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人的威脅被排除,機艙內(nèi)的氣氛似乎恢復了正常。
只是乘務長池清瀾和王占軍對張陵兩人的感觀變得不太好。
趙乾明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在座位上,但張陵心中的警報非但沒有解除,反而拉響到了最高級別。
如果不是這兩人使飛機爆炸,那會是誰?
已經(jīng)過去一小時十五分鐘了,接下來只有十幾分鐘時間找出原因。
死神的劇本正在有條不紊地推進,而他,卻走錯了一步棋。
他煩躁地站起身,在自己狹小的座位空間里來回踱步,引得過道里的空姐頻頻側目。
“先生,飛機馬上就要進入滑行階段了,請您回到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帶?!?/p>
池清瀾走了過來,語氣雖然客氣,卻不容置疑。
“我跟我朋友換個座位?!?/p>
張陵隨口找了個理由,指了指過道另一側,一個正在打瞌睡的中年大叔。
他不由分說地拍醒對方,用兩百塊錢作為交換,成功坐到了趙乾明的身邊。
那個位置,能讓他更清楚地看到整個機艙中后部的情況。
他坐下后,并沒有安分,眼神如同探照燈一般,瘋狂地掃視著周圍的每一個人。
那對情侶在分享一副耳機,頭靠著頭,滿臉幸福;中了一個億的格子衫青年,正興奮地向鄰座展示他的中獎彩票,引來一片驚嘆和羨慕;科學家陳院士則戴著耳機,閉目養(yǎng)神,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世界難題……
一切看起來都那么正常,正常得令人窒息。
每一個笑容,每一次交談,都像是死亡華爾茲開始前,最后的序曲。
他的反常舉動,自然沒有逃過王占軍的眼睛。
這位前兵王雖然坐在前方,但他的感知如同雷達,張陵那股焦躁不安的氣場,他隔著幾排座位都能清晰地感覺到。
王占軍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觀察著,試圖從張陵的行動中,解讀出新的危險信號。
這人到底在找什么?
就在這時,張陵突然回頭瞥向身邊的趙乾明。
趙乾明的身體,開始出現(xiàn)一種不正常的、細微的顫抖。
他的眼睛雖然緊閉著,但眼球卻在眼皮下瘋狂地轉動,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顆接一顆地滾落,浸濕了他額前的頭發(fā)。
清醒預知夢!
又來了!
這一次,會是什么?
張陵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一把抓住趙乾明的胳膊,準備在他醒前先將他按住。
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如同平地驚雷,瞬間撕裂了整個機艙的平靜。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了一跳,紛紛側目望來。
趙乾明猛地睜開雙眼,那雙眼睛里布滿了血絲,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縮成了兩個針尖。
他像瘋了一樣,不顧一切地掙脫了張陵的手,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剛好走到他身邊的乘務長池清瀾的手腕!
“不能返航??!”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著,面目猙獰,“我知道你們想干什么!你們想罷工,想讓飛機返航!不能回去!回去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罷工?返航?
這兩個詞,像兩顆重磅炸彈,在乘客中炸開了鍋。
池清瀾臉色微變,手被他抓得生疼,但她依舊保持著最大限度的冷靜,試圖安撫他:“先生,請您冷靜!您在說什么?我們沒有……”
“我沒瘋!”
趙乾明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著,面目猙獰,“我全都看到了!就是因為你們該死的罷工,機長要緊急返航,為了減輕降落重量,他會下令緊急傾倒燃油!”
“但是三號燃油閥門的組件被滲透下去的零部件撞壞了!泄露的航空煤油會被發(fā)動機引燃!我們會變成一個飛在天上的巨大火球!然后……然后我們所有人都被撕成了碎片?。 ?/p>
張陵見池清瀾疼得幾乎要叫出聲,立刻抓住趙乾明的手腕命門,用力一捏一擰,趙乾明吃痛之下,下意識地松開了手。張陵順勢將池清瀾拉到自己身后,隔開了她和已經(jīng)失控的趙乾明。
“謝謝……”池清瀾揉著自己發(fā)紅的手腕,看向張陵的眼神里多了一絲感激。
但此刻,沒人有時間去體會這份感激。
因為趙乾明的話,已經(jīng)徹底點燃了乘客們的恐慌情緒。
“罷工?怎么回事?你們航空公司要罷工?”
“這人瘋了吧! 他說的話你們就信?”
“真的假的?開什么玩笑!我們在天上呢!”
“怪不得剛才換飛機,是不是你們早就知道有問題了?”
質(zhì)疑聲、恐慌聲、憤怒聲,此起彼伏。
林雅雅的反應很快,她直接扭頭,看著離她最近的一名年輕空姐,用清澈而執(zhí)著的眼神盯著一名年輕空姐:
“他說的是真的嗎?你們機組,是不是真的因為薪酬或者待遇問題,準備采取罷工行動?”
那名空姐臉色慘白,眼神躲閃,支支吾吾。
這個反應,就是最直接的默認!
“我靠!還真是!”
“你們想死別拉著我們??!”
“我們要投訴!讓機長出來說話!”
恐慌在蔓延,騷動在擴大。幾名乘客已經(jīng)解開安全帶站了起來,群情激奮。
王占軍也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山,擋在過道里,防止情緒激動的乘客沖擊駕駛艙。
“聽我說!”張陵 看著池清瀾的眼睛,“現(xiàn)在只有你能穩(wěn)住他們!別解釋罷工的事,那是火上澆油!跟著我的話術走!”
池清瀾猛地一怔,看著眼前這個眼神銳利如刀的年輕人, 出于剛才他的好意,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各位旅客,請大家保持冷靜!請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池清瀾拿到廣播話筒后,聲音很快通過廣播傳遍整個機艙,帶著專業(yè)的職業(yè)素養(yǎng)和穿透力,暫時壓下了一片嘈雜。
“首先,關于他提到的返航和緊急排油?!?/p>
“即使,我是說即使,飛機真的需要返航,空中放油也是一個絕對安全、并且有嚴格規(guī)范的標準程序?!?/p>
“所有民航客機在設計之初,就將空中放油的安全性作為最高優(yōu)先級的考量,相關的操作守則厚達上百頁,每一個步驟都有地面塔臺的實時監(jiān)控和多重系統(tǒng)保障?!?/p>
她的話不急不緩,專業(yè)的詞匯和鎮(zhèn)定的態(tài)度,讓一部分乘客的騷動漸漸平息。
“至于他說的,燃油閥故障導致煤油被發(fā)動機引燃,這種情況在現(xiàn)代航空工業(yè)里,發(fā)生的概率,比我們現(xiàn)在被隕石砸中駕駛艙還要低。我們機組的每一位成員,包括我自己,我們的家人也都在地面上等著我們平安降落?!?/p>
“請問,我們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嗎?”
這句反問直擊人心,機艙里的氣氛明顯緩和下來。
池清瀾見狀,將話題引向了最關鍵的問題:
“至于各位最關心的罷工傳聞,我在此向大家保證,機長稍后會親自通過廣播向各位說明情況。但在那之前,我懇請各位,相信我們的專業(yè),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帶。保證各位的安全,是我們唯一的職責。”
一套組合拳下來,邏輯清晰,有理有據(jù),還帶著點人情味。
恐慌的情緒雖未完全消散,但已經(jīng)從爆發(fā)的邊緣被拉了回來。
乘客們將信將疑地坐了回去,機艙內(nèi)暫時恢復了秩序。
張陵看著這位臨危不亂的乘務長,心中暗自點頭,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
池清瀾放下話筒,轉過身,用一種審視、感激又充滿困惑的復雜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張陵。
她知道,要不是這個男人提醒她,她也拯救不了機艙秩序。