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一開口,眼淚就斷了線。她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地道歉,說她沒管好兒子,說她對不起我,更對不起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心里五味雜陳。在顧家那一年,婆婆是真心待我好的人。她不像顧衍那樣對我冷若冰霜,也不像白薇薇那樣兩面三刀。她只是一個傳統(tǒng)的、有些軟弱的母親,夾在兒子和“青梅竹馬”之間,有心無力。
我把她扶進屋,給她倒了杯熱水:“媽,您別這樣,這不怪您?!?/p>
“怎么不怪我!”婆婆一拍大腿,又氣又悔,“我早就看那個白薇薇不是個好東西,整天在我兒子面前晃悠,一口一個‘阿衍哥哥’,叫得我骨頭都酥了!可顧衍那個混小子,就跟被灌了迷魂湯一樣,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她說著,從網兜里掏出一只還溫熱的雞蛋,剝了殼塞到我手里:“晚兒,你受委屈了???,趁熱吃了補補身子。你放心,有媽在,誰也別想欺負你們娘倆!”
婆婆的維護,像一股暖流,融化了我心中的堅冰。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媽,謝謝您。”
“傻孩子,跟媽客氣什么。”婆婆擦了擦眼淚,臉上露出了笑容,“我聽顧朗說了,你現在自己開了個小店,做得可好了!這是好事!女人啊,就得有自己的事業(yè),不能總圍著男人轉!”
我沒想到,婆婆一個舊時代的婦人,竟然能有這么“先進”的思想。
“媽,您能這么想,我真高興?!?/p>
“那可不!”婆婆挺了挺胸膛,像是下了什么決心,“晚兒,你聽我說。顧衍那個混賬東西,要是真心悔改,你就給他個機會。要是他還拎不清,你別怕!你跟孩子,媽養(yǎng)著!媽還有退休金呢!”
我被婆婆逗笑了,心里的郁結也散了不少。
婆婆在我這兒待了一上午,幫我把小院收拾得井井有條,還燉了一鍋香噴噴的雞湯,那架勢,像是要把我過去一年沒補上的全都補回來。
臨走時,她拉著我的手,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好好照顧自己,有什么事就去找她,別一個人硬扛。
送走婆婆,我心里暖洋洋的??磥恚以陬櫦?,也不是全無“群眾基礎”嘛。
然而,我沒想到,婆婆前腳剛走,顧衍后腳就來了。
他這次沒穿軍裝,而是換了一身普通的便服,手里還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有麥乳精,有紅糖,有各種營養(yǎng)品,活像個上門送禮的供銷社采購員。
他站在門口,看著我,眼神里帶著幾分討好和局促,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冷硬。
“晚-晚兒,我……我給你買了點東西?!彼褨|西一股腦地塞到我懷里,動作有些笨拙。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無功不受祿,顧營長,你的東西,我不敢收?!?/p>
“這不是給你的!”他急了,脫口而出,“這是給我兒……給孩子的!”
我差點被他氣笑:“孩子現在還在我肚子里,吃什么都得經過我。我不敢吃,怕消化不良。”
我的話里帶刺,把他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站在那兒,高大的個子,卻顯得有些可憐兮-兮。
“晚兒,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他放低了姿態(tài),聲音里滿是疲憊,“你就當……可憐可憐我,行嗎?讓我為你做點什么?!?/p>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睛和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心里不是沒有觸動??梢幌氲剿泿Ыo我的傷害,那點觸動就瞬間煙消云散。
“顧衍,你走吧。”我把東西塞回他懷里,“我這里不歡迎你。”
“我不走!”他忽然耍起了無賴,像個孩子一樣,“除非你收下這些東西!”
我真是拿他沒辦法。我們兩個正在門口拉扯,一個尖利的女聲突然響了起來。
“你們在干什么!阿衍,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是白薇薇。
她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正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們。當她的目光落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時,那張漂亮的臉蛋瞬間扭曲了。
“你……你懷孕了?”她指著我,聲音都在發(fā)抖,“是阿衍的?”
“不然呢?是你的嗎?”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不可能!”白薇薇尖叫起來,情緒有些失控,“你們已經離婚了!阿衍明明說過他不喜歡你的!他喜歡的人是我!”
她這話,信息量可太大了。
我挑了挑眉,看向顧衍。
顧衍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猛地轉過身,對著白薇薇厲聲喝道:“白薇薇!你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
“我沒有胡說!”白薇薇的眼淚涌了出來,一副被全世界背叛的模樣,“阿衍,你忘了你當初是怎么跟我說的嗎?你說你娶她只是為了完成老爺子的遺愿,你說你遲早會跟她離婚,然后娶我!你都忘了嗎!”
她一邊哭,一邊去拉顧衍的胳膊。
這一次,顧衍卻像躲避瘟疫一樣,猛地甩開了她的手。
他的動作很用力,白薇薇沒站穩(wěn),一下子摔倒在地。她帶來的那個裝著雞湯的保溫壺也摔在了地上,“哐當”一聲,碎了。
褐色的雞湯流了一地,還冒著熱氣。
“??!”白薇薇痛呼一聲,捂住了自己的手。
原來那雞湯是灑在她手上了。
“薇薇!”顧衍下意識地想去扶她。
“別碰我!”白薇薇卻尖叫著打開了他的手,她看著顧衍,眼神里充滿了怨毒和瘋狂,“顧衍!你騙我!你這個騙子!”
說完,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哭著跑開了。
一場鬧劇,終于收場。
我抱著手臂,冷眼看著這一切,像在看一出與我無關的滑稽戲。
顧衍站在原地,臉色變幻莫測,最后,他轉過身,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著我。
“晚兒,她說的……不是真的?!彼噲D解釋,但聲音卻顯得異常干澀無力。
“是不是真的,跟我有關系嗎?”我反問,“你們的愛恨情仇,我沒興趣知道?,F在,可以請你離開我的家了嗎?顧營長?!?/p>
我加重了“家”這個字。
顧衍的身體僵住了。他看著我,嘴唇翕動,最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默默地撿起地上那些營養(yǎng)品,整整齊齊地放在我的門口,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一步一步地離開了。
他的背影,在夕陽的余暉下,被拉得很長很長,顯得無比蕭索和孤寂。
我關上院門,靠在門板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場仗,我好像贏了。
可是為什么,我的心里,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
我低頭,撫上自己的小腹。
寶寶,媽媽是不是做錯了?
可是,媽媽真的怕了。怕再一次,把真心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