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音放下手中的設計稿,揉了揉酸痛的腰部。懷孕五個月的身體越來越沉重,連坐在工作臺前畫圖都成了挑戰(zhàn)。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照在她精心布置的小工作室里——這是傅晏城特意為她準備的,所有工具一應俱全,甚至比她自己原來的工作室還要專業(yè)。
手機震動起來,是傅晏城的短信:"今天感覺如何?"
簡短的問候讓謝音嘴角不自覺上揚。自從生日那晚的坦白后,傅晏城對她的關心明顯增多,雖然表達方式依然笨拙,但已經(jīng)足夠讓她感受到變化。
"還好,就是腰有點酸。"她回復道,猶豫了一下又加上一句,"晚上想吃什么?我可以讓廚房準備你喜歡的蝦仁。"
消息顯示已讀,但久久沒有回復。謝音猜想傅晏城可能正在忙那個東南亞項目。自從通過林夫人牽線解決了合作伙伴問題后,項目進展迅速,但也讓他更加忙碌。
她站起身打算活動一下,突然一陣劇痛從下腹竄上來,像有把刀在體內(nèi)攪動。謝音倒吸一口冷氣,扶住工作臺才沒有跌倒。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周姨..."她虛弱地呼喚,但聲音太小,沒人聽見。
又一陣更劇烈的疼痛襲來,謝音腿一軟,跪倒在地。她本能地護住肚子,驚恐地發(fā)現(xiàn)裙子上有幾點鮮紅的血跡。
"周姨!救命..."這次她用盡全力喊道。
幾秒鐘后,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周姨推開門,看到倒在地上的謝音,臉色瞬間煞白。
"少夫人!"她沖過來扶住謝音,朝門外大喊,"快叫救護車!通知傅總!"
謝音抓住周姨的手臂,聲音發(fā)抖:"孩子...救救孩子..."
"別怕,會沒事的。"周姨安慰道,但謝音能看到她眼中的驚恐。
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和奔跑聲,謝音的意識開始模糊。最后的印象是有人小心翼翼地將她抬上擔架,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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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集團會議室里,氣氛凝重。傅晏城坐在長桌盡頭,對面是馬來西亞合作方的代表,雙方正在就最后幾個條款進行激烈辯論。這個價值十億的項目已經(jīng)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傅總,"秘書小林悄悄走到傅晏城身邊,俯身耳語,"家中有緊急電話。"
傅晏城眉頭微皺:"稍后回電。"
"是...是關于少夫人的。"小林聲音發(fā)抖,"說是突然暈倒,已經(jīng)叫了救護車..."
傅晏城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會議室里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他——這位以冷靜著稱的商業(yè)帝王此刻面色慘白,眼中是無法掩飾的恐慌。
"會議暫停。"他聲音嘶啞,"有緊急家事。"
不等回應,傅晏城已經(jīng)大步?jīng)_出會議室,留下滿屋子錯愕的高管和客戶。電梯太慢,他直接沖向安全通道,三步并作兩步下樓。
"去云城中心醫(yī)院,快!"他一上車就對司機吼道,同時撥通傅清雪的電話,"清雪,謝音怎么了?"
"哥!謝音突然腹痛出血,正在送醫(yī)!"傅清雪的聲音帶著哭腔,"醫(yī)生說可能是先兆流產(chǎn)..."
傅晏城的手指攥得發(fā)白,手機外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我馬上到。讓醫(yī)院最好的產(chǎn)科醫(yī)生待命,不計代價。"
掛斷電話,傅晏城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張院長,我是傅晏城。我妻子正在送往貴院,懷孕21周,突發(fā)腹痛和出血。我要最好的醫(yī)療團隊,現(xiàn)在。"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但傅晏城仍覺得不夠快。他從未像此刻這樣痛恨紅綠燈和堵車。謝音蒼白的臉和裙子上那抹刺目的血色不斷在腦海中閃現(xiàn),讓他的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
二十分鐘后,車子一個急剎停在醫(yī)院急診入口。傅晏城不等司機開門就沖了出去,迎面撞上焦急等待的傅清雪。
"哥!她在三樓手術室!醫(yī)生說..."
傅晏城沒等她說完就奔向電梯。電梯前擠滿了人,他毫不猶豫地轉向樓梯。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三樓,拐角處差點撞倒一位護士。
"傅太太在哪?"他氣息不穩(wěn)地問。
護士認出他,立刻指向走廊盡頭:"那邊,但家屬不能..."
傅晏城已經(jīng)大步走去。手術室外的紅燈亮著,周姨和幾位傅家傭人焦急地等在外面。看到傅晏城,周姨立刻迎上來:
"傅總,醫(yī)生正在檢查,說是胎盤早剝..."
傅晏城一拳砸在墻上,指關節(jié)頓時滲出血絲。他早該更小心,早該限制謝音的工作時間,早該...無數(shù)個"早該"在腦海中盤旋,化作更深的恐懼。
手術室的門開了,一位中年女醫(yī)生走出來:"傅先生?"
傅晏城幾乎是撲了過去:"我妻子怎么樣?孩子呢?"
"暫時穩(wěn)定了。"醫(yī)生的話讓他懸著的心稍稍放下,"是輕微胎盤早剝,幸好送醫(yī)及時。我們已經(jīng)止血,現(xiàn)在需要密切觀察48小時。"
"原因?"傅晏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醫(yī)生推了推眼鏡:"可能是勞累或壓力,但..."她猶豫了一下,"傅太太的血型是Rh陰性,屬于稀有血型。如果胎兒遺傳了您的陽性血型,母體可能會產(chǎn)生抗體攻擊胎兒,導致類似情況。"
傅晏城臉色更加陰沉:"之前的產(chǎn)檢沒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嗎?"
"理論上應該早就發(fā)現(xiàn)并采取預防措施..."醫(yī)生翻看手中的檢查單,突然皺眉,"奇怪,上次檢查時明明記錄的是Rh陽性血型,怎么現(xiàn)在..."
傅晏城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異常:"什么意思?"
"可能是記錄錯誤。"醫(yī)生迅速說,"我們會重新檢測,并采取相應措施?,F(xiàn)在您可以去看夫人了,但她需要絕對靜養(yǎng)。"
傅晏城點點頭,但眼中的寒意讓醫(yī)生不自覺地后退半步。他轉身對周姨說:"聯(lián)系張院長,調(diào)取謝音所有的原始檢查報告。我要知道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
病房里,謝音躺在雪白的床單上,臉色幾乎與床單同色。各種儀器連接在她身上,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傅晏城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冰涼的手。
"晏城..."謝音微微睜開眼,聲音虛弱得像羽毛,"孩子...還好嗎?"
傅晏城喉結滾動,輕輕撫過她汗?jié)竦念~發(fā):"沒事,都沒事。醫(yī)生說你只需要休息。"
謝音微微點頭,又陷入昏睡。傅晏城凝視著她蒼白的臉,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保護欲和憤怒。有人差點傷害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而他一定會讓那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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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
傅清雪風風火火地闖進病房外的休息區(qū),手里揮舞著一份文件。傅晏城示意她小聲,指了指里面睡著的謝音。
"看這個,"傅清雪壓低聲音,遞給他一份檢驗報告,"這是謝音上次產(chǎn)檢的血型檢測原件,明確寫著Rh陰性。但醫(yī)院系統(tǒng)里的記錄卻被改成了陽性!"
傅晏城眼神驟冷:"誰改的?"
"一個叫劉明的檢驗員,但..."傅清雪咬著嘴唇,"我查到他賬戶上周突然多了二十萬,匯款人是個空殼公司,但注冊地址在余氏集團大樓里!"
傅晏城的下頜線繃得死緊,眼中醞釀著風暴。余婉兒,果然是她。
"還有更糟的,"傅清雪繼續(xù)道,"我調(diào)了醫(yī)院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李巖前天來過醫(yī)院,去了檔案室!"
"證據(jù)都保留好。"傅晏城聲音冷靜得可怕,"先別告訴謝音,她需要靜養(yǎng)。"
傅清雪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對了,老管家陳叔說有事要告訴你,關于余婉兒的。"
正說著,一位白發(fā)蒼蒼但精神矍鑠的老人走了過來。陳叔在傅家工作了四十年,看著傅晏城長大,是傅家最忠心的老臣。
"少爺,"陳叔沉聲道,"關于余小姐,有些事您應該知道。"
傅晏城示意他繼續(xù)。
"余小姐從小就想嫁入傅家,這您知道。"陳叔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但您不知道的是,五年前您拒絕她后,她曾放話說'如果我不能成為傅太太,那就沒有傅太太'。"
傅清雪倒吸一口冷氣:"什么意思?"
"三年前,少爺不是差點和趙家千金訂婚嗎?后來趙小姐突然出國了。"陳叔壓低聲音,"我偶然聽到余小姐和朋友的談話,說是她找人給趙小姐下了藥,拍下不雅照威脅..."
傅晏城猛地站起來,眼中殺意凜然:"有證據(jù)嗎?"
陳叔搖頭:"只是聽說。但余小姐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少夫人這次出事,八成也是她搞的鬼。"
傅晏城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城市景觀。陽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卻驅不散眼中的陰霾。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王律師,我要起訴云城中心醫(yī)院檢驗科劉明和余氏集團余婉兒...罪名?故意傷害和謀殺未遂。"
掛斷電話,他又撥了另一個號碼:"林總監(jiān),暫停與余氏所有合作項目,全面審計他們的財務狀況。我要讓他們自顧不暇。"
傅清雪擔憂地看著他:"哥,別太沖動。余氏在云城根基很深,我們需要更多證據(jù)..."
"我知道。"傅晏城冷冷地說,"所以我會先確保謝音的安全。"他轉向陳叔,"加派人手保護少夫人,24小時不離人。所有她的飲食和藥物必須經(jīng)過嚴格檢查。"
回到病房,謝音已經(jīng)醒了,正虛弱地靠在床頭喝粥??吹礁店坛沁M來,她勉強笑了笑:"我聽說了,那個十億項目黃了?"
傅晏城搖頭:"只是延期。別擔心這些。"
"對不起,耽誤你工作..."
"謝音。"傅晏城打斷她,罕見地流露出情緒,"你和孩子比任何工作都重要。明白嗎?"
謝音眼眶微紅,點了點頭。傅晏城坐到床邊,輕輕握住她的手:"醫(yī)生說你需要在醫(yī)院觀察幾天,然后回家靜養(yǎng)。工作暫停,所有社交活動取消。"
"這么嚴重?"謝音皺眉,"我以為只是普通的..."
"不是普通的。"傅晏城決定告訴她部分真相,"有人篡改了你的血型檢測報告,導致醫(yī)生沒有采取必要的預防措施。"
謝音瞪大眼睛:"誰會做這種事?"
傅晏城猶豫了一下:"余婉兒和李巖。"
"李巖?"謝音聲音發(fā)抖,"他...他為什么..."
"他和余婉兒是舊情人,現(xiàn)在又勾結在一起。"傅晏城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別怕,我已經(jīng)加強了安保,他們不會再有機會傷害你。"
謝音靠在他肩上,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傅晏城的肩膀寬厚溫暖,心跳聲沉穩(wěn)有力,讓她相信他真的會保護她和孩子。
"謝謝。"她輕聲說。
傅晏城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吻了吻她的發(fā)頂。這個自發(fā)的親密舉動讓兩人都愣住了——契約婚姻的界限,正在不知不覺中被打破。
三天后,謝音出院回家休養(yǎng)。傅晏城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工作,親自在家辦公陪護。這天晚上,謝音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床邊空無一人。她輕手輕腳地下樓,聽到書房傳來傅晏城的聲音。
"...期限到了就結束...不,必須按原計劃..."
謝音僵在原地。期限?是指他們的一年婚姻契約嗎?所以他一直在計劃著結束后就離婚?這些天的關心和呵護,都只是為了孩子?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謝音悄悄退回樓上,躺回床上卻再也無法入睡。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進來,就像她突然冷卻的心。
她早該知道的,像傅晏城這樣的男人怎么會真的愛上她?一切都是為了孩子,為了責任...和那個她至今沒完全弄清楚的、關于他們母親的秘密。
一滴淚水無聲地滑落,浸入枕頭。謝音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默默做了一個決定——她會履行契約生下孩子,但絕不會再對傅晏城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而在樓下的書房里,傅晏城正對著電話說:"...遺產(chǎn)分配的事,等我母親去世二十周年那天再公開...對,就是契約到期后的第三天..."
他完全不知道,這番關于母親遺產(chǎn)的話,被謝音誤解成了對他們婚姻命運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