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音盯著日歷上那個被紅筆圈出的日期——5月20日,她的生日。往年這個時候,母親總會一大早打來電話,父親則會寄來精心挑選的禮物。但今年,自從搬進傅家后,她甚至沒敢告訴任何人自己的生日即將到來。
窗外下著小雨,水滴順著玻璃窗滑落,像一道道透明的淚痕。謝音撫摸著已經(jīng)明顯隆起的小腹,感受著里面那個小生命的輕微活動。再過四個月,她就要成為母親了。這個念頭既讓她期待,又讓她惶恐。
"少夫人,早餐準備好了。"周姨在門外輕聲喚道。
謝音勉強打起精神下樓。餐廳里只有傅清雪一個人,正津津有味地吃著煎蛋。
"早啊!"傅清雪沖她燦爛一笑,"我哥一早就去公司了,說有個重要項目。"
謝音點點頭,心里泛起一絲莫名的失落。自從慈善晚宴那晚,她和傅晏城之間的關系微妙地改變了。他們開始有更多交流,有時甚至會在書房聊到深夜。但今天,在她內心特別脆弱的這一天,他卻不在。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嗎?"傅清雪問,眼睛亮得可疑。
謝音搖搖頭:"可能去工作室看看,然后回來休息。"她的孕吐雖然減輕了,但醫(yī)生還是建議不要過度勞累。
"哦..."傅清雪拖長聲音,似乎有些失望,"那...下午三點左右你能在家嗎?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謝音疑惑地看著她:"什么東西?"
"秘密!"傅清雪神秘地眨眨眼,然后迅速轉移話題,"對了,我哥最近是不是很忙?他看起來好累。"
謝音想起昨晚經(jīng)過書房時,看到傅晏城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的疲憊樣子。他的眼下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明顯的青黑色,卻依然每天工作到深夜。
"嗯,好像是東南亞那個項目出了問題。"謝音小口喝著粥,"他昨晚只睡了三個小時。"
傅清雪若有所思:"難怪...他從小到大都這樣,一工作起來就不要命。"她突然眼睛一亮,"不如我們中午去公司給他送飯?他肯定又忘記吃了!"
謝音心頭一動。這個提議很誘人,但她不確定傅晏城會如何看待這種突然的打擾。
"我...我不確定..."
"哎呀,有什么不確定的!"傅清雪翻了個白眼,"你是他老婆,關心他天經(jīng)地義!再說了,今天不是特——"她突然剎住,假裝咳嗽兩聲,"特別熱嘛,適合出門走走!"
謝音狐疑地看著傅清雪反常的表現(xiàn),但送飯的念頭已經(jīng)在她心里生根發(fā)芽。過去幾個月,傅晏城為她做了那么多——從徹夜照顧孕吐的她,到公開護妻震懾余婉兒...也許該輪到她主動關心他了?
"好吧,"她輕聲答應,"但得準備些他愛吃的。"
傅清雪歡呼一聲,立刻跑去廚房安排。謝音望著她雀躍的背影,心中的陰霾稍稍散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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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點半,謝音拎著食盒站在傅氏集團大廈前,心跳加速。這是她第二次來這里,上一次還是作為小設計師來談判,如今卻以傅太太的身份出現(xiàn)。
"別緊張!"傅清雪拍拍她的肩,"我約了朋友逛街,先走啦!三點記得回家!"說完就蹦跳著離開了,留下謝音一人面對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
前臺小姐看到謝音,眼睛一亮:"傅太太!傅總正在開會,需要我通知他嗎?"
謝音搖搖頭:"不用,我等他結束就好。"她不想打擾傅晏城工作。
"那我?guī)ジ悼傓k公室等。"前臺恭敬地引她進入專用電梯。
傅晏城的辦公室在頂層,寬敞明亮,一整面落地窗俯瞰整個云城。謝音輕輕將食盒放在會客區(qū)的茶幾上,環(huán)顧四周。這個空間像極了它的主人——簡潔、高效、一絲不茍。除了必要的辦公用品,幾乎沒有個人物品。
除了...謝音的目光被辦公桌角落的一個小相框吸引。她走近一看,呼吸瞬間停滯——那是她在公司團建時的照片,正如傅清雪所說,被放大裁切過,只剩她一個人的笑臉。照片邊緣已經(jīng)有些磨損,顯然經(jīng)常被拿起來看。
謝音的手指微微發(fā)抖。傅晏城為什么會有這張照片?又為什么把它放在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他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談判桌上嗎?
"謝音?"
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謝音慌忙轉身。傅晏城站在那里,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襯衫的袖口卷起,露出結實的小臂。他看起來疲憊但英俊依舊,眼中帶著明顯的驚訝。
"我...我們給你帶了午餐。"謝音指了指食盒,臉頰發(fā)燙,"清雪說你肯定又忘記吃飯了。"
傅晏城放下外套,走到她面前:"謝謝。"他的目光掃過那張被移動過的照片,卻沒有解釋的意思,"會議剛結束,你來得正是時候。"
謝音鼓起勇氣:"這張照片..."
"談判前做的背景調查。"傅晏城語氣平靜,仿佛在討論天氣,"我需要了解對方團隊的所有成員。"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但謝音注意到他的耳根微微發(fā)紅。而且,什么樣的背景調查會需要把對方照片放在辦公桌上天天看?
"吃飯吧,要涼了。"傅晏城轉移話題,走向會客區(qū)。
謝音打開食盒,里面是她特意讓廚房準備的幾道傅晏城喜歡的菜——清蒸鱸魚、百合炒蝦仁、一碗老火湯,還有一小盒她親手做的桂花糕。
傅晏城看到這些,眼神明顯柔和下來:"你記得我喜歡吃什么。"
"觀察來的。"謝音微笑,"每次有蝦仁你都會多吃幾口。"
傅晏城拿起筷子,動作優(yōu)雅地開始用餐。謝音坐在對面,偷偷觀察他。在陽光下,他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高挺的鼻梁和堅毅的下巴線條完美得像是雕塑。
"東南亞項目遇到麻煩了?"謝音問。
傅晏城略顯驚訝地抬頭:"清雪告訴你的?"
"不是,昨晚經(jīng)過書房時聽到你打電話。"謝音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偷聽的..."
傅晏城放下筷子,嘆了口氣:"當?shù)卣蝗桓淖冋?,要求外資企業(yè)必須與本土公司合資。我們合作的那家當?shù)毓颈尘皬碗s,可能有黑道聯(lián)系。"
謝音皺眉:"沒有其他選擇嗎?"
"時間緊迫,合適的本土公司不多。"傅晏城揉了揉太陽穴,"再拖下去,競爭對手就會搶占先機。"
謝音想起前幾天看的一份商業(yè)雜志:"我記得...林夫人的娘家在東南亞很有影響力?她侄女嫁給了當?shù)匾晃徊块L的兒子。"
傅晏城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道光:"你怎么知道這個?"
"上周茶會她們聊天的內容。"謝音有些不好意思,"那些太太小姐們雖然愛八卦,但信息量很大。"
傅晏城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比我想象的更善于觀察。"
這句簡單的稱贊讓謝音心頭一暖。她喜歡這種被認可的感覺,尤其是在專業(yè)領域。
"我可以試著通過林夫人牽線。"她提議,"她似乎挺喜歡我的。"
傅晏城正要回答,秘書突然敲門進來:"傅總,緊急電話,馬來西亞那邊出問題了。"
傅晏城臉色一沉:"我馬上來。"他轉向謝音,眼中帶著歉意,"我得處理一下。"
"去吧,工作要緊。"謝音開始收拾食盒,"我也該回去了,清雪說三點有東西要給我看。"
傅晏城點點頭,匆匆離開。謝音收拾好東西,最后看了一眼那張照片,心中滿是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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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傅家時剛好三點整。謝音剛踏入大廳,周姨就迎上來:"少夫人,傅小姐讓您直接去花房。"
花房?謝音疑惑地走向別墅西側的玻璃花房。推開門的一瞬間,她愣在了原地——
花房中央擺著一張小桌子,上面是一個精致的蛋糕,周圍裝飾著她最喜歡的白色小蒼蘭。更讓她震驚的是,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里,赫然是她父母的笑臉!
"音音!生日快樂!"母親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
謝音的眼淚瞬間涌出。她沖到屏幕前,手指顫抖地觸碰著父母熟悉的面容:"爸、媽...你們怎么..."
"是傅先生安排的。"父親的聲音充滿欣慰,"他一周前就聯(lián)系我們,說想給你一個驚喜。還特意調整了時差,算好我們這邊是晚上,有時間好好聊。"
謝音呆住了。傅晏城安排的?他還記得她的生日?甚至聯(lián)系了她遠在老家的父母?
"傅先生人真不錯,"母親笑著說,"他說你懷孕辛苦,想讓你開心一下。音音啊,你找了個好丈夫..."
謝音抹去眼淚,心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傅晏城為什么要做這些?契約婚姻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和父母視頻了近兩小時,謝音才依依不舍地告別。走出花房時,天已經(jīng)暗了,她的心卻前所未有地明亮。
"驚喜如何?"傅清雪不知從哪里蹦出來,得意洋洋地問。
謝音緊緊抱住她:"謝謝你...還有你哥。"
"別謝我,全是我哥的主意!"傅清雪笑道,"他連蛋糕口味都記得——芒果慕斯,對吧?"
謝音點點頭,喉頭發(fā)緊。她從未告訴過傅家人自己喜歡芒果慕斯,唯一的可能是...傅晏城在那些背景調查中連這種細節(jié)都記下了。
"他今晚什么時候回來?"謝音問。
傅清雪聳聳肩:"誰知道呢,東南亞那個項目好像很棘手。"她突然壓低聲音,"不過...如果你想給他個驚喜,他辦公室后面有個小休息室,經(jīng)常加班到太晚就睡那里。"
謝音心頭一動。也許...她可以再去一次公司,給那個總是照顧別人卻忘記照顧自己的男人一個生日回禮?
晚上九點,謝音再次站在傅氏大廈前,這次手里拎著的是熱騰騰的宵夜和一條柔軟的小毯子——她注意到傅晏城辦公室的空調總是開得很低。
頂樓依然亮著燈。秘書已經(jīng)下班,謝音輕輕敲了敲門,沒有回應。她小心地推開門,發(fā)現(xiàn)辦公室空無一人,但里間休息室的門縫下透出微光。
謝音放下食盒,走到休息室門前,輕輕敲了敲:"傅晏城?"
依然沒有回應。她猶豫了一下,緩緩推開門——
狹小的休息室里,傅晏城和衣躺在單人床上,筆記本電腦還開著放在腿上,顯然是在工作時不小心睡著的。他脫了西裝外套,白襯衫的領口解開兩顆扣子,露出小片結實的胸膛。平日里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此刻散落在額前,讓他看起來年輕了許多,也脆弱了許多。
謝音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小心地拿開電腦,替他蓋上帶來的小毯子。就在她準備離開時,傅晏城書桌上的一份文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份標著"謝音背景調查"的文件夾。出于好奇,她輕輕翻開——
里面不僅有她工作后的各種資料,還有大學時期的設計作品,甚至...她小時候的照片?謝音震驚地翻看著這些她都不知道存在的舊照,其中一張?zhí)貏e眼熟——她六歲生日時穿著小白裙站在蛋糕前笑的照片,背景是老家那個開滿小蒼蘭的花園。
照片旁邊是一行傅晏城凌厲的字跡:"找到她了。"
謝音的心跳驟然加速。這是什么意思?傅晏城在找她?在他們"偶遇"之前?
"謝音?"
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謝音轉身,看到傅晏城已經(jīng)醒了,正神色復雜地看著她手中的文件。
"你...你認識我?在我們第一次見面之前?"謝音聲音發(fā)抖。
傅晏城緩緩坐起,毯子滑落到腰間。他看起來疲憊而脆弱,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猶豫。
"是的。"他最終承認,聲音低沉,"我找了你很多年。"
窗外的霓虹燈透過百葉窗在墻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兩個人在昏暗的休息室里對視,一個滿眼震驚,一個滿眼復雜的情緒。
這個生日,注定讓謝音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