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砸在柏油路上噼啪亂響,濺起一層白茫茫的水汽。
王明縮在便利店窄小的屋檐下,手里捏著個冰涼的三明治,
包裝袋上凝結(jié)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又冷又黏。雨水順著額前的劉海滴下來,癢癢的,
他也沒心思去擦。腦子里像卡了碟的老舊放映機,
一遍遍重播著剛才在出租屋門口看到的那一幕。他加了個大夜班,熬得兩眼通紅,
本想給女朋友劉雅一個驚喜,順便慶祝自己剛拿下的項目獎金。鑰匙剛插進(jìn)鎖孔,
里面?zhèn)鱽硪魂噳阂钟址潘恋逆倚β?,男的,很陌生。他動作僵住了,鬼使神差地沒擰下去,
把眼睛湊近了貓眼。那畫面,真特么比甲方凌晨三點改需求的郵件還扎心。劉雅,
他那個交往了一年多、平時連瓶蓋都擰不開的女朋友,
此刻正衣衫不整地掛在一個染著黃毛、光著膀子的男人身上,笑得花枝亂顫,
兩人在狹小的客廳里啃得難舍難分,
地上還散落著王明昨天剛給她買的、她嚷著“太貴了舍不得穿”的新款連衣裙。“驚喜”?
王明扯了扯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這特么是驚嚇,是史詩級的暴擊,
直接把他血條清零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手里的三明治突然變得無比惡心。
他猛地把它塞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塑料桶蓋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悶響,像是在嘲笑他。雨更大了,
風(fēng)卷著冰冷的雨水往身上撲。王明拉高衛(wèi)衣的帽子,埋著頭,像條被踹了一腳的流浪狗,
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心里那點對愛情的幻想,對未來的小期待,
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澆了個透心涼,連點火星子都沒剩下。他媽的,加班加到禿頭,
錢沒賺多少,綠帽子倒戴得挺穩(wěn)當(dāng)。這操蛋的人生,真是充滿了驚喜套餐。不知走了多久,
腿有點發(fā)酸,他停在一個公交站臺的廣告牌后面。角落里,
一只瘦骨嶙峋的橘貓瑟縮在濕冷的陰影里,身上的毛被雨水打濕,一綹一綹地貼在身上,
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又帶著點可憐的意味望著他,小聲地“喵嗚”著。同是天涯淪落貓?
王明心里那點無處安放的憋屈和自憐,莫名其妙地找到了一個出口。他蹲下來,
離那貓一段距離,翻遍身上所有口袋,只摸出半包皺巴巴的、被雨水浸得有點軟的餅干。
他小心地掰碎了,一點點推到橘貓面前。“吃吧,哥們兒,”他聲音有點啞,
帶著熬夜和淋雨的疲憊,“今兒咱倆都挺背的?!遍儇埅q豫地嗅了嗅,大概是餓極了,
最終還是湊過來,小口小口地舔食著地上的餅干屑。王明就蹲在那兒,看著貓吃,
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冰涼的雨水順著脖子往衣服里鉆的感覺異常清晰。就在這時,
頭頂那片密集砸落的雨點,毫無征兆地停了。不,不是雨停了。
一片干燥而溫暖的陰影籠罩下來,隔絕了冰冷的水簾。王明下意識地抬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把傘。不是普通的傘,是那種飽和度極高的彩虹色,
在灰蒙蒙的雨幕里簡直像個小型發(fā)光體,晃得人有點眼花。緊接著,他看到了傘的主人。
一個女孩兒。個子小小的,目測……一米五不能再多?扎著兩個亂糟糟、活力十足的雙馬尾,
發(fā)梢還俏皮地卷著。她穿著件寬大的、明顯不合身的黑色T恤,
上面印著幾個囂張的白色大字:“再BB拔你網(wǎng)線!” 下身是一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短褲,
露出兩條又細(xì)又直的腿。最抓人的是她的眼睛,圓溜溜的,瞳孔顏色偏淺,
像某種名貴貓科動物的眼睛,此刻正帶著點好奇和……大概是同情?低頭瞅著他,
還有他面前那只專心啃餅干的橘貓。她手里還拿著個粉色的充電寶,線頭拖在外面。
“小哥哥,”女孩開口了,聲音脆生生的,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鼻音,
跟她的貓眼一樣有種奇異的穿透力,輕易就蓋過了嘩嘩的雨聲,“蹲這兒喂貓呢?
挺有愛心嘛。喏,”她把那個粉色的充電寶往前遞了遞,彩虹傘穩(wěn)穩(wěn)地罩在王明頭頂,
“看你一臉被生活暴打三百回合的衰樣兒,要充電寶嗎?滿格的,給你回點血。
”王明有點懵。這畫風(fēng)轉(zhuǎn)得太快,比甲方臨時改需求還讓人措手不及。
一個頂著雙馬尾、穿著“拔網(wǎng)線”T恤、拿著彩虹傘和粉色充電寶的蘿莉,在瓢潑大雨里,
對著一個失戀又失業(yè)(精神上)的落魄程序員,問他需不需要“回血”?他張了張嘴,
喉嚨干得發(fā)緊,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是謝謝她的傘?還是吐槽她這過于跳躍的搭訕方式?
女孩兒見他不說話,貓眼眨了眨,視線在他濕透的衛(wèi)衣和失魂落魄的臉上掃了個來回,
又落到那只終于吃完餅干、正滿足地舔爪子的橘貓身上。她撇了撇嘴,像是在自言自語,
又像是在對王明說:“嘖,失戀了???多大點事兒。瞧你這魂兒都讓雨沖散架了的德行,
還沒我家‘路由器’(她指了指那只橘貓)淡定呢?!蓖趺鳎骸啊彼麖氐谉o語了。
這姑娘,眼神挺毒,嘴也挺毒。
關(guān)鍵是她那副理所當(dāng)然、仿佛天塌下來也就那么回事兒的態(tài)度,莫名地……有點戳人。
“沒……沒失戀?!蓖趺鞲砂桶偷胤瘩g,聲音小得自己都快聽不見。這否認(rèn),
實在沒什么說服力?!芭秪”女孩兒拖長了調(diào)子,貓眼里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
“那就是被炒魷魚了?還是……代碼跑崩了?”王明:“……”這精準(zhǔn)打擊,
讓他懷疑這姑娘是不是他老板或者甲方派來的臥底??此荒槺淮林型刺幍谋忝乇砬?,
女孩兒反而樂了,小巧的嘴角向上揚起一個狡黠的弧度?!靶欣残欣玻?/p>
甭管是情場還是職場撲街,蹲這兒淋雨能解決問題?”她把彩虹傘又往王明這邊傾斜了點,
確保他整個上半身都在傘的保護(hù)范圍下,自己半個肩膀卻暴露在了雨里?!白甙桑?/p>
衰神附體的小哥哥,看你喂我家‘路由器’的份上,姐請你喝杯熱乎的,續(xù)個命先!
”她不由分說地彎腰,一把撈起那只叫“路由器”的胖橘貓,
動作熟稔地揣進(jìn)自己寬大的T恤下擺里,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貓頭。然后空出的那只手,
極其自然地……拽住了王明的胳膊?!鞍l(fā)什么呆呢?跟上!再淋下去你真要成落湯雞本雞了!
”女孩的力氣出乎意料地大,王明幾乎是被她半拖半拽地拉離了公交站臺。
冰冷的雨水被隔絕在彩虹傘外,胳膊上傳來的那點微弱的、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
還有她身上淡淡的、像是某種柑橘混合著陽光曬過被子的味道,
奇異地驅(qū)散了一點他心頭的冰冷和麻木。王明像個被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懵懵懂懂地被這個從天而降的雙馬尾小炮彈拖進(jìn)了街角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
暖黃色的燈光,空調(diào)干燥的熱風(fēng),還有關(guān)東煮濃郁的香氣瞬間包裹了他,
讓他凍僵的感官遲鈍地蘇醒過來。“兩杯熱可可!加雙倍棉花糖!再要個……嗯,
金槍魚飯團!”女孩的聲音清脆地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指揮感。她利索地付了錢,
把其中一杯冒著熱氣的可可塞進(jìn)王明手里,自己抱著另一杯,叼著吸管,
另一只手還穩(wěn)穩(wěn)地托著揣在衣服里的胖橘貓“路由器”。王明捧著溫?zé)岬募埍?/p>
指尖慢慢回暖。他低頭看著杯子里旋轉(zhuǎn)的棕色液體和上面漂浮的、胖乎乎的棉花糖,
再抬眼看看對面。女孩已經(jīng)找了個靠窗的高腳凳坐下,兩條懸空的腿隨意地晃悠著,
正低頭跟懷里的貓小聲嘀咕:“‘路由器’你看,這人傻乎乎的,是不是被雨淋短路了?
”“路由器”:“喵~”王明:“……”他吸了口熱可可,甜膩溫暖的感覺順著食道滑下去,
整個人似乎也活絡(luò)了一點。“那個……謝謝你?!彼K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雖然還有點沙啞。“小事兒!”女孩抬起頭,貓眼彎成了月牙,嘴角還沾著一點可可漬,
她豪氣地一揮手,“江湖救急,舉手之勞!對了,我叫林小鹿!樹林的林,小鹿亂撞的小鹿!
”她指了指自己,“你嘞?叫啥?總不能一直叫你‘衰神小哥哥’吧?”“王明。
”他老老實實回答?!巴趺??噗——”林小鹿像是聽到了什么特別好笑的事情,
差點把嘴里的可可噴出來,“好名字!簡單直接,一聽就是個老實人,
怪不得……”她后面的話沒說出來,但那促狹的眼神在王明臉上溜了一圈,
意思不言而喻——怪不得被人綠。王明臉一熱,剛回暖的心情又有點down下去。
他默默地咬了口金槍魚飯團,食不知味?!鞍ィ瑒e喪??!”林小鹿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湊近了一點,帶著一股甜甜的可可香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你看看你,雖然人傻了點,
運氣背了點,但好歹長得……嗯,五官齊全,身高也夠用!收拾收拾,還是有市場的!
”她掰著手指頭煞有介事地分析,“關(guān)鍵是要支棱起來!懂不懂?支棱!
”王明看著她努力安慰人卻自帶扎心效果的樣子,有點哭笑不得。這姑娘,
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獨樹一幟。“你呢?”王明試圖轉(zhuǎn)移話題,
也轉(zhuǎn)移自己那點還沒消散的郁悶,“這么晚……一個人出來?”“我?
”林小鹿吸溜了一大口可可,滿足地瞇起眼,像只被順毛的貓,“剛結(jié)束一場‘戰(zhàn)役’,
出來覓食,順便遛遛‘路由器’。喏,”她拍了拍懷里的貓,“它是我‘戰(zhàn)友’,
負(fù)責(zé)后勤(暖腳)和情報監(jiān)聽(抓老鼠,雖然從來沒抓到過)。”“戰(zhàn)役?”王明沒聽懂。
“嗯哼!”林小鹿晃了晃腦袋,雙馬尾跟著一甩一甩,“峽谷征戰(zhàn),懂不懂?推塔守家,
運籌帷幄!剛才那局,姐一個人carry全場,帶飛四個菜狗!嘖,那操作,行云流水,
連招絲滑得能去拍德芙廣告!”她一臉得意,下巴微微揚起,
小小的身體里爆發(fā)出巨大的驕傲氣場,連懷里的“路由器”都跟著“喵”了一聲,
像是在附和。王明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放光、沉浸在游戲勝利喜悅中的小蘿莉,
再想想自己剛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死樣子,突然覺得有點……魔幻。
一個在游戲世界里大殺四方的“姐”,和一個在現(xiàn)實情場里被秒成渣的“哥”,這組合,
怎么看怎么不搭調(diào)?!澳恪看蛴螒蛏??”王明試探著問,有點難以想象?!皩Π?!
”林小鹿回答得理直氣壯,貓眼里閃爍著“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光芒,“技術(shù)好,能搞錢!
姐可是憑本事吃飯的!”她掏出手機,飛快地劃拉了幾下,點開一個直播平臺的界面,
在某個分類排名靠前的位置,赫然有一個極其卡通可愛的貓耳頭像,
ID是【小鹿亂撞暴打一切】。粉絲數(shù)后面那一長串的零,晃得王明有點眼暈。“喏,看,
”她把手機屏幕懟到王明眼前,“姐的江山!養(yǎng)活我自己和‘路由器’,綽綽有余!
”王明看著那驚人的粉絲數(shù)和熱度,
再看看眼前這個穿著“拔網(wǎng)線”T恤、捧著熱可可、一臉“姐就是這么拽”的小蘿莉,
世界觀受到了小小的沖擊。這年頭,打游戲真的這么賺錢?還是說……自己真的落伍了?
“那你……住哪兒?”王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問出了這句,問完就有點后悔,
感覺像是在查戶口。林小鹿倒是毫不在意,吸溜掉最后一口可可,滿足地打了個小小的嗝。
“之前合租的室友太事兒,嫌我半夜打游戲吵,剛掰了。正找新地方呢,要求不高,網(wǎng)速快,
隔音好,最好能讓我家‘路由器’自由活動就行?!彼f著,貓眼滴溜溜地轉(zhuǎn)了一圈,
目光在王明臉上停頓了兩秒,嘴角勾起一個狡黠的、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獵物的笑容。“喂,
王明小哥哥,”她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淺色的貓眼在便利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亮,
帶著點不懷好意的探究,“看你一臉‘急需拯救人生’的倒霉相,
又剛好在雨里喂了我家‘路由器’……說明咱倆有緣?。∫弧蹅z湊合湊合?
”王明一口熱可可差點嗆進(jìn)氣管里:“咳咳咳……湊合?什么湊合?”“合租啊!笨蛋!
”林小鹿翻了個白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塊不開竅的榆木疙瘩,“你不是剛被掃地出門,
無家可歸嗎?姐呢,剛好缺個室友,要求也跟你說了,網(wǎng)速快隔音好!我看你這人吧,
雖然傻了點,但面相老實,不像壞人,關(guān)鍵是對貓還行……怎么樣?考慮考慮?
”她掰著手指數(shù),“包水電!網(wǎng)費我出!房租AA!姐還負(fù)責(zé)帶你上分,遠(yuǎn)離青銅坑!
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王明腦子嗡嗡的。信息量太大,沖擊力太強。
前一秒還在失戀失業(yè)(精神層面)的痛苦深淵里掙扎,下一秒,
一個從天而降、戰(zhàn)斗力疑似爆表、能靠打游戲養(yǎng)活自己的雙馬尾蘿莉,
就向他發(fā)出了“同居”邀請?還包水電網(wǎng)費帶飛上分?這情節(jié)發(fā)展,
比他寫過的任何一段代碼都魔幻。他看著林小鹿那雙亮晶晶的、充滿期待(或者說算計?
)的貓眼,再看看她懷里那只同樣用琥珀色大眼睛瞅著他的胖橘貓“路由器”。
便利店的燈光暖融融的,窗外的雨聲似乎也小了一些。手里那杯熱可可的溫度,透過紙杯,
一點點熨帖著他冰涼的手指,也似乎……熨帖了心里某個剛剛被撕開的、冰冷的口子。
鬼使神差地,也許是那杯熱可可太甜,也許是那場雨太冷,也許是他真的無處可去,
更也許……是這個叫林小鹿的女孩,身上有種不管不顧、生機勃勃的勁頭,像一道強光,
蠻橫地撕開了他灰暗世界的幕布。他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說:“……行。
”林小鹿的眼睛瞬間亮了,像是塞滿了整個便利店的星星?!俺山?!”她歡呼一聲,
從高腳凳上跳下來,動作輕盈得像只真正的鹿。她一手抱著貓,
一手極其自然地再次抓住了王明的手腕,那力氣還是大得驚人。“走走走!搬家去!
姐幫你收拾東西,速戰(zhàn)速決!今晚就入住新家!”她拖著王明就往外走,
仿佛已經(jīng)篤定了他那點可憐的家當(dāng)分分鐘就能打包完畢?!暗鹊?!
我東西還在……”王明試圖掙扎?!鞍パ?,有什么要緊的!身外之物!姐給你開熱點,
保證你今晚就能上線!”林小鹿頭也不回,彩虹傘再次撐開,霸道地把他納入保護(hù)范圍,
“新生活開始啦,王明同志!跟姐混,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情場失意?不存在的!
姐帶你峽谷亂殺,走向人生巔峰!”雨還在下,但被彩虹傘隔絕在外。
手腕上傳來的力道帶著不容置疑的牽引,女孩嘰嘰喳喳充滿活力的聲音,
還有懷里胖橘貓偶爾的“喵嗚”聲,交織在一起,
奇異地驅(qū)散了王明心頭最后一點陰霾和猶豫。
他看著林小鹿頭頂那兩個隨著步伐一跳一跳、沾了點雨水的雙馬尾,
再看看自己被牢牢抓住的手腕。行吧。他想。至少……不會比現(xiàn)在更糟了,對吧?事實證明,
王明還是太天真了。林小鹿所謂的“找地方”,效率高得嚇人。她拖著王明,
在手機APP上劃拉了不到半小時,
就拍板定下了一個離他公司不算太遠(yuǎn)、也不算太近的老小區(qū)一居室。房子不大,但勝在干凈,
有個小陽臺,最重要的是——房東承諾拉了千兆光纖!
簽合同、交押金、搬東西(王明那點可憐的家當(dāng),一個行李箱加一個電腦包就裝完了),
整個過程快得像一陣龍卷風(fēng)。當(dāng)王明站在這個陌生的、彌漫著淡淡消毒水味道的小客廳里,
看著林小鹿已經(jīng)自來熟地開始指揮“路由器”探索新領(lǐng)地時,他還有點沒回過神。
這就……同居了?和一個認(rèn)識不到三小時的、畫風(fēng)清奇的雙馬尾蘿莉?“發(fā)什么呆??!
”林小鹿的聲音把他拉回現(xiàn)實。
她已經(jīng)麻利地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巨大雙肩包——里面塞滿了各種零食、外設(shè)(鍵盤鼠標(biāo)耳機,
閃爍著炫酷的RGB光效)、還有一臺看著就價值不菲的筆記本電腦?!摆s緊的!
把你那破電腦連上網(wǎng)!測試下網(wǎng)速!這可是命根子!”她盤腿坐在剛鋪好的懶人沙發(fā)上,
那沙發(fā)是她在來的路上強行讓王明去便利店買的,粉色的,上面還印著巨大的卡通貓爪印。
她熟練地插上自己的外設(shè),開機,動作行云流水。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起,
桌面壁紙是一只Q版的小鹿,扛著一把比她人還高的狙擊槍,眼神睥睨,
旁邊一行大字:【跪下,叫爹】。王明默默地把自己的舊筆記本也連上,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下載速度:1024Mbps”,心里踏實了一點。
程序員的本能讓他第一時間去測試延遲。“搞定!”林小鹿歡呼一聲,
抱起自己的筆記本和零食袋子,像只找到舒適洞穴的小動物,
蹭蹭蹭就挪到了客廳唯一的那張雙人沙發(fā)上,占據(jù)了最中間、最柔軟的位置。
她拍了拍身邊空出來的地方,對著王明揚了揚下巴,語氣理所當(dāng)然:“喏,你的位置!過來!
”王明看著那張沙發(fā),再看看林小鹿那雙不容拒絕的貓眼,
以及她懷里已經(jīng)自動盤成團開始打呼嚕的“路由器”,默默地抱著自己的電腦坐了過去。
沙發(fā)不大,兩人并排坐著,手臂不可避免地挨到了一起。
女孩身上那股淡淡的柑橘混合陽光的味道再次飄過來,還有零食的香氣。
林小鹿已經(jīng)撕開了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嚼著,眼睛緊緊盯著電腦屏幕,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跳躍,發(fā)出清脆的噼啪聲,
嘴里還念念有詞:“……這上單腦子被僵尸吃了吧?兵線都進(jìn)塔了還擱那夢游?……輔助!
眼插腳底下是留著給自己上墳用嗎?……打野!打野呢?哦,在野區(qū)給你媽采靈芝呢?
……”王明:“……”他默默地打開了自己的工作文檔,
試圖屏蔽旁邊這位“峽谷指揮官”的激情解說。然而,林小鹿的聲音極具穿透力,
而且她的點評……過于犀利生動?!啊盐胰?!這波操作!菜得摳腳!
姐閉著眼睛用腳趾頭敲鍵盤都比你強!”林小鹿突然一拍大腿,薯片渣都震飛了,
她恨鐵不成鋼地對著耳麥吼道,“中路!說你呢!別躲塔下掛機!出來清線??!
你擱那塔下孵蛋呢?!等著對面給你送外賣?!”王明手一抖,
剛敲的一行代碼里多了好幾個亂碼。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
這“幸福”的同居生活,似乎跟他預(yù)想的……有點不一樣?噪音污染指數(shù)嚴(yán)重超標(biāo)。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無奈,林小鹿打完一局,趁著排隊間隙,轉(zhuǎn)過頭看他,
貓眼里帶著點得意:“怎么樣?姐的指揮藝術(shù),是不是振聾發(fā)聵,讓你醍醐灌頂?
”王明扯出一個假笑:“嗯,挺……提神醒腦的?!薄澳鞘牵?/p>
”林小鹿完全沒聽出話里的揶揄,得意地晃了晃小腦袋,雙馬尾掃過王明的胳膊,有點癢。
“以后多跟姐學(xué)學(xué)!包教包會,學(xué)費嘛……”她眼珠一轉(zhuǎn),
拿起旁邊一包沒開封的薯片塞到王明手里,“喏,就它了!姐大方吧?
”王明看著手里的薯片,
再看看旁邊這位已經(jīng)重新投入戰(zhàn)斗、嘴里又開始“問候”隊友家人的小祖宗,
認(rèn)命地撕開包裝。咔嚓。嗯,黃瓜味的,還挺清新。算了,至少……挺熱鬧的。
比一個人對著冰冷的屏幕強。日子就在這種“熱鬧非凡”的節(jié)奏中滑過。
王明白天在公司里和BUG斗智斗勇,
晚上回到那個被林小鹿命名為“鹿の網(wǎng)絡(luò)要塞”的小窩,
激烈的鍵盤敲擊聲、林小鹿激情四射的解說(或罵戰(zhàn))、以及“路由器”大爺慵懶的呼嚕聲。
林小鹿確實如她所言,是個十足的宅女。
除了必要的采購食物(通常是王明下班順路帶回來)和帶“路由器”下樓放風(fēng),
她幾乎足不出戶。她的生活規(guī)律得可怕:下午起床,簡單洗漱吃飯,
然后就是長達(dá)七八個小時甚至更久的直播和游戲時間,直到凌晨才睡。而她最喜歡的姿勢,
就是窩在沙發(fā)里打游戲。并且,不知從什么時候起,
她發(fā)展出了一個讓王明心跳加速又有點哭笑不得的習(xí)慣——她喜歡窩在王明懷里打。
通常是王明剛下班,累得像條狗,癱在沙發(fā)上想喘口氣。
林小鹿就會像只聞到貓薄荷的貓一樣,抱著她的筆記本電腦蹭過來,非常自然地擠進(jìn)他懷里,
找個舒服的姿勢靠好,把電腦擱在自己腿上,然后指揮:“王明同志,胳膊!借姐搭一下!
當(dāng)個人肉靠墊是你的榮幸!”王明剛開始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
懷里突然多了個香香軟軟、還帶著熱度的“小動物”,
鼻尖全是她頭發(fā)上清爽的洗發(fā)水味道和淡淡的柑橘香,這誰頂?shù)米??尤其她打游戲激動起來?/p>
身體還會跟著操作扭動,發(fā)梢蹭過他的下巴,癢癢的,像羽毛搔在心尖上。“中路!中路!
你閃現(xiàn)是留著過年放煙花嗎?!這都開不到?!”林小鹿一邊吼,一邊下意識地往后一靠,
整個后背緊緊貼住王明的胸膛,小腦袋還蹭了蹭他的下巴找支撐點。
王明:“……”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快趕上她敲鍵盤的動靜了?!拔?!王明!別裝死!
”林小鹿沒得到回應(yīng),不滿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硬邦邦的腹肌,“快看!這波團!
姐要天神下凡一打五了!學(xué)著點!什么叫操作!”王明只能艱難地低下頭,
越過她毛茸茸的發(fā)頂,看向她屏幕上炫目的技能光效。
看著那個ID為【小鹿亂撞暴打一切】的角色,在她指尖的操控下,
在敵方五人中間閃轉(zhuǎn)騰挪,走位風(fēng)騷得如同鬼魅,技能釋放精準(zhǔn)又致命,
每一次擊殺都伴隨著她得意又囂張的“Nice!”或者“給爺死!”。不得不承認(rèn),
這丫頭打游戲是真的強。強得離譜。
那種對局勢的精準(zhǔn)判斷、極限的反應(yīng)速度、還有那種……睥睨一切、唯我獨尊的氣勢,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霸趺礃??姐猛不猛?”一局打完,MVP的標(biāo)志亮起,
林小鹿得意地仰起小臉,貓眼亮晶晶地邀功,鼻尖幾乎要蹭到王明的下巴。
王明看著近在咫尺的、毫無防備的精致小臉,呼吸一滯,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猛?!薄昂撸隳阌醒酃猓 绷中÷?jié)M意地縮回去,
像只被順毛擼舒服了的貓,調(diào)整了下姿勢,又開始了下一局,嘴里還不忘補刀,
“不過跟你這菜狗比,姐閉著眼睛都比你強!你那操作,嘖嘖,跟老太太過馬路似的,
慢得讓人心焦?!蓖趺鳎骸啊?行吧,你強你有理。
小鹿打游戲時嘴不能停)以及專屬觀眾(負(fù)責(zé)在她秀翻全場的時候適時捧場喊“666”)。
漸漸地,他竟然也習(xí)慣了這種“甜蜜的負(fù)擔(dān)”。
懷里抱著個又軟又暖、還時不時炸毛的小女友(雖然他還沒敢確認(rèn)這關(guān)系),
看著她大殺四方,聽著她嘰嘰喳喳的吐槽和指揮,連帶著加班的疲憊和職場的勾心斗角,
似乎都被這小小的、喧鬧的港灣給熨平了。他甚至開始覺得,
林小鹿那“姐閉眼都比你強”的囂張語錄,聽久了……還挺帶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