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重新籠罩了停尸房。只有濃烈的腐臭和消毒水味,頑固地彌漫在空氣里。
“你他媽……做了什么?!”一聲壓抑著極度震驚和某種扭曲情緒的嘶吼打破了沉寂。
陸明已經(jīng)從墻角爬了起來,他臉上劫后余生的蒼白尚未褪去,就被一種更加強(qiáng)烈的、混合著恐懼、不解和洶涌怒意的神色所取代。他死死盯著我,又看看地上那具重新歸于沉寂的枯尸,最后目光落在我手中那枚小小的糖果上,眼神像淬了毒。
“你瘋了嗎?盛景和!”他大步?jīng)_到我面前,胸膛劇烈起伏,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那是鬼!是怪物!它剛才差點(diǎn)撕了我的喉嚨!你他媽居然……居然對它搖鈴鐺?!還像個傻逼一樣接它的破糖?!”
他的聲音因?yàn)榧雍涂謶侄怃J變形,每一個字都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憤怒:“你腦子是不是被停尸柜凍壞了?!你知不知道剛才多危險(xiǎn)?你差點(diǎn)害死我們倆!”他伸手指著我的鼻子,手指因?yàn)閼嵟澏?,“在這種鬼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收起你那套可笑的同情心!那是圣母?。∈菚嗣?!”
他喘著粗氣,眼神兇狠地掃過我手中的銅鈴和糖果,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排斥:“拿著這些垃圾有什么用?能當(dāng)武器嗎?能保命嗎?屁用沒有!我告訴你,再遇到這種東西,”他指向地上的枯尸,語氣斬釘截鐵,“就該第一時間找到它的弱點(diǎn),或者找到趁手的家伙,把它徹底砸爛!這才是活下去的辦法!懂嗎?弱肉強(qiáng)食!適者生存!”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在原地?zé)┰甑剞D(zhuǎn)了兩圈,然后猛地停下,惡狠狠地瞪著我:“我警告你,盛景和!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臨終關(guān)懷’!想當(dāng)圣母你自己去死,別拖老子下水!下次再敢做這種蠢事,別怪老子不客氣!”他最后剜了我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充滿了警告和劃清界限的意味。他不再看我,也不再理會地上那具枯尸,徑直轉(zhuǎn)身,帶著滿身的戾氣,開始更加粗暴地在停尸房里翻找,似乎想用這種方式發(fā)泄他無處安放的恐懼和憤怒。
我站在原地,指尖緊緊捏著那枚褪色的糖果,銅鈴冰冷的觸感硌著掌心。陸明的咆哮像冰雹一樣砸在耳邊,他眼中那種純粹的、對“圣母”行徑的唾棄和憤怒,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他永遠(yuǎn)不會明白,就在剛才,那枚被他嗤之以鼻的破鈴鐺,那粒被他視為垃圾的糖果,究竟傳遞了什么。那不是一個怪物的饋贈,而是一個迷失靈魂在無盡痛苦深淵中,用最后一點(diǎn)執(zhí)念發(fā)出的、微弱到幾乎熄滅的求救信號。
化解執(zhí)念,而非殺戮……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在心底響起,帶著一種沉重的回音。陸明那套“弱肉強(qiáng)食”的生存邏輯,在這個詭異的“臨終關(guān)懷”之地,或許恰恰是通往徹底湮滅的死路。我默默地將那枚小小的糖果,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了病號服唯一的口袋里,緊貼著心臟的位置。那點(diǎn)微弱的暖意,是這冰冷死亡之地唯一的坐標(biāo)。銅鈴被我緊緊攥在手中,粗糙的銅銹摩擦著皮膚,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心安的觸感。
就在這時——
咔噠!
一聲清脆的機(jī)括彈響,突兀地在死寂中響起。
停尸房那扇厚重、緊閉的金屬大門,門把手的位置,毫無預(yù)兆地自動向下轉(zhuǎn)動了半圈!鎖芯彈開的輕響,在寂靜中清晰得如同驚雷。
陸明暴躁翻找的動作瞬間僵住,猛地回頭,眼中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開了?!”
他像離弦之箭般沖了過去,一把抓住冰冷的門把手,用力一擰,再狠狠向外一推——
吱呀……
沉重的金屬大門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緩緩開啟了一條縫隙。
一股更加濃烈、混雜著塵埃、霉菌和某種陳舊血腥味的冰冷氣流,猛地從門縫中灌了進(jìn)來,吹得我和陸明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門縫之外,是一條光線極度昏暗的走廊。慘綠色的應(yīng)急燈如同鬼火,間隔很遠(yuǎn)才有一盞,在厚重的灰塵中勉強(qiáng)勾勒出兩側(cè)緊閉的病房門輪廓。墻壁斑駁脫落,露出下面灰黑的底色,上面布滿了大片大片可疑的、如同干涸血跡般的深褐色污跡。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玻璃瓶、廢棄的紗布、翻倒的輪椅……一片狼藉。走廊仿佛沒有盡頭,一直延伸進(jìn)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里,死寂無聲,只有我們粗重的呼吸在空曠中回蕩。
“仁愛醫(yī)院安寧病區(qū)”幾個殘缺不全的燙金大字,歪斜地掛在對面斑駁的墻壁上,蒙著厚厚的灰塵。
陸明臉上劫后余生的喜悅瞬間被眼前的景象凍結(jié),眼神再次被警惕和不安占據(jù)。他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停尸房內(nèi)那具伏在地上的枯尸,又迅速轉(zhuǎn)回頭,壓低聲音,語氣急促而強(qiáng)硬:“走!別他媽磨蹭!”
他不再看我,仿佛剛才的沖突從未發(fā)生,率先側(cè)身,極其小心地?cái)D出了那道狹窄的門縫,身影迅速沒入走廊昏暗的綠色光暈中,像一滴墨汁融入濃夜。
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具歸于沉寂的枯尸,護(hù)士姐姐。那枚小小的銅鈴在我掌心沉甸甸的。安寧病區(qū)…剛才那短暫的回溯里,那間病房…那個孩子…小景?一種模糊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和鈍痛,毫無征兆地掠過心口。我深吸了一口那混合著塵埃與腐朽的冰冷空氣,攥緊銅鈴,不再猶豫,緊跟著陸明,踏入了那條如同巨獸食道般幽暗死寂的醫(yī)院長廊。
昏慘的綠光如同垂死者的呼吸,在積滿厚厚灰塵的地面上投下我們兩人扭曲變形的影子。每一步落下,都激起細(xì)小的塵埃,在微弱的光柱中飛舞。空氣凝滯而冰冷,帶著陳年消毒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味,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陸明走在我前面幾步遠(yuǎn),背影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他的腳步放得很輕,但動作間依舊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急躁和警惕,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兩側(cè)緊閉的病房門和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每一次經(jīng)過一個門牌號模糊的病房門口,他都會下意識地放慢腳步,側(cè)耳傾聽里面的動靜,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屈伸著,仿佛隨時準(zhǔn)備拔出并不存在的武器。
“前面有光!”他突然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猛地停下腳步,指向走廊前方的一個岔路口。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在走廊向右延伸的岔路口盡頭,隱約透出一點(diǎn)不同于應(yīng)急燈慘綠色的、更加穩(wěn)定、也更加溫暖的光亮。像一盞孤燈。
陸明眼中精光一閃,毫不猶豫地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半跑著朝那光亮處沖去。我皺了皺眉,只能跟上。越靠近岔路口,空氣里那股陳腐的霉味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藥味和…食物的香氣?
路口向右一轉(zhuǎn),眼前的景象讓我們都愣了一下。
這里像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走廊在這里稍稍開闊了一些,形成一個類似小休息區(qū)的空間。角落靠墻的位置,竟然點(diǎn)著一盞小小的煤油燈!玻璃燈罩被熏得發(fā)黑,但里面橘黃色的火焰穩(wěn)定地燃燒著,散發(fā)出微弱卻真實(shí)的光和熱,成為這片死亡之地唯一的暖源。
煤油燈旁邊,倚墻放著一個銹跡斑斑的金屬小推車,推車上層放著幾個布滿灰塵的搪瓷缸。最令人驚異的是,推車下層,竟然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幾包塑封完好的壓縮餅干,還有幾瓶裹著厚厚灰塵的礦泉水!
食物的出現(xiàn),像一劑強(qiáng)心針,瞬間點(diǎn)燃了陸明眼中的光芒。他臉上露出狂喜,幾乎是撲了過去:“吃的!水!”他一把抓起一包壓縮餅干,粗暴地撕開包裝,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干硬的餅干碎屑沾了滿臉。他又抓起一瓶水,擰開蓋子,仰頭就“咕咚咕咚”猛灌,水流順著他的下巴淌下來,打濕了病號服的前襟。
我站在稍遠(yuǎn)的地方,沒有立刻上前。煤油燈溫暖的光暈驅(qū)散了些許寒意,但我的目光卻被推車旁邊墻壁上掛著的一樣?xùn)|西牢牢吸引。
那是一塊小小的、同樣蒙著厚厚灰塵的白板。上面用黑色的記號筆,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
【留給需要的人。別怕,會好起來的?!【啊?/p>
字跡稚嫩,筆畫卻透著一股異常的認(rèn)真和執(zhí)著。
小景……
這個名字像一把生銹的鑰匙,猛地捅進(jìn)了我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鎖孔!一陣劇烈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尖銳刺痛毫無征兆地席卷而來!
“呃!”我悶哼一聲,痛苦地捂住了額頭。眼前瞬間發(fā)黑,無數(shù)混亂、破碎、浸透著痛苦和絕望的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沖擊著我的意識——
……刺眼的白光,無休止的、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的鐵銹味。冰冷的針頭反復(fù)刺入皮膚,藥液帶來的灼燒感在血管里蔓延。病床邊,母親強(qiáng)忍淚水的臉越來越模糊,父親一夜之間佝僂下去的背影……還有窗外,那片永遠(yuǎn)也觸摸不到的、灰蒙蒙的天空……
……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意識在無邊的疼痛和窒息感中沉浮。視線越來越模糊,耳邊儀器單調(diào)的滴答聲像是生命的倒計(jì)時。最后看到的,是護(hù)士姐姐那雙通紅的、寫滿無能為力的眼睛,和她顫抖著塞進(jìn)我手心的一顆橘子糖……
……冰冷的金屬臺面……刺骨的寒意……意識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只剩下一個強(qiáng)烈的、不甘的念頭:好痛……不想就這樣……好想……再看一眼陽光……
碎片化的記憶如同鋒利的玻璃渣,狠狠切割著我的神經(jīng)。那劇烈的頭痛并非源于物理傷害,而是靈魂被強(qiáng)行撕開的痛苦。我踉蹌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才勉強(qiáng)沒有摔倒。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大口喘著粗氣,試圖平復(fù)那翻江倒海般的痛苦和眩暈。
“喂!你怎么了?”陸明狼吞虎咽的動作停了下來,警惕地看著我,嘴里還塞滿了餅干,含糊不清地問。他眼神里沒有關(guān)切,只有被打擾的不悅和一絲審視,似乎在判斷我是不是突然發(fā)了什么瘋病,會不會帶來麻煩。
“沒…沒事?!蔽乙е?,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強(qiáng)迫自己站直身體。心臟還在狂跳,那些屬于“小景”的記憶碎片帶來的痛苦和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正一點(diǎn)點(diǎn)浸透我的四肢百骸。我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在那塊小小的白板上。
【會好起來的】。
那稚嫩的字跡,此刻看來卻像一句殘酷的黑色笑話。那個寫下這句話的孩子,那個滿懷渺茫希望的小景,最終,并沒有好起來。他的執(zhí)念,就凝固在這行字里,凝固在這盞留給后來者的煤油燈和食物中。
我默默走上前,沒有去看那些餅干和水。指尖拂過白板上的字跡,厚厚的灰塵被抹開,露出下面那帶著微弱期盼的黑色筆跡。然后,我拿起了推車上層一個相對干凈的搪瓷缸,走到那盞小小的煤油燈旁。燈油已經(jīng)不多,微弱的火苗在玻璃罩里安靜地跳躍著。
我小心翼翼地,用搪瓷缸的邊緣,輕輕碰了碰那溫暖的玻璃燈罩。
叮。
一聲輕微的脆響。
就在這聲輕響發(fā)出的瞬間——
嗡!
一股無形的、溫和的暖流,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以煤油燈為中心,無聲無息地?cái)U(kuò)散開來!
這暖流拂過身體,仿佛一雙溫柔的手,瞬間撫平了剛才因記憶沖擊而翻騰的痛苦和眩暈。那股深植于骨髓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酸楚和虛弱感,竟然也奇跡般地緩解了大半!身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我愕然地感受著身體的變化。這盞燈…這行字…小景留下的最后一點(diǎn)“會好起來”的執(zhí)念,竟然蘊(yùn)含著如此溫和的力量?它驅(qū)散的不是寒冷,而是靈魂深處那如影隨形的“病痛”?
“靠!”旁邊的陸明也感受到了這股奇異暖流的沖刷,他猛地瞪大眼睛,臉上殘留的餅干屑都忘了擦,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身體,“這…這怎么回事?感覺…好像沒那么難受了?”他活動了一下胳膊,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股止痛藥也壓不住的、源自“死亡”本身的沉重和滯澀感,確實(shí)減輕了!
然而,他眼中的驚愕只持續(xù)了一瞬,立刻就被更強(qiáng)烈的貪婪和占有欲取代!他像一頭發(fā)現(xiàn)了寶藏的餓狼,目光灼灼地盯住了那盞小小的煤油燈!
“好東西!絕對是好東西!”他興奮地低吼一聲,一個箭步就沖了過來,伸手就要去搶奪那盞煤油燈,“能治病的寶貝!歸我了!”
“不行!”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般地側(cè)身擋在了煤油燈前,聲音因?yàn)榧贝俣@得有些尖銳。陸明的手抓了個空,他猛地抬頭,眼中瞬間燃起被冒犯的暴怒兇光,惡狠狠地瞪著我:“盛景和!你他媽又想干什么?找死嗎?!”
“這東西不能拿走!”我寸步不讓,直視著他噴火的眼睛,語速飛快,“你沒看到那行字嗎?‘留給需要的人’!這是小景的執(zhí)念所化!它維系著這里的安寧!你強(qiáng)行拿走它,不僅會破壞這份善意,更可能觸發(fā)無法預(yù)料的危險(xiǎn)!它屬于這個地方!”
“放你媽的狗屁!”陸明徹底怒了,額頭青筋暴跳,“什么狗屁執(zhí)念!什么善意!老子只知道這東西能讓我舒服!能讓我活下去!弱肉強(qiáng)食,懂不懂?好東西就該歸強(qiáng)者!你這種圣母懂個屁!”他猛地?fù)]拳,帶著風(fēng)聲就朝我臉上砸來!動作狠辣,毫不留情!
我早有防備,矮身躲過這兇狠的一拳,同時下意識地將一直攥在手里的銅鈴擋在身前。陸明的拳頭擦著我的肩膀過去,帶起一陣風(fēng)。
“叮鈴——”
銅鈴因?yàn)槲业膭幼骱完懨魅L(fēng)的波及,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短促的鳴響。
聲音不大,卻像按下了某個無形的暫停鍵。
陸明揮出的第二拳僵在了半空。他臉上的暴怒瞬間凝固,像是被一層冰霜覆蓋,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驚悸。他猛地后退一步,驚疑不定地看著我手中的銅鈴,又看看那盞煤油燈,臉上肌肉抽搐著,似乎在極力壓制著什么。
“媽的…又是這破鈴鐺…”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眼神兇狠地剜了我一眼,又極度不甘地死死盯著那盞散發(fā)著溫暖光暈的煤油燈,胸膛劇烈起伏。最終,那強(qiáng)烈的占有欲似乎暫時被某種更深的忌憚壓了下去。他狠狠啐了一口,語氣森然:“行!盛景和!你有種!這破燈老子先不動!但你別以為這事就這么算了!我們走著瞧!”
他不再看我,帶著滿身的戾氣和未消的怒火,轉(zhuǎn)身大步朝著走廊更深的黑暗走去,身影很快被慘綠的應(yīng)急燈光吞噬。那盞小小的煤油燈,依舊在角落安靜地燃燒著,橘黃色的光暈溫柔地籠罩著白板上那行稚嫩的字跡:【會好起來的】。
我站在原地,掌心緊握著那枚溫潤起來的銅鈴,感受著它傳遞來的微弱卻堅(jiān)定的暖意。化解執(zhí)念……陸明眼中只有掠奪和占有,他永遠(yuǎn)不會明白,那盞燈真正珍貴的力量,并非來自火焰,而是來自那個孩子至死未曾熄滅的、對“好起來”的渺茫期盼。這期盼,才是支撐這片死亡之地尚未徹底淪為煉獄的微光。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溫暖的燈火,轉(zhuǎn)身,跟上了陸明消失的方向,踏入了前方更加濃稠的黑暗。銅鈴在我手中,像一個沉默的指南針,無聲地指向那未知的、由無數(shù)未解執(zhí)念構(gòu)筑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