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別殺我爸——!東西……那東西是……是治我心臟病的藥啊——!"
那聲嘶力竭、帶著哭腔的女孩尖叫,如同一把生銹的鈍刀,狠狠捅進了假發(fā)店里凝固著血腥、泥污和技術警冰冷探針的殺戮戰(zhàn)場!
"咣當"撞開的后廚房鐵門還在震顫。一輛銹跡斑斑、扶手纏著褪色布條的老舊金屬輪椅,被一雙瘦骨嶙峋、指甲修剪得異常整潔干凈的小手,用盡全身力氣奮力推了出來!
輪椅上坐著的女孩,瘦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齊耳的短發(fā)因長期臥床而顯得稀疏枯黃,蒼白的臉頰上布滿了不健康的紅暈,眼窩深陷。
那件明顯過大、洗得發(fā)白的粉色舊毛衣松松垮垮地套在單薄的肩膀上,一直蓋到大腿,蓋住了無力的雙腿和深色厚絨毯下僵直變形的腳踝輪廓。
此刻,她那因病而異常清亮、卻盈滿絕望淚水的大眼睛,死死盯住那個被小王掰開衣襟、摁在地上滿臉血淚污漬、正死死盯著掉出的玻璃藥瓶碎片的齊老六——她的父親齊衛(wèi)國!
瞬間的寂靜!所有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絲線拉扯,齊刷刷釘在這個從破舊廚房沖出、闖入地獄現(xiàn)場的孱弱女孩身上!
那些鎖死的槍口、探針的鋒芒、刑技審視的冰眼……在她不顧一切的闖入下,竟出現(xiàn)了片刻的凝滯和偏移!
空氣里刺鼻的血腥味、硝煙味、勘察粉末氣味,似乎都被女孩病弱軀體上散發(fā)出的、混雜著廉價痱子粉和久病室息的苦澀氣息沖淡了一瞬。
小雯! 齊老六呆滯渾濁的眼睛在聽到那聲尖叫的瞬間,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滾燙的電流!淚水決堤般混著泥污瘋狂涌出!
剛才面對槍口、揭露軍火都未曾徹底潰敗的麻木死灰,在女兒撕心裂肺的喊聲中被瞬間擊穿!
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如同破舊風箱抽動的嗚咽,掙扎著想要從污水里支起身體去看女兒,仿佛忘記了被反銬的劇痛,僅憑一股父愛的蠻力!
"小雯……別……別出來……"聲音嘶啞破碎得不像人聲。
"都別動!"李警長反應最快!厲聲大喝!他虎目圓睜,雖然心頭劇震,但警察的本能壓倒一切!女孩的出現(xiàn)是重大變量!
他槍口微微下壓離開趙銘心臟要害區(qū)域半寸,身體以猛虎掠食的速度側移一步,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堵墻,有意無意地擋在了輪椅上小雯的前進路線和室內槍口射界之間!
另一只手同時對著還在發(fā)懵的小王打出一個"暫緩強制搜查"的隱蔽手勢!這女孩的狀態(tài)……讓她再受半點驚嚇,可能當場就倒下了!
年輕技術警小陳端槍和持探針的手穩(wěn)如磐石,但眼神深處那堅冰般的專業(yè)審視,在輪椅碾過碎玻璃的尖響中無法控制地波動了一瞬!
他幾乎是本能地快速掃視輪椅上的小雯——孱弱的病體、變形的手腳、絕望哭泣中混合的肺部和喉嚨發(fā)出的病理性雜音——這一切瞬間與齊老六拼死保護的日記本內容、那藏在內層破裂藥瓶里的棕色粘稠藥液、"托伐他汀……維……酶Q10復合劑"的名字……以及齊老六被揭開夾層時那非人的悲嚎——"小雯……不能斷……大夫說……不能斷"……交織吻合!
這不是偽裝的苦情戲!這是殘酷現(xiàn)實的冰冷浮雕!他那鎖定趙銘心口異常的探針尖端幾不可查地微頓了一下。
而單膝跪在污水中、一手緊攥染血日記殘頁的老技術警,此刻卻是全場唯一一個……動作毫不停頓、反而如同精密齒輪般驟然加速的人!
在小雯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輪椅沖入視野的剎那,他的頭甚至沒有偏移半度!那雙銳利如手術刀、藏于金絲眼鏡片后的眼睛,如同被焊接在了趙銘胸口那個在濕冷制服上顯得異常突兀的、硬幣大小的"淺色干燥核心"區(qū)域!
當李警長的魁梧身影因阻擋小雯而側移、部分遮擋住年輕搭檔小陳對趙銘的直接視線鎖定線時——
嗡!
老技術警動了! 跪在污水中的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以不可思議的爆發(fā)力猛地前撲!左手依舊死死攥著日記殘頁和放大鏡,右手卻快逾閃電般探出!
那本用來檢查日記夾層膠痕的、帶有強光壓制的專業(yè)放大鏡頭設備,被他當成近身格斗鈍器,帶著風聲狠狠地、準確無誤地——
"啪!"
并不沉重!但角度刁鉆狠辣!放大鏡精鋼硬質棱角帶著冰冷的觸感,極其精準地敲在了剛剛被小陳粉末噴顯過的、趙銘胸前撕破制服口子邊緣下方、肋骨下緣和心臟位置之間的那片區(qū)域!不傷骨!專打肋間神經(jīng)敏感叢!
"呃啊——!"
一股難以忍受的、如同被高壓電瞬間貫穿肌肉神經(jīng)的劇痛猛地刺穿了趙銘因高度恐懼而麻痹的神經(jīng)!這不是毆打,是精算過的強制反應刺激!
他身體在劇痛下完全不受控制地猛地向上弓起!喉嚨里擠出一聲非人的痛叫!雙手因劇痛瞬間脫離了對后腦勺的抱頭按壓!本能地交叉護向胸前的劇痛點!
那個被他死死護了半天的破洞衣襟位置……被他下意識用力捂住的……那個藏著SD卡的胸口……徹底暴露無遺!
就在趙銘弓身捂胸、胸前空門大開的瞬間——
老技術警那雙如同鷹爪般帶著乳膠手套的手,已經(jīng)如影隨形般緊跟而至!沒有去扒趙銘捂著胸口的手!而是快得帶起殘影,精準地一把捏住趙銘胸前那濕透的、被撕開了十厘米長裂口的市政水務制服領口的右側邊緣!手臂肌肉賁張!力量驟然爆發(fā)!
"刺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布帛撕裂聲!堅韌的制服化纖布料竟被硬生生從上至下撕裂了足足半尺長!連同趙銘里面那件濕透的內衣胸前部分,也被這股蠻橫至極的撕扯力一起強行扯開!
冰冷帶著污水的空氣猛地灌入!
趙銘大片汗?jié)?、冰冷、蒼白的胸口瞬間暴露在勘察燈光和冰冷污濁的空氣之下!包括左胸心臟位置……那片皮膚之上!
咻!
一道微弱卻無法忽略的銀色反光!
一枚邊緣帶著微弱水漬、指甲蓋大小、薄如蟬翼的金屬物體——一張被擦拭清潔過、表面印著微型電路網(wǎng)格的SD卡!——就緊緊吸附在趙銘左側鎖骨下方、汗水淋漓的皮膚上!靠著皮膚表面的水膜和張力,如同一條透明的吸血蟲,緊貼著他劇烈搏動的血管和心臟皮膚!
它暴露了!在老技術警用精準神經(jīng)打擊配合暴力撕衣組合拳制造的毫厘空窗下,被徹底抖落在光天化日之下!
"有東西!" 李警長瞳孔猛縮! "SD卡!" 年輕技術警小陳的槍口瞬間再次精確抬高一寸! 小王的眼睛瞪得溜圓! 被銬著的齊老六忘記了掙扎! 魏宏山在血泊里猛烈抽搐了一下! 輪椅上的小雯發(fā)出了一聲驚恐的嗚咽!
老技術警的動作根本沒有絲毫停滯!在SD卡暴露的反光刺入視網(wǎng)膜的瞬間,他那帶著乳膠手套的左手極其精準地往下一探、一甩!覆蓋著血污和膠痕的日記殘頁如同盾牌般被他甩出,精準地蓋向趙銘暴露的、沾著卡片的胸膛!
不是為了阻擋,是利用日記本散頁較大的面積,形成一張物理隔離層!同時!他空出的右手閃電般探向自己腰間勘查箱外側!一只精巧的、前端帶著硅膠吸盤抓頭的真空金屬夾取器已被抽出!
夾取器尖端在0.3秒內張開,如同撲擊毒蛇的鷹喙,精準無比地穿過老技術警自己制造的那片由紙頁落下的短暫視線隔離區(qū)——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代表真空吸附成功的機械閉鎖聲! 那只金屬夾取器的硅膠吸盤,已經(jīng)牢牢地、徹底地吸住了暴露在趙銘皮膚和落紙之間的……那張微型SD卡的金屬邊緣!
"?。? 老技術警喉嚨里擠出一個低沉的指令!手臂回收! 那張緊貼著趙銘滾燙皮膚、吸附著趙銘驚恐心跳的致命SD卡,被一股穩(wěn)定而強大的磁吸力量……硬生生從他的皮肉之上剝離!帶起一絲被強行中斷的微弱水膜連接……如同靈魂被強行抽離的顫栗!
SD卡離體!在老技術警手中那特制的、隔絕外界干擾的真空夾取器尖端,在刺目的勘察燈光下微微晃動!金屬表面映著冰冷的光澤!
它的位置……恰好懸在正被紙頁半覆蓋著的趙銘暴露胸膛之上!懸在痛苦弓身、捂著肋下神經(jīng)劇痛點的趙銘那雙因驚駭過度而瞪得渾圓、倒映著閃亮卡片光點的瞳孔之前!
卡片剝離的瞬間,一股無法形容的空洞感和巨大的寒意瞬間攫住了趙銘的靈魂!那不僅是異物被拔除的感覺,更像是一層保護他心臟的生命鎧甲被強行撕裂!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空空的胸口……
就是這一低頭的動作!他的目光無法避免地掠過了那張懸浮在眼前真空夾里的SD卡!也掠過了剛剛被老技術警用來"墊"在卡片下方、此刻因真空吸力微微掀起了一角的日記本散落紙頁!
就在那翻起的、沾著趙銘冷汗的紙頁背面—— 一行模糊、扭曲、用極其細小的圓珠筆、如同密碼般密密麻麻擠在頁腳角落的小字,極其突兀地刺入了趙銘的眼簾!那字跡潦草得幾乎無法辨識,卻像燒紅的烙鐵燙進了他的視網(wǎng)膜!
"12年7月28日交彪哥-物放東站-紅-第三柜9-黑盒鎖-舊鑰匙在汽校維修科左二柜-螺絲盒底-錢一半給小雯-另一半留底-別動賬本……"
時間!地點!交接代號!贓物藏匿點!鑰匙藏匿點!錢款去向!甚至涉及"賬本"警告!雖然殘缺不全如同密碼電文……但"彪哥"、"汽校"、"維修科"、"鎖"、"鑰匙"這些字眼瞬間如同高壓電擊中了趙銘那被塵封了十年、如同噩夢般纏身的記憶!
汽修學校!維修科!王主任的辦公柜!那些沾滿汽油味的鈔票和維修手冊……十年前的那一幕如同燒紅的鋼水倒灌進腦海!這他媽……是齊老六的日記?!他在記錄……替那個叫彪哥的悍匪銷贓洗錢?!那個柜子……那個鑰匙……難道……
嗡! 趙銘的頭顱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被卷入更深黑幕的恐懼瞬間淹沒了肋下的劇痛和卡片離體的寒意!
他失神地抬起頭,下意識地看向角落—— 輪椅上絕望哭喊的小雯! 污水里被銬著、失魂落魄盯著藥渣的齊老六! 瀕死抽搐的魏宏山!
這行字……成了引爆一切的隱形引信!
"啊——呃!" 一聲破開血洞、帶著極致驚駭和惡毒的快意的尖嘯猛地從血泊里炸開!是魏宏山!他仿佛感知到了趙銘瞬間靈魂失守的空隙,那顆被血塊糊滿的頭顱在致命傷劇痛下竟再次詭異地向上抬起了半寸!
灰白渙散的眼球死死釘在趙銘那張因讀取了致命密碼而驟然扭曲的臉上!他用僅剩的、帶著濃烈血沫的微弱氣息,對著正控制他記錄瀕死口供的李警長,用最后的力量猛地擠出一句含糊、卻如同刀刻斧鑿般清晰的指控:
"……趙……趙班長……你……也看見……密碼了……你……拿了……那……鑰匙……和……錢……都……得……死……"
"呃啊——!??!"趙銘魂飛魄散!魏宏山最后的指控如同淬毒的絞索套在了脖子上!鑰匙?!錢?!那汽修學校維修科的柜子?!十年前那些被"他"看管卻丟失的贓款?!
一瞬間!絕望、恐懼、被栽贓的巨大冤屈和洶涌的求生欲徹底沖垮了理智!他完全忘記了警察、槍口、一切!身體在本能的驅使下爆發(fā)出僅存的力量!
他如同被猛獸追咬的兔子,不顧一切地弓著腰、捂著肋下劇痛點,向著離自己最近的安全出口——那個被小雯撞開的后廚房門洞——踉蹌著、手腳并用地爬撲過去!嘴里發(fā)出無意識的驚恐嗚咽:"不是我!沒有!我沒拿鑰匙!錢早就沒了?。?
"站?。?李警長虎吼! "砰!"年輕的王警官已經(jīng)拔槍示警!子彈擦著趙銘的腳后跟射入地面污水!濺起腥臭的水花! 但趙銘已經(jīng)完全瘋了!他對槍聲充耳不聞! 距離廚房門口只有一步之遙!黑暗的通道仿佛通往唯一的生路!
"別讓他進去——!"老技術警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急促!他一手攥著真空夾取的SD卡,一手緊緊摁著那頁粘著血跡和驚魂密碼的日記紙! 遲了! 趙銘半個身子已經(jīng)撲進了廚房!
"噗通!" 一聲沉悶的落水聲! 趙銘驚慌失措爬進廚房黑暗的瞬間,腳下猛地一滑!他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廚房潮濕的水泥地上!
但預想中的堅硬撞擊并沒有到來!他半個身體砸在了一片粘稠、冰冷、如同泥沼的積液里!濃烈的惡臭混合著刺鼻的藥水和消毒水氣味撲面而來!是水池連接外部的排污管道老舊破裂!在消防栓水流沖擊下崩潰的污物匯聚點!
"嘶……咳咳……"趙銘被惡臭液體嗆得劇烈咳嗽,掙扎著在昏暗的光線中想要爬起。但他摸到了一片冰涼滑膩……抬頭,赫然看見廚房水池下方,一個半人高的、銹穿了大洞的老舊金屬配電箱!
污水正從破損的洞口汩汩外冒!而就在那洞口邊緣,幾條糾纏的、被水泡得褪色發(fā)脹的破抹布中……一根斷裂、裸露的銅線頭在昏暗中閃著致命的火花,暴露在渾濁的污水表面!線頭前端因腐蝕斷裂異常銳利!它離趙銘砸落在污水里的胳膊……僅有幾厘米!電弧微弱閃爍!
死亡的電吻幾乎觸手可及!
"電!小心——!"年輕的王警官第二個沖進廚房門口!強光手電光束瞬間刺入黑暗!那裸露的帶電斷線如同毒蛇般暴露在光下!王警官瞳孔驟縮! 但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瘦弱、單薄,卻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瘋勁!
是小雯! 她從輪椅上猛地向前撲了出去!無力的雙腿如同沉重錨鏈拖在地上,上半身卻像撲火的飛蛾,狠狠撲向地上那個即將觸電的男人!
那雙骨節(jié)嶙峋、指甲整潔卻滿是凍瘡的小手,如同最后的護盾,猛地探入那灘渾濁的污水之中!沒有去拉趙銘!而是用盡平生力氣和殘存的平衡感,將自己的整個前臂和手掌,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摁在了趙銘那條即將壓向斷線的胳膊旁邊的泥水里!
用自己瘦弱病殘的臂膀,在趙銘和裸露的火線之間,筑起一道脆弱卻決絕的隔離墻!
"呲啦——!" 一道刺目的藍色電火花在污水表面驟然炸開!伴隨著一股皮肉瞬間焦糊的可怕氣味!
"呃啊——!??!"小雯發(fā)出的慘叫聲并非高亢,而是如同被踩斷了脊梁的幼獸,瞬間啞了下去!瘦小的身體如同被無形巨錘擊中,猛地向上一彈!隨即重重地軟倒在污濁的泥水中!
胳膊上那件粉色舊毛衣的袖子瞬間焦黑一片!裸露的蒼白手腕和小臂上,皮膚如同被烙鐵燙過,迅速泛起可怖的水泡和鮮紅的焦灼??!
她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大張著嘴,如同離水的魚艱難地喘息,瞳孔因劇痛和過強的電流沖擊而迅速散開……她的眼睛依舊死死望向黑暗中驚魂未定的趙銘,淚水混著冷汗?jié)L滾而下,嘴角卻費力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像是一朵蒼白的花在絕望的深淵里試圖綻放……
她用殘存的意識,用燃燒生命的代價,擠出了最后幾個氣若游絲的字,清晰得讓整個死寂的廚房和外面大廳都聽得一清二楚:
"……爸……錢……真拿去……買藥了……別……恨他……"
話未說完,頭已無力地垂落泥水。
"小雯——!??!嗚哇啊啊啊——??!"一聲凄厲到足以撕裂地獄厚土的慘嚎從廚房門口響起!是剛剛被警察扯起來押到門口、目睹了全過程的齊老六!
他看到女兒倒在泥水里冒煙的胳膊和她嘴角那抹凄然的笑,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絲精氣神,膝蓋一軟,直挺挺跪倒在廚房門口那冰冷污濁的水泥地上,額頭"咚"地一聲撞在地面!發(fā)出野獸垂死般的嚎啕!
淚水、鼻涕、污泥、血淚混合在一起肆意流淌!他的世界,此刻徹底崩塌碎裂。
趙銘僵硬地、如同雕塑般坐在冰冷惡臭的泥水里,半邊身體濕透。他呆呆地看著撲倒在自己身前、被電流灼傷手臂幾乎沒了聲息的女孩,看著她垂死掙扎著為自己洗刷父親貪墨罪名的最后話語……那話語像燒紅的鋼針,一根根扎進他混亂而驚恐的靈魂深處。
他的耳邊,只剩下那女孩微弱的聲音在回蕩:"……真拿去……買藥了……別……恨他……" 他的眼前,那張被真空夾取器牢牢吸走的SD卡在燈光下閃爍冰寒光澤的畫面與小雯蒼白垂死的臉反復重疊……
他的腦海深處,那行如同魔咒的密碼文字瘋狂灼燒——"舊鑰匙在汽校維修科左二柜-螺絲盒底-錢一半給小雯……"
鑰匙……錢……十年前丟失的贓款……齊老六為了女兒豁出命去銷贓換藥……魏宏山臨死還要拖自己下水……警察冰冷警惕的槍口和刑技洞察一切的眼……還有自己胸口……被強行抽離那瞬間,那張卡片緊貼皮膚帶來的、如同毒蛇纏心的冰冷粘膩……
所有線索……所有恐懼……所有被卷入巨大漩渦的驚濤駭浪……在這個瞬間,被小雯最后那道微弱卻充滿救贖力量的聲音和她被電流灼傷的手臂……強行按在了原地!
趙銘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冷。不是怕。是一種洶涌而無法言說的東西,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他猛地抬起自己沾滿污黑泥水的手——那只沒被電擊的手——死死地、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臉。指縫間,壓抑了十年、壓抑了這場劫難所有恐懼和冤屈的灼熱液體,不受控制地、混合著污物瘋狂涌出。不是哭聲,是喉嚨深處被硬生生壓碎發(fā)出的嗚咽。
假發(fā)店內外,一片死寂。只有勘察燈微弱的嗡鳴、齊老六那崩潰的嚎啕嗚咽、以及……空氣里那股混雜著血腥、硝煙、污水惡臭、焦糊皮肉和……刺鼻醫(yī)院消毒水與廉價痱子粉氣息的……絕望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