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晨,謝音站在鏡子前反復(fù)調(diào)整著藏青色套裝的領(lǐng)口。今天是與日本客戶的重要談判,傅晏城親自指定她參加。過去三天,她幾乎沒合眼,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方案完善中。
手機震動起來,是宋云兒的消息:"加油!讓那些日本人見識下中國設(shè)計師的實力!對了,談判后別忘了公司的慶功宴,聽說傅晏城也會來哦~"
謝音咬了咬下唇。自從上周傅晏城送她回家后,她腦海中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他那雙深邃的眼睛。這種莫名的在意讓她既困惑又不安。
傅氏集團會議室里,氣氛凝重。長桌一側(cè)坐著五名日本客戶,為首的田中先生五十多歲,表情嚴肅。另一側(cè)是傅晏城和他的團隊,包括法務(wù)、財務(wù)和市場總監(jiān)。
謝音坐在傅晏城右手邊,心跳如擂鼓。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今天他穿著一套深灰色西裝,領(lǐng)帶系得一絲不茍,渾身散發(fā)著不容侵犯的氣場。
"開始吧。"傅晏城簡短地說。
市場總監(jiān)林雯先做了公司介紹,然后輪到謝音講解設(shè)計方案。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氣,點開自己精心準備的PPT。
"我們?yōu)橘F酒店設(shè)計的珠寶展示區(qū)融合了日本'侘寂'美學(xué)與中國'留白'藝術(shù)..."謝音的聲音起初有些顫抖,但隨著內(nèi)容的深入,她逐漸找回了自信,"特別是這個櫻花造型的展臺,采用了中國傳統(tǒng)的景泰藍工藝,象征中日文化的交融..."
田中先生突然打斷她:"謝小姐去過日本嗎?"
謝音一怔:"沒有,但我研究過日本美學(xué)和..."
"紙上談兵。"田中冷冷地說,"沒有親身體驗,如何理解我們的文化?"
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謝音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特別是傅晏城那如有實質(zhì)的視線。她的掌心滲出細密的汗珠,但一種不服輸?shù)木髲娡蝗挥可闲念^。
"田中先生,"她直視對方的眼睛,聲音出乎意料地平穩(wěn),"音樂家不必經(jīng)歷失戀才能演奏悲傷的曲子,設(shè)計師也不需要成為日本人才能理解貴國文化。請看這個細節(jié)——"
她放大PPT上的一個展柜設(shè)計:"這里借鑒了京都龍安寺石庭的布局,但材質(zhì)上選用了中國和田玉。我在研究時發(fā)現(xiàn),貴國戰(zhàn)國時期的武將頭盔裝飾與我國漢代玉器紋樣有驚人相似之處。這證明早在兩千年前,我們的文化就已經(jīng)開始交融。"
田中先生微微睜大了眼睛,身體不自覺地前傾。
謝音趁熱打鐵:"如果您允許,我想用日語解釋下一個設(shè)計。"在田中驚訝的點頭后,她用流利的日語繼續(xù)講解,偶爾插入幾個幽默的比喻,引得日方團隊中較年輕的成員忍俊不禁。
傅晏城的嘴角幾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他注意到謝音說日語時眼睛格外明亮,手勢也變得生動起來,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專業(yè)的魅力,與平時溫順的樣子判若兩人。
兩小時后,談判圓滿結(jié)束。日方接受了方案,甚至提出擴大合作范圍。送走客戶后,傅晏城將謝音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不知道你會日語。"他示意她坐下,親手倒了兩杯茶。
謝音接過精致的瓷杯,茶香氤氳中她看到傅晏城眼中罕見的贊賞:"大學(xué)選修的,沒想到會派上用場。"
"你今天的表現(xiàn),"傅晏城直視她的眼睛,"很出色。"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謝音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來自傅晏城的肯定似乎格外珍貴。
"謝謝傅總給我這個機會。"
傅晏城微微頷首:"晚上的慶功宴,你會參加吧?"
謝音點點頭,隨即想起什么:"傅總也會去嗎?"話一出口就后悔了,這問題太過私人。
但傅晏城似乎并不介意:"嗯,會露個面。"他看了看手表,"我讓司機送你回公司準備。"
離開傅氏大樓時,謝音的腳步比來時輕快許多。不僅因為談判成功,更因為傅晏城那句"很出色"仍在耳邊回響。她沒注意到,大樓高層的一扇窗前,傅晏城正目送她離去的背影,眼中閃爍著若有所思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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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云頂酒店宴會廳流光溢彩。謝音換了一條香檳色的絲質(zhì)連衣裙,頭發(fā)松散地披在肩上,比平日上班時多了幾分柔美。自從談判成功后,同事們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敬意,連一向嚴厲的張麗也對她和顏悅色起來。
"謝音!"公司的年輕設(shè)計師小林舉著香檳走過來,"你今天太厲害了!我敬你一杯!"
謝音不好意思地接過酒杯,小抿了一口。她酒量不好,平時很少喝酒。
"不行不行,干了!"小林起哄道,其他幾個同事也圍了過來。
在一片起哄聲中,謝音只好仰頭喝完整杯香檳。酒精立刻沖上臉頰,讓她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再來一杯!"市場部的小張又遞上一杯淡粉色的雞尾酒,"這是我們專門為你調(diào)的'設(shè)計師之夢'!"
一杯接一杯,謝音很快感到天旋地轉(zhuǎn),眼前的燈光變成了模糊的色塊。她隱約記得有人扶她到沙發(fā)上休息,然后是更多的敬酒和笑聲...
"謝音?"
一個低沉的聲音穿透酒精的迷霧。謝音勉強睜開眼,看到傅晏城棱角分明的臉近在咫尺,眉頭緊鎖。
"傅...傅總..."她試圖站起來,卻腿一軟向前栽去。
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接住了她。傅晏城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混合著薄荷氣息鉆入鼻腔,讓她有一瞬間的清醒。
你喝了多少?"他的聲音冷了幾分。
謝音傻笑著比出三根手指,然后又加了兩個:"他們...一直敬我..."
傅晏城掃視了一圈,剛才還鬧騰的同事們立刻安靜如雞。他脫下西裝外套罩在謝音肩上,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慶功宴到此結(jié)束。"他冷冷地宣布,然后大步離開宴會廳。
謝音迷迷糊糊地靠在傅晏城胸前,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他的胸膛寬闊溫暖,讓她不自覺地往里蹭了蹭,像只尋找熱源的小貓。
"房間號?"電梯里,傅晏城沉聲問。
"嗯...2806..."謝音含糊地回答,其實完全記不清自己住在哪個房間了。
傅晏城按了28層。出了電梯,謝音掙扎著要下來自己走,結(jié)果腳一沾地就歪向一邊。傅晏城眼疾手快地攬住她的腰,半拖半抱地把她帶到2806門口。
"房卡。"
謝音茫然地翻著手包,卻怎么也找不到。傅晏城嘆了口氣,從她包里翻出房卡刷開了門。
房間內(nèi)一片漆黑。傅晏城摸索著墻上的開關(guān),燈光亮起的瞬間,兩人都愣住了——這不是謝音的房間。沙發(fā)上散落的男士衣物和茶幾上的文件表明,這顯然是有人住的。
"走錯了..."謝音傻笑,"我住...2809..."
傅晏城正要帶她離開,卻聽到浴室門打開的聲音。一個裹著浴巾的中年男人走出來,看到他們時瞪大了眼睛:"傅總?"
謝音認出來這是公司的財務(wù)總監(jiān)趙明,頓時酒醒了一半。
"抱歉,走錯房間。"傅晏城簡短地說,迅速帶她退出房間。
走廊上,謝音羞愧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她偷偷瞄了一眼傅晏城,發(fā)現(xiàn)他的耳根罕見地紅了。
"2809。"他提醒道,聲音有些沙啞。
這次找對了房間。傅晏城把謝音放在床上,轉(zhuǎn)身去給她倒水。謝音仰面躺著,感覺天花板在旋轉(zhuǎn),胃里翻江倒海。
"喝點水。"傅晏城扶她起來,把水杯遞到她唇邊。
謝音小口啜飲,突然一陣惡心涌上喉嚨。她猛地推開傅晏城,沖進浴室對著馬桶干嘔起來。背后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息,然后一雙溫暖的大手攏起她的長發(fā),防止被弄臟。
吐完后,謝音渾身無力地坐在地上。傅晏城遞來濕毛巾和漱口水,動作出奇地輕柔。
"謝謝..."她虛弱地說,抬頭看向傅晏城。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深邃,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你不能喝酒為什么還要喝?"他蹲在她面前,眉頭緊鎖。
謝音傻笑:"因為...開心啊...傅總夸我了..."
傅晏城一怔:"我夸你那么重要?"
"嗯!"謝音用力點頭,酒精讓她變得異常直白,"傅總不知道...你說話有多...有分量...你看著我的時候,我就像...被X光掃描一樣...什么都藏不住..."
傅晏城輕笑出聲,這個比喻讓他冷峻的面容瞬間柔和了許多:"你喝醉后話很多。"
"因為我平時...不敢說..."謝音突然伸手觸碰傅晏城的臉,這個大膽的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你笑起來...真好看...應(yīng)該多笑笑..."
傅晏城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眼神暗了下來:"謝音,你醉了。"
"我沒醉..."謝音抗議,卻控制不住地向前傾去,嘴唇不小心擦過傅晏城的下巴。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傅晏城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他深邃的眼睛里翻涌著謝音看不懂的情緒。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啞聲問。
"傅晏城..."謝音癡癡地笑,"冷面總裁...云城最...危險的男人..."
最后一個字消失在相接的唇間。傅晏城像是突然失控般吻住了她,這個吻帶著壓抑已久的渴望和侵略性,瞬間奪走了謝音所有的呼吸和理智。
酒精、薄荷和龍涎香的氣息交織在一起,謝音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她模糊地感覺到自己被抱回床上,傅晏城炙熱的手掌撫過她的肌膚,點燃一簇簇火焰...
最后的理智消散前,她聽到傅晏城在她耳邊低語:"明天你會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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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臉上,謝音皺著眉頭睜開眼。劇烈的頭痛立刻襲來,她呻吟一聲,試圖回憶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然后她感覺到了——一條結(jié)實的手臂橫在她腰間,背后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謝音瞬間僵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轉(zhuǎn)頭,傅晏城沉睡的側(cè)臉近在咫尺。他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陰影,唇線比平時柔和許多,看起來竟有幾分難得的脆弱。
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談判、慶功宴、喝醉、走錯房間、浴室里的照顧...然后是那個失控的吻和之后的一切。
謝音的臉?biāo)⒌刈兊脩K白。她和傅晏城上床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傅氏掌門人,云城最令人畏懼的男人!
她輕輕挪開傅晏城的手臂,躡手躡腳地下床,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迅速穿上。必須在他醒來前離開,否則場面會尷尬得無法收拾。
"就這樣走了?"
低沉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謝音嚇得差點跳起來。她僵硬地轉(zhuǎn)身,看到傅晏城已經(jīng)坐起身,被子滑到腰間,露出精壯的上身。晨光中,他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表情難以捉摸。
"傅總...我..."謝音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昨晚是個錯誤...我們都喝多了..."
傅晏城掀開被子下床,絲毫不介意自己的赤裸。謝音慌忙移開視線,臉頰燒得發(fā)燙。
"我只喝了兩杯香檳,完全清醒。"他走到謝音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而你,雖然醉了,說的每句話、做的每個決定都很明確。"
謝音抬頭看他,心臟狂跳:"什么意思?"
"你清楚知道我是誰,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傅晏城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這不是酒后亂性,謝音。"
謝音感到一陣眩暈,不知是因為宿醉還是這番話的沖擊。她確實記得昨晚的每一個細節(jié),包括自己是如何主動回應(yīng)傅晏城的吻...
"但這不應(yīng)該發(fā)生。"她向后退了一步,聲音幾近哀求,"我們...我們是工作關(guān)系..."
傅晏城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向沙發(fā)拾起自己的衣物:"你說得對,這很復(fù)雜。"他穿上襯衫,動作優(yōu)雅而精準,"我會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如果你希望這樣的話。"
謝音如釋重負地點頭:"是的,請忘記這件事。我保證不會影響工作。"
傅晏城系好最后一顆紐扣,表情恢復(fù)了平日的冷峻:"司機在樓下等你。談判的后續(xù)工作林雯會接手,你暫時不需要來傅氏了。"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謝音頭上。他這是在疏遠她,避免尷尬?還是后悔昨晚的沖動?
"我明白了。"她低聲說,拿起手包向門口走去。
"謝音。"傅晏城突然叫住她,"避孕措施...你考慮了嗎?"
謝音僵在原地。昨晚的激情畫面閃回腦海,他們確實沒有采取任何保護措施。
"我...我在安全期..."她撒謊了,實際上她根本不確定。此刻她只想盡快逃離這個房間,逃離傅晏城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傅晏城點點頭,沒再說什么。謝音逃也似地離開房間,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電梯里,她看著鏡子中自己蒼白的臉和凌亂的頭發(fā),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感涌上心頭。
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場夢,而現(xiàn)在,夢醒了。傅晏城說得對,他們會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回到各自的世界。
一個月后,當(dāng)驗孕棒上出現(xiàn)兩條紅線時,謝音才明白,有些錯誤是無法輕易抹去的。而傅晏城,那個她以為再也不會見面的男人,將再次闖入她的生活,并且是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