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魅璃踏著沾滿星露的苔蘚來到老木屋前。千年妖木盤結(jié)而成的屋舍被結(jié)界籠罩，檐角懸掛的青銅鈴在風中紋絲不動——顯然來得太早，連護宅陣法都未蘇醒。
她在屋前玄石上坐下，指尖無意識劃過石面暗紅的妖紋。這屋子小得不如她魔淵邊邊一角，卻因住著天馬婆婆，連門楣上歪斜的"屋"字木牌都顯得格外順眼。
"吱呀——"
木門剛開一條縫，魅璃就隨即起身，脫口而出的"天馬婆婆"讓扶門的天馬婆婆身形一頓。
"怎么了？"她閃身至門前，紫瞳中閃過一絲擔憂。
天馬婆婆用樹皮般粗糙的手抹了抹眼角："沒事，孩子..."蒼老的聲音里帶著哽咽，"只是太久沒聽到有人聲音清甜動聽的這么叫老婆子了。"
魅璃跟著老婆婆進屋，就安靜地坐在藤編蒲團上，看著婆婆以妖火蒸制花糕。灶臺刻著古老的聚靈陣，每縷蒸汽都裹著淡粉靈氣。
"嘗嘗。"婆婆推來青玉碟，九瓣桃花狀的糕點晶瑩剔透，內(nèi)里封印著流動的花蜜。
魅璃咬破糕皮的剎那，整間屋子突然漫開漫天桃花虛影——這是融了記憶的食修之術(shù)。她看見三百年前春日里，年輕的天馬婆婆正把同樣的糕點喂給一個劍眉星目的修士。
"好吃。"魅璃眉眼帶笑，語氣里是前所未有的輕快。
"慢些吃，"婆婆笑得眼角的皺紋堆疊，"好吃婆婆天天給你做。"
魅璃聽到這話，捏著糕點的指尖微微一頓，"天馬婆婆，我明早要走了，有些要事需處理。"她頓了頓，"待事了，我定回來嘗您做的糕點。"
天馬婆婆手中正在調(diào)制的靈藥突然一滯，藥缽中流轉(zhuǎn)的靈光也隨之黯淡。"你這孩子..."她聲音微顫，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按住魅璃的手背，"老婆子活了這么久，最怕的就是等不到歸人。你...一定要回來看我一眼。"
魅璃紫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婆婆放心，不過些區(qū)區(qū)凡塵瑣事，還難不倒我。"她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對了..."便將昨日與元燼之事娓娓道來。
"哈哈哈！"天馬婆婆笑得前仰后合，手中藥杵差點掉落，"傻丫頭，哪有人追求是把點心往人嘴里硬塞的？你當是在喂魔獸呢？“
"追求？"魅璃皺眉，怎么天馬婆婆和煙羅都......."我只是..."
老婆婆打斷魅璃的話，"人家一直警惕你，自然要處處提防，怕你的糕點有毒。"
魅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所以我想到個法子。"她從袖中取出一個晶瑩的玉瓶，"我想學您釀酒的法子。上次的青梅靈釀，簡直贊不絕口。"
"哎喲！"婆婆忍俊不禁，手中的藥杵輕點魅璃額頭，"你這丫頭，莫不是要把人灌醉了才好下手？"眼中卻滿是寵溺。
接下來的時光里，一老一少在氤氳的藥香中忙碌。魅璃學得極快，纖纖玉指掐訣時帶起道道靈光。天馬婆婆見她天賦異稟，便放下手中活計，似乎是怕魅璃學的太快，離開就提早了，絮絮叨叨講起自己與愛人的往事，說到動情處，屋內(nèi)藥爐中的火焰都化作了纏綿的桃紅色。
待到暮色四合，天邊晚霞如血。婆婆顫巍巍地捧出一個雕花木匣："這里有些靈糕，還有..."她取出一對晶瑩的玉壺，"這是用千年靈果釀的，一壺給你，一壺我留著。待你歸來，咱們再共飲。"
魅璃指尖掐訣，一道幽紫色的魔光閃過，那些精致的糕點與酒釀便收入了魔淵之中。白澤在魔淵深處嗅到香氣，碩大的虎頭猛地從黑霧中探出，涎水順著獠牙滴落，在魔淵地面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主人！"白澤迫不及待地用爪子扒拉出一塊靈糕，剛?cè)肟谀请p金瞳就瞪得滾圓，"這...這糕點竟如此香甜可口！比吞噬十個元嬰魔元的修為還要滋補！"說著又要去拿第二塊。
"啪！"
魅璃心念一動，魔淵中驟然凝聚出一道赤紅劍影，狠狠拍在白澤爪子上。"不許再吃了。"她冷聲道，卻在神識掃過那些糕點時，指尖不自覺地緊了緊。
臨別時，天馬婆婆枯瘦的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袖，絮絮叨叨地叮囑著："夜間行路要避開血月方向...遇到神族修士切莫硬拼..."每一句話都帶著靈力波動，竟是在她衣袍上暗中結(jié)下了數(shù)道護身咒印。
魅璃忽然覺得心口發(fā)燙，雖然只短暫相處三日，可婆婆對她就像對親孩子，那種陌生的暖意讓她不知所措。她生硬地模仿著記憶中凡人孩童的模樣，輕輕環(huán)住老人佝僂的身軀。天馬婆婆身上淡淡的藥香混著衰老的氣息，卻讓她魔核深處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震顫。
"一定要回來..."婆婆的聲音在她耳畔輕顫，蒼老的手在她發(fā)間撫過時，一縷生機之力悄然渡入。魅璃這才驚覺，老人竟在消耗所剩無幾的壽元為她祝福。
”婆婆！“
“放心，我天馬一族沒這么弱，給你點我不會怎么的?！崩掀牌抛岟攘Э熳吡?，天色已晚。
回程途中，魅璃踏著夜露行走在幽暗的林間。指尖凝聚的月華凝露泛著清冷的光，卻照不亮心頭那片突然空出來的角落。魔核那忽然泛起陌生的酸脹感，這是她數(shù)千年來從未體驗過的感受。
"這是......怎么了？"她按住心口，那里明明應(yīng)該只有冰冷的魔元在流轉(zhuǎn)，此刻卻像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塊。白澤在魔淵中不安地低吼，它能感受到主人異常的情緒波動。
夜風吹過古木，帶起沙沙的響聲，仿佛在回應(yīng)這個不懂情為何物的魔女最原始的困惑。
此刻，司辰貓著腰蹲在殿外的琉璃瓦上，頭頂還頂著片不知從哪飄來的熒光樹葉，活像個偷窺的賊。他瞪大眼睛，看著遠處魅璃抱著酒壇掠過的身影，忍不住"咦"了一聲。
"這魔女居然會釀酒？"他撓撓頭，金色神紋在額間忽閃忽閃，"難不成是想毒死誰？"
正嘀咕著，腳下一滑——
"砰！"
司辰整個人從屋檐上滾了下來，重重砸在回廊的地板上，驚得路過的妖族侍女"呀"地叫出聲。
"沒事沒事！"他灰頭土臉地爬起來，拍了拍衣袍上的灰，沖侍女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本.......君只是...呃...在練功！對，練功！"
侍女們面面相覷，最終掩唇輕笑，快步離去。
司辰松了口氣，一轉(zhuǎn)身，卻對上一雙冷若冰霜的眼睛——
元燼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后，黑發(fā)如墨，眸光沉沉。
"主、主上！"司辰一個激靈，差點又摔一跤，"屬下不是故意偷看的！就是...就是覺得那魔女行為古怪！"
元燼淡淡掃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頭頂那片熒光葉上："......"
司辰這才反應(yīng)過來，手忙腳亂地把葉子扒拉下來，干笑道："妖界的樹...挺粘人的哈......"
"主上！您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司辰一進寢殿就咋咋呼呼，完全沒注意到元燼微微蹙起的眉，"那魅璃居然跟一個妖族老婆子學釀酒！還讓人摸頭！"
他手舞足蹈地比劃著："您是沒看到，她平時冷冰冰的，在那老婆子面前居然會笑！而且——"
元燼指尖輕敲案幾，打斷了他的話："說重點。"
"哦哦！"司辰一拍腦門，"重點是，她釀的是月華露酒！據(jù)說喝了能讓人心神放松！"他湊近幾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主上，您說她是不是想灌醉誰？比如...您？"
元燼："......"
司辰完全沒察覺自家主上瞬間冷下來的氣場，還在那自顧自地分析："不過她手法挺生疏的，酒壇子都抱不穩(wěn)，剛才差點摔——"
"司辰。"元燼冷聲打斷。
"在！"
"你——該去——收拾行裝。"元燼起身，玄色衣袍如夜霧拂過地面，"明日要出發(fā)了。"
"啊？"司辰一愣，"那魔女要是來送酒怎么辦？她最近總在咱們殿外轉(zhuǎn)悠......"
元燼腳步一頓，回頭瞥了他一眼。
司辰立刻捂住嘴："屬下這就去收拾！"
走出寢殿，司辰摸著下巴，一臉深思："主上剛才那眼神...莫非是嫌我多嘴？"
他搖搖頭，突然靈光一閃："等等！魔女學釀酒，主上卻將我趕出來.......”
"該不會主上怕被我知道他酒量不行吧？！"
司辰被自己的"聰明才智"震驚了，連忙掏出一塊傳訊玉符，神神秘秘地輸入神力：【天律天律，緊急情報！魔女或?qū)χ魃弦鈭D不軌，主上酒量不行卻不敢承認！】
發(fā)完還得意地點點頭："我可真是主上最聰明的得力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