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淵將懷里的布帛放在桌上。天色暗得快,他點(diǎn)了燭火,光線下布帛上的朱砂字更顯刺眼。
“玄鐵混雜異金,鍛于幽冥之火,有噬靈之性,慎養(yǎng)?!?/p>
他指尖劃過那行字,剛要細(xì)想,腰間的驚弦劍突然震了一下。
“又怎么了?”辭淵解下劍,放在桌上。
劍身貼著桌面滑了半寸,劍尖正對著布帛上“噬靈”二字。燭火晃了晃,照得劍脊上的刻痕忽明忽暗。
劍沒再動,只是玄鐵的沉郁色澤在燭光里更深,像憋著股氣。
辭淵挑眉:“你想說這不是真的?我也覺得不是。”
劍沒再動,只是劍身在燭光里泛著冷光,比尋常鐵器更沉的寒氣漫開來,讓燭火都矮了半寸。
他拿起布帛,最后那道劃破的痕跡邊緣毛糙,像是寫字的人寫到一半發(fā)了怒,用利器劃了劃,還硬生生將布帛扯裂。
三百年前的劍主,是發(fā)現(xiàn)了這劍的隱患?可驚弦剛才的反應(yīng),更像被冤枉的委屈。
但是,這一切都是他猜出來的,又怎知真假?
正琢磨著,驚弦劍突然自己立了起來,劍尖在地面劃出細(xì)痕,繞著屋子轉(zhuǎn)了半圈,最后停在墻角的舊木箱前。
辭淵走過去掀開箱子,里面是些換下的舊劍穗、磨劍石,還有塊沒刻完的木牌。
劍身在箱子上空懸了懸,猛地往下一沉,劍尖挑出塊巴掌大的青銅鏡。鏡面蒙著層綠銹,他用布擦了擦,隱約能照出人影。
“這是……”他記得他沒放過這東西。
鏡面突然閃過一道白光,映出個模糊的人影,穿著青云宗舊制道袍,背對著他,手里握著的劍,正是驚弦的模樣。
辭淵瞳孔驟縮,剛要細(xì)看,鏡面“咔嚓”裂開道縫,人影瞬間沒了。
驚弦劍“哐當(dāng)”落在地上,劍身震顫得厲害,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辭淵彎腰拾起地上的驚弦劍,劍柄的震顫透過掌心傳來,像是瀕死的雀鳥在掙扎。他指尖撫過劍身,玄鐵的冰涼里裹著一絲異常的灼熱,那是靈力劇烈波動才會有的溫度。
“慌什么?!彼吐暤?,聲音里帶了點(diǎn)自己都沒察覺的安撫。
劍身在他掌心頓了頓,震顫竟真的輕了些。
他重新坐下,指尖無意識地抵在眉心。身為曾俯瞰三界的神尊,即使神力盡封,骨子里的敏銳仍在。心煩意亂間,那股沉眠的直覺忽然醒了半分。
“嗯?”
燭火明明滅滅,布帛上的朱砂字在他眼中漸漸浮起奇異的層次感。不是神力所致,更像一種刻入神魂的直覺——“噬”字的筆畫里,藏著一絲與整篇文字格格不入的滯澀。
他拿起布帛對著光看,透過來的朱砂色均勻得毫無瑕疵。又湊到鼻尖聞,只有陳舊的布帛味混著點(diǎn)朱砂的澀氣,沒有絲毫異狀。
他指尖在桌上輕輕點(diǎn)著,忽然停在“噬”字的捺筆末端。
這一筆收得太急,墨色比別處深了半分,倒像是寫字的人寫到這里時,指尖微微發(fā)顫。而原劍主的字跡,通篇帶著劍修揮劍般的穩(wěn)勁,斷不會有這樣的破綻。
他恍惚間竟覺那“噬”字底下,似有另一道更淺的筆畫在蠕動,隱隱透著“蘊(yùn)”字的輪廓。這感覺稍縱即逝,快得像錯覺,卻讓他心口猛地一震。
三百年前的劍主,聽說性情磊落如朝陽,若真是發(fā)現(xiàn)劍有噬靈之禍,斷不會只留下這模棱兩可的字句。反倒是“蘊(yùn)靈”二字,與驚弦劍平日溫養(yǎng)他靈力的特質(zhì)隱隱相合。
“原來如此。”他低笑一聲,指尖重重敲在“噬”字上,“是后人在作怪?!?/p>
話音落時,眉心那點(diǎn)異樣的悸動悄然退去,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驚弦劍卻像是被這句話燙了般,猛地發(fā)出一聲清越的鳴響,劍身在燭光里亮得驚人,連帶著周遭的寒氣都散了幾分。
他抬眼看向劍身,忽然明白——不是三百年前的劍主藏了隱患,是有人不想讓后人知道這劍真正的性子。
可到底是為什么呢?
那篡改布帛的人,到底想掩蓋什么?三百年前的劍主之死,是不是也和這有關(guān)?
燭火跳了跳,映著他清俊的眉眼。辭淵握緊驚弦,指尖傳來劍身在喜悅中泛起的暖意。
看來,陳長老那里,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