筑的戾氣、瘋狂、兇狠的外殼片片剝落,露出底下最脆弱、最原始的痛苦核心。

他額頭上的那道疤在慘白的臉色下顯得愈發(fā)刺目。

“唔係啊…阿妹…唔係咁嘅…點改會係今日…點改係今日啊……” 他嘶啞地哭喊著,

聲音尖銳扭曲,像鈍鋸在生銹的鐵管上摩擦。淚水決堤而出,

混著額角不知何時再次滲出的細密血絲,在那張疤痕累累的臉上沖涮出一道道污濁的痕跡。

他無意識地用頭狠狠撞向身前堅硬的地磚,“砰!砰!砰!”如同失控的機械,

每一次撞擊都發(fā)出沉悶可怕的聲響,像是要用肉體的劇痛來麻醉那吞噬靈魂的虛無。

“我嘅錯…系我嘅錯啊……我返嚟遲咗……”“師兄,冷靜!”祝無雙最先反應(yīng)過來,

身形一動就要沖上前。郭芙蓉紅著眼眶死死拉住她:“無雙!別過去!”“狂哥!

”李大嘴脫口而出,剛往前邁了一步,龍傲天的手臂已如鐵鉗般攔在他身前。

龍傲天臉色沉如寒水,死死盯著那悲痛欲絕的身影,只是無聲而凝重地搖了搖頭。

他那總是狂傲不羈的臉上,此刻只余下沉重的痛惜和一絲隱約的無力感。

連白敬琪都下意識地松開了攥緊的左輪槍柄,

少年臉上原本的敵意被純粹的震驚和茫然所取代。佟湘玉更是早已淚流滿面,

用絲帕捂住了嘴,身體因壓抑哭泣而微微抽搐。全息彈幕也失去了之前的歡騰喧囂,

被一片沉痛和唏噓淹沒:【淚崩……十年前一諾,十年后一身孝……】【麻繩專挑細處斷,

噩運專找苦命人……哭】【刀山火海都闖出來了……唉。

】【狂哥……節(jié)哀……】【妹妹好可憐,一個人守著約定……】【同福客棧的家人們,

想想辦法??!】鐵蛋龐大的身軀無聲地、穩(wěn)定地向前移動了兩步,像一個移動的堡壘,

完全阻隔在失控的楚狂生和其他人之間,形成絕對的安全屏障。

傻妞則迅速靠攏到阿楚和晏辰身邊,雙眼閃爍著高精度掃描光暈,

嚴密監(jiān)控著楚狂生的生理狀態(tài)數(shù)據(jù):“腦波極度混亂,腎上腺素峰值過高,

存在極高自毀傾向?!彼龎旱吐曇艨焖賲R報。晏辰深吸一口氣,

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地上那個瀕臨崩潰的男人,

又看向那片無聲燃燒著紙錢、飄散著灰燼的實時畫面。他看向阿楚,輕輕點了點頭。

阿楚抿了抿嘴唇,她松開一直按在晶石手環(huán)上的右手,

雙手手掌在空中做出一系列極其復(fù)雜、如同編織經(jīng)緯般的飛快手勢動作。

懸于空中的全息屏幕隨她的動作瞬間拆分出多個窗口。她十指如精靈般在虛擬鍵盤上狂舞,

無數(shù)指令流化作藍色的瀑布在她操控臺上傾瀉而下,精準而高效。

屏幕瞬間分隔成三個核心板塊——左邊:清晰的實時地圖鋪開,

目標鎖定香江九龍老區(qū)那根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大榕樹坐標。

中間:一個獨立加密通訊通道正在快速構(gòu)建,

署的公共關(guān)系科專用聯(lián)絡(luò)線路(以傻妞數(shù)據(jù)庫中存檔的“熱心市民L先生”身份作為掩護)。

飛速滾動著來自全球最大的幾家慈善信托機構(gòu)的公開基金篩選條件和實時可用救助資源列表。

數(shù)據(jù)流淌間,一個名為“晨曦守護”的專項基金名稱被迅速高亮圈出。

阿楚聲音沉靜快速地向傻妞低語:“啟動‘L先生’預(yù)案。

優(yōu)先接入香江警署公關(guān)聯(lián)絡(luò)科……對。

同時檢索全球范圍有信譽保障的、針對未成年的生活保障和長期治療類慈善信托資源,

’‘未成年親屬監(jiān)護’‘無國籍種族門檻’‘匿名性高’‘啟動資金閾值低于10萬美刀’。

匹配成功……立即執(zhí)行匿名預(yù)申請流程!”“操作執(zhí)行中。

”傻妞的聲音帶著絕對的機械效率,“‘L先生’通道暢通,信息偽裝完備。

目標慈善基金‘晨曦守護’匿名預(yù)申請?zhí)栆焉桑A(yù)計初審?fù)ㄟ^率92.7%。

香江警署回應(yīng)訊號接入中——”幾息之間,全息屏上那個原本充滿悲愴的靜止直播畫面,

左下角突然彈出一個清晰的小窗口。畫面快速穩(wěn)定,

里面出現(xiàn)一位穿著整齊警服、佩戴公共關(guān)系科胸牌、神情莊重中帶著一絲疑惑的中年警官。

他看了看屏幕這邊混亂的背景(顯然技術(shù)處理只單向傳遞了特定信息),

用字正腔圓的粵語沉穩(wěn)開口:“L生?您好。您提供嘅信息我局已記錄在案,

并啟動優(yōu)先級程序。關(guān)于榕樹頭福壽鋪后巷,我哋嘅同事已第一時間抵達現(xiàn)場提供人道援助。

關(guān)于該名女童情況……”警官身后傳來隱約的、帶著安撫意味的柔和交談聲。

實時畫面敏銳地捕捉到,榕樹下那孤單的、焚燒紙錢的素白身影旁,

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xiàn)了兩名女性社工和一名便裝警員的身影。他們正蹲下身,

動作輕柔而專業(yè)地將一件厚實的毛毯披在女孩劇烈顫抖的單薄肩膀上,

將一個小小的、冒著熱氣的紙杯小心送到她沾滿淚痕和紙灰的臉頰旁。

其中一位女警輕輕扶住女孩的肩膀,低聲說著什么,雖然聽不清話語,

但關(guān)切溫暖的態(tài)度溢于畫面之外。畫面中,

阿楚刻意放大的特寫鏡頭掃過——那少女的臉龐極為蒼白憔悴,但那雙眼睛深處,

在那近乎麻木的巨大悲痛之下,

依然殘留著一絲屬于年輕人的、尚未被完全湮滅的光芒——那是希望賴以滋生的最珍貴火種。

這一幕被清晰放大,投射在所有人眼前。那無聲卻強有力的溫暖行動,像一束強光穿透陰霾。

跪在地上失控撞頭的楚狂生,動作猛地頓住。那持續(xù)不斷的沉悶撞擊聲戛然而止。

他像個生銹的機械部件,無比艱難、無比緩慢地抬起了沾滿眼淚、血污和塵土的額頭。

他死死地盯著全息屏幕右側(cè)那個實時轉(zhuǎn)播的畫面??吹搅颂鹤庸×祟澏兜募珙^,

看到了小小的紙杯貼向妹妹冰冷的嘴唇,看到了社工溫和關(guān)切的臉龐,

看到了警員沉穩(wěn)可靠的身影……他眼中那焚燒一切的、瘋狂的自毀火焰,

如同被傾盆而下的冰冷甘霖澆頭淋過,瞬間被抑制住,只剩下絲絲縷縷的、倔強的余煙,

與眼底深處那片幾乎要被巨大悲慟吞噬的、屬于希望的微弱星火激烈地撕扯纏繞著。

他張著嘴,如同離水的魚,粗重地喘著氣,喉嚨里發(fā)出呼哧呼哧的、仿佛漏風(fēng)風(fēng)箱般的聲響。

淚水依舊洶涌,混雜著血絲流進嘴角,卻不再是絕望的咆哮,而是失聲痛哭。

身體依然在劇烈地顫抖,但那已經(jīng)不是試圖毀滅一切的崩潰,

更像是一個背負著沉重十字架多年、驟然得知可以稍歇片刻的旅人,

那全身筋骨都松弛下來的、無法控制的顫抖。

晏辰看著屏幕上警方的及時介入和妹妹被妥善保護的一幕,

緊繃的肩背線條終于稍稍松弛了一絲。他轉(zhuǎn)向還在無聲抽噎,

但眼中戾氣終于被巨大悲痛覆蓋的楚狂生,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種奇異的說服力,

穿透那些壓抑的哭泣:“楚狂生?,F(xiàn)在,立刻,停手。”這四個字如同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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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07 16:1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