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錚和童檬在宿舍樓下那場驚世駭俗的“跪求”,如同在滾燙的油鍋里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在整個校園里炸開了鍋。
當晚,各種角度的視頻、照片就在各大班級群、朋友圈、校園匿名論壇里瘋狂傳播。標題聳動:“學術男神人設崩塌,當眾下跪求饒!”、“昔日閨蜜反目成仇,跪地哭喊求放過!”、“年度大瓜!劈腿+造假+挪用公款?貴圈真亂!”……每一個帖子下面都蓋起了高樓,評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刷新。
“臥槽!真是薛錚?!下午答辯造假那個?”
“童檬他爸真被抓了?挪用公款?這信息量……”
“視頻里哭得真慘啊,頭都磕破了,嘖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姜晚牛逼!這報復手段太解氣了!直接送渣男賤女升天!”
“實名舉報學術不端?還點出資金關聯(lián)?這姜晚是個狼滅?。 ?/p>
“薛錚完了,畢業(yè)證肯定沒了,搞不好還要被處分進檔案?!?/p>
“童檬他爸要是真判了,她這書還讀得下去嗎?”
“這瓜又大又保熟,坐等官方通報!”
“@經(jīng)管學院 @校紀委,出來干活了!”
輿論如同洶涌的潮水,幾乎是一邊倒地指向薛錚和童檬。曾經(jīng)籠罩在他們身上的光環(huán)——學霸男神、富家嬌女、金童玉女——在鐵一般的事實和姜晚冷酷的補刀面前,被徹底撕碎,只剩下人人喊打的狼狽和不堪。那些曾經(jīng)羨慕、嫉妒、追捧的目光,此刻都變成了鄙夷、唾棄和看戲般的興奮。
第二天,校方的反應迅速而嚴厲。
上午十點,經(jīng)管學院官網(wǎng)和學校公告欄同時貼出了處理決定:
【關于薛錚同學學術不端行為的處理公告】
經(jīng)查實,金融系201X級學生薛錚,在參與李XX教授主持的“區(qū)域中小企業(yè)信貸風險評估模型構建及實證研究”課題期間,存在嚴重學術不端行為。其提交的子模塊研究報告核心數(shù)據(jù)來源造假,篡改關鍵數(shù)據(jù),情節(jié)惡劣,影響極壞。經(jīng)學院學術委員會審議并報學校批準,決定:
撤銷薛錚同學該課題所有參與成果及署名資格。
取消其優(yōu)秀畢業(yè)生資格及保送研究生資格。
其畢業(yè)論文答辯資格暫停,待進一步審查其論文是否存在學術不端行為后再行處理。
給予薛錚同學留校察看處分,記入個人檔案。
幾乎同時,另一則簡短的通告也出現(xiàn)在校園網(wǎng)上:
【情況通報】
經(jīng)管學院201X級學生童檬,因其家庭涉及校外司法案件,已向學院申請暫時休學,處理相關事宜。學院已批準其申請。
兩則通告如同兩記響亮的耳光,徹底宣告了薛錚和童檬校園生涯的終結。
薛錚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宿舍很快被清空,床位上只剩下光禿禿的木板,像一塊丑陋的傷疤。據(jù)說他家人來過學校,試圖找關系斡旋,但在鐵證和洶涌的輿論面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勞。他那張意氣風發(fā)的學生證照片,很快從學院優(yōu)秀學生展示欄里被撤下,丟進了角落的垃圾桶。
童檬也消失了。休學申請批下來的當天,她就收拾行李離開了宿舍,走得悄無聲息。那條被踩臟的Burberry圍巾,孤零零地遺落在她的空床鋪上,像一件被主人遺棄的垃圾。408宿舍只剩下姜晚和另外兩個一直噤若寒蟬的室友。那兩人看向姜晚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幾乎不敢和她多說話。
姜晚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某種平靜的軌道。她依舊每天按時去圖書館,準備畢業(yè)論文,投遞求職簡歷。只是她的身邊,徹底清靜了。沒有人再敢輕易靠近她,也沒有人再在她面前提起“薛錚”和“童檬”這兩個名字。她像一個自帶生人勿近光環(huán)的絕緣體,安靜地穿行在校園里。
然而,平靜的水面之下,暗流并未完全平息。
偶爾,姜晚會在圖書館的角落,或者食堂的偏僻位置,感受到幾道黏膩的、充滿怨恨的目光。她知道那是誰。薛錚并沒有真正離開這個城市。他像一條躲在陰影里的毒蛇,用淬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她收到過幾條來源不明的短信,內(nèi)容只有惡毒的詛咒和毫無意義的威脅:“姜晚,你不得好死!”、“賤人,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等著瞧!”……
姜晚看都沒看,直接拉黑刪除。她甚至懶得去追查來源。薛錚已經(jīng)失去了他賴以生存的一切光環(huán)和依仗,他的怨恨和威脅,在姜晚眼中,如同敗犬的哀鳴,毫無力量可言。
童檬的父親案件很快進入了司法程序,本地報紙的社會新聞版塊刊登了簡短的報道:【XX建筑公司財務副總監(jiān)童XX涉嫌挪用巨額公款被批捕】。報道里沒有提及童檬的名字,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童檬徹底沉寂了,她的朋友圈停留在休學前一天,一片空白。
畢業(yè)季的氛圍越來越濃。校園里充滿了離別的感傷和對未來的憧憬。姜晚順利通過了畢業(yè)論文答辯,她的論文扎實嚴謹,獲得了導師的高度評價。她也收到了幾家不錯公司的offer。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一天傍晚,姜晚從圖書館出來,準備去食堂。路過宿舍區(qū)中心那個小花園時,腳步微微一頓。暮色中,香樟樹下那個熟悉的綠色大垃圾桶依舊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餿味。
她走了過去,掀開沉重的蓋子。里面塞滿了各種畢業(yè)季丟棄的雜物:舊書本、破玩偶、廢紙箱……在靠近底部的地方,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沾滿污漬的紙盒一角——正是她那天丟掉的提拉米蘇蛋糕盒子。它被擠壓得變了形,混在一堆垃圾里,早已看不出當初的精致模樣。
姜晚的目光在那個骯臟的盒子上停留了幾秒。然后,她的視線移開,落在了盒子旁邊一團同樣沾滿污漬的、灰撲撲的東西上。
是那條她親手織的、后來被她像丟垃圾一樣扔掉的灰色羊毛圍巾。
它被揉成一團,和那些真正的垃圾混在一起,沾著不明的油漬和灰塵,早已不復當初的柔軟厚實,變得僵硬而骯臟。
姜晚靜靜地看了幾秒鐘。晚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fā)。她緩緩伸出手,沒有去碰那個蛋糕盒子,而是穿過散發(fā)著異味的雜物,精準地抓住了那團灰撲撲的、臟兮兮的羊毛圍巾。
她把它從垃圾桶里拎了出來。圍巾很沉,沾滿了污垢,冰涼而黏膩。
姜晚沒有立刻扔掉它。她只是拎著它,像拎著一件戰(zhàn)利品,又像拎著一個沉重的過往。她站在暮色四合的垃圾桶旁,看著這條曾經(jīng)凝聚了她無數(shù)夜晚心血的圍巾,如今淪落至此。
然后,她轉過身,拎著那條骯臟的圍巾,一步一步,朝著宿舍的方向走去。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投在身后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那片凍結了太久的寒冰,似乎被這暮色和手中的冰冷污穢,悄然融化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縫隙。
報復的刻度,已然拉滿。余燼的溫度,是冷是暖?她需要重新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